第三章    君子之交（上）

青蔥歲月，我們就這樣：淡淡地，一同長大。

-----題記

（一）

她們＿羲清、露瀟與筠梳相識在熱烈的夏。

那些事其實大家也都一起經歷過：啟瀾中學可怕的軍訓，人心惶惶的摸底考，你一句我一句的初次搭訕……剛開學的幾天，羲清沒有和誰主動搭訕過，因為與露瀟是上下鋪的關系，她們每天會道個晚安，但也沒有什么其他的交流。

剛開始，大家都太靦腆客氣，但一致靦腆的外表下，不知各自掩藏著多少千奇百怪的個性。大家在教室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介紹著自己，羲清非常努力地去看書，但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搜集所有人的對話并默記在心，用以尋找和她性格相符的人＿或許這樣的人此刻也正像她一樣兩眼空空地望著書本，豎著兩只大耳朵。

羲清并非故作清高，故意不與人親近。只是對她來說，主動搭訕仿佛像結婚一樣責任重大，你得對搭訕對象的所有優缺點負全責。羲清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她寧可少打些交道，少賺些人緣，也不愿意面對可能到來的因性情不合甚至格格不入帶來的糾葛。

所以，人家主動來搭訕，會讓她心里輕松很多。

（二）

羲清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和露瀟混在一起的。 她只記得，一次露瀟餓了，嚷著要她陪著去小賣部買零食，她勸了她幾句有關健康的話，最后還是勉強陪她去了。

回到教室，晚自習還沒有開始。羲清開始做作業，露瀟在一邊非常滿足地吃著零嘴，教室里飄浮著速餐食品特有的濁重厚膩，富有侵略性的濃香, 羲清在香氛的圍攻中巋然不動。一道物理題比較棘手，羲清想了好一會兒，決定放棄，繼續往下。不久露瀟也開始做物理，她做到一半，也在那道題卡住了。“嘿！清清，這道題怎么做??？”她把作業本伸過來。“我也沒做出來?！濒饲蹇戳艘谎郏卣f。

“絆絆，這道題腫么做?。俊甭稙t又跑到另一個女生旁邊問。

“這道題我看到嚴木選D，你可以去問他?！?

嚴木是物理大學霸，別人向他問個問題都覺得挺嚇人。但露瀟不管，她又跑過去問……

羲清一面默默地做著作業，一面用耳朵被動收聽露瀟是如何將班里為數不多的人都擾個遍，安靜的教室里只聽見她的大嗓門。

最后露瀟終于心滿意足地回到座位上，羲清本以為可以清靜了，她當然不會問露瀟，老師上課時自然一講就通，何必叨擾別人。

沒想到還是沒安靜下來。“清清清清！我知道了！”露瀟興奮地探過頭來，“喏，這么做……”可憐的“不會說不”的羲清最終還是耐心聽完了露瀟語焉不詳的講解。兩個女孩子就這樣，一個嘰里咕嚕地說，一個心不在焉地點頭，氣氛似乎挺融洽，但羲清心里好累。

(三)

不會說“不”，曾讓她在只有六個女生的初中理科班級擁有了好人緣。因為女生是絕對少數，男生又難免頑劣，所以其他女生都有自己的利器＿或尖嘴利齒，或不凡拳腳。唯有羲清，溫婉柔和，因此難免吃點小虧。比方做周末值日班長，她永遠做最多最苦的活兒，還要給幾個調皮佬收拾殘局。大冬天，常常是她帶著薄薄的橡膠手套，一遍遍擰干濕淋淋的墩布。她永遠耐心地解答任何同學的疑難，不會假以辭色。她的文具被借得最多，還常常有去無回。羲清從不催要，只是安靜地取出自己的備用品，有時備用的修正帶也沒了，羲清也不向別人借，取出透明膠，慢慢一點點把錯誤的地方粘掉……

有一次課間，一個調皮的男孩玩筆芯，不知怎的，筆芯中的墨水突然噴出來，不偏不倚，正噴到旁邊的羲清臉上，鏡片上，白襯衣上。這在男生占絕大多數的班級是常有的狀況，隨后往往就會上演謾罵推搡的熱鬧戲碼。

羲清雖然猝不及防，但她沒有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樣，惱羞成怒或嚶嚶哭泣。她只是平靜地到抽斗中找尋餐巾紙，旁邊的女生會過神，趕緊幫羲清擦拭臉上的墨跡，羲清還微笑地說了聲“謝謝”。鈴聲響起，老師走進教室，大家急忙各自歸位。羲清沒有起身跑出教室，她平靜地上完了這節課。下課后，她馬上跑到服務中心，買了件新襯衣，一反新衣不過水不上身的習慣，到洗手間換上。

這件事因為羲清波瀾不驚的迅疾反應，很快被大家淡忘。但幾日后的一次語文課堂朗誦比賽，那位在驚愕中甚至忘記說“對不起”的男生主動舉手推薦羲清。若在平日，大家一定會爆笑，男生推薦女生，太不尋常了！但奇怪的是，那次，班上沒人起哄。

當時羲清并未將兩件事聯系到一起，她比較后知后覺，就像她弄不懂為什么每次評優，她的票數永遠呈現T型的一枝獨秀，很多時候甚至是全票當選。后來母親轉述班主任的一番話讓她有些豁然：即使是那些喜歡恃強凌弱的人，也會在內心服氣真正的善良與奉獻。她天性中的不爭，恰恰成為她最大的魅力。

(四)

說實話，羲清在啟瀾中學還從沒有見過一個像露瀟這樣喜歡黏人的人。優秀的人往往各有各的驕傲，所以相當默契地互不打擾，尊重彼此的清凈自在。也因此，這里成就了省里成績最棒的學生，甘于寂寞，勤于獨立鉆研，也樂于與投契者討論學習，卻不喜過從甚密的相互牽制的交際。

她們這邊熱火朝天的時候，筠梳就坐在她們旁邊不遠處，一直云淡風輕地看著梁思成的《中國建筑史》。一頭如名字般飄飄的好似永遠潤澤柔順的長發使她有種出塵的閑逸之氣。在羲清看去，真是美極了。 羲清從來不去打擾筠梳，至少在她看來，對筠梳這樣的人說句不痛不癢的問候就是打擾。筠梳上課的時候，尤其在羲清發怵的學科上，常會主動發表很多獨特的見解，但課下很少與人嬉鬧。如果要和她有共同語言，也許最好討論哲學，生物，建筑一類的問題，羲清自然不會去找不自在。雖然她一貫的孤獨感培養出了她很多自我想象力，但她還從來想象不出一個整天想著人類生存終極意義與生物進化史的人可以和整天想著古人閑適風雅生活的人在一起興致勃勃，熱火朝天地探討問題。 可是，她其實是很喜歡筠梳的個性的＿淡淡地，似乎凡事順其自然，不強求。

而且，筠梳也間接幫過羲清。那次，露瀟又像個小孩一樣嚷著要羲清幫她買燒烤。筠梳說，我幫你帶吧，你知道羲清聞不得那味兒，而且她那小腸胃也只能吃食堂，別又跟上次那樣。

筠梳說的上次，是開學剛一周時，羲清的電子飯卡出問題了，服務中心沒找著人，食堂師傅不收現錢，羲清又不想麻煩別人，于是跑到小賣部，買了兩包方便面。因為父母工作太忙，羲清從小由住在大學校園的外公外婆照顧。兩位老人信奉孔子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自然對羲清細心調養。像方便面這樣的垃圾食品是絕對不會讓她接觸的，路邊攤自然也不會讓她駐足。所以羲清完全沒經驗，只有照著說明書瞎琢磨地吃了一包。也許因為時間短沒有泡開，也許里面的牛肉丁有點變質，總之，羲清吃完后上吐下瀉，晚上疼得在床上痙攣、呻吟。上鋪的露瀟嚇壞了，趕緊給羲清的媽媽打了電話。深更半夜，羲清的爸媽開車過來，把羲清急送醫院：急性腸胃炎，打了一周的點滴才好利索。后來，大家把剩下的那包方便面進行了公審，但日期正常，吃過的人不少，個個沒事。于是得出結論：是羲清腸胃太嬌，又延伸出一個結論：啟瀾的食堂衛生超級過關，天下第一弱腸的羲清吃了近一周，居然無礙。

露瀟沒想到大學霸筠梳會主動接茬，正想甜蜜地表示一下謝意，筠梳用手勢阻止了：“下不為例，我對那味也沒什么好感?！斌奘岢鋈チ耍饲逋谋秤埃芨屑に粍勇暽南嘀?，其實她也聽到過筠梳抱怨經過燒烤攤時受不了那煙那味，但為了自己，她愣攬上身。這在古代，應該就算俠義了吧。

（五）

熬過一天又一天，露瀟的黏人已經讓一再遷就的羲清吃不消了。對她來說，等對方慢慢吃完飯一起回教室，陪她一起去洗手間，再陪她去小賣部，這一切簡直就是一種煎熬。可她天生不會說“不”。她只能在心里糾結。

好在期末考試來臨了，理科不突出的她自然不是理想的復習搭檔，所以每考完一門，她就一個人到學校的一個僻靜的小角落默默復習。這是羲清無意中覓得的小天地:小路盡頭的一個回廊，不時有人走過，并不算隱秘。但盡頭處的廊柱外側有個稍寬的臺子,剛能容下一人一書包。坐在臺上，倚靠著廊柱，面前是一堵靜穆的墻，最是清靜，讓人心無旁騖。期末考試整整四天，露瀟從來沒有過來找她。她們只在睡前道個晚安。露瀟沒有問什么，羲清也沒說什么。

一切，終于歸于平靜！羲清的餐桌，又回到最初誰也不認識誰時的清靜寬闊的樣子。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話說得真好?！濒饲搴荛_心地想，“就這樣淡淡地吧?！?

（六）

學校藝術節，是各路才子一顯身手的機會。其中的詩歌比賽讓羲清躍躍欲試。羲清所上的初中，是所謂的貴族學校，雖然教學質量不錯，但所處學區并不強悍，來到高手云集的啟瀾，她的理科明顯沒有什么優勢。所以，她迫切希望在她擅長的文學上有所表現，借以證明自己也有局部的優秀。稿件交到講臺上，大家傳看著，顯然羲清的呼聲很高，但每班只能選送一篇，最終不知怎的，沒有選送她的。羲清沒有問為什么，她從來不是喜好相爭的人。再說，這里人才濟濟，沒人可以說自己就是最好的。她默默從講臺上拿回自己的作品，平靜地回到座位。 “羲清”，她應聲回頭，卻發現是和自己少有交集的筠梳?！拔铱催^你的詩，”筠梳笑笑說，“特別有感覺！”她頓了頓，“我們合唱隊在藝術節有個助興節目，老師讓我準備一個女生二重唱，你愿不愿意辛苦一下，把這首詩改編成二重唱的詞，配上阿蘭的《明日贊歌》的曲子？！”“沒問題”，羲清幾乎是歡快地說。她的心里在吶喊：“當然愿意!” 被人肯定是多么可愛的動力，第二天晚上，羲清熬夜改編完畢。

她把文稿交給筠梳時，真不知有多開心，多期待。筠梳接過紙頁，看了兩行，不覺哼唱出來：

遠林蒼蒼，秋水泱泱，千古自清揚。 神山夢入，仙蹤馳訪，琴瑟永難相。

「1」 纖手盈步履，芳苑蹴秋千 團扇低徘徊，白首莫能堪。 提攜玉龍處，鐵馬踏冰川。 并刀匣中鳴，悲歌起狂瀾。

為醉歡！霓裳輕舞幾度春，芙蓉柳葉淚痕寒。 為拼卻！功成萬骨何可換，金戈寂滅誰留憾。

「2」 輕舟入芳浦，相期江湖忘。 燈影盡分散，狂歌流離鄉。 春光拂地柳，斗草昔年常。 暮云黃葉地，何懼西風飏。

莫醉歡！無妨吟風弄清月，青青河畔自嬌嬈。莫拼卻！何求盛名干云霄，解維去岸何逍遙。

「尾」 恁要瓊珠碎，怎堪弄清圓？ 欣悲由己愿，窮通兀自寬。

筠梳完全沉醉其中，有點像林黛玉讀《西廂記》時，喜愛之至默默記誦的感覺。她贊道：太給力了！尤其是‘為拼卻’、‘為醉歡’到‘莫拼卻’、‘莫醉歡’，這個陡轉真太棒了！”羲清淡淡地笑了，這正是她寫得最得意的地方。

（七）

藝術節的閉幕式絕對讓人期待，是各項一等獎的匯演，還有各大社團的豐富多彩的助興節目。高三綜藝組節目拿過全國金獎，昆曲社演繹經典的《牡丹亭》，筠梳她們的節目是第五個。

羲清有些小激動，雖然自己不上臺，但是有種性命相托的感覺，雖然她與筠梳平日里其實并沒有多么親密。表演要開始了，報幕員是合唱隊“第一男低音”，同時也是帥哥兼全民偶像的高三學長，長相酷似語文課本畫頁上的徐志摩。筠梳常常奇怪啟瀾怎么總能出產這樣沒有缺點，無懈可擊得令人沮喪的完人。只聽他渲染道：“接下來，有請合唱隊第一女高音兼理科超級學霸筠梳和她的伙伴上場……”,下面觀眾頓時情緒高漲, 爆發出一片熱烈的掌聲與喝彩聲。羲清早聽露瀟說過，筠梳來自一所著名的初中，她們學校有近300人分布在啟瀾的三個年級，其中至少四分之一是她的崇拜者。報幕員故意賣了個關子，沒有報出曲目。羲清旁邊掌故頗熟的同學便在猜會是她的哪首拿手曲目，《Memory》,《I Dreamed a Dream》或是《No one can fall asleep tonight》。筠梳輕柔地開口了：“今天我和媛羽帶來的歌曲是《莫醉歡》，是由我班才女羲清原創歌詞，她是去年市作文競賽與古詩文大賽的雙料一等獎。我們將配合阿蘭《明日贊歌》的曲調為大家演唱，請大家清賞！”

短暫的錯愕后是依舊熱烈的掌聲，也許對于啟瀾這幫自視頗高的學子，原創是唯一可以pk經典的，或者她們信任筠梳的選擇。

羲清想筠梳一定是開學幫班主任整理材料時看過自己的檔案，特意留心了自己的獎項。這個筠梳，太讓她意外了。

這時舞臺兩邊的巨大屏幕同時出現了美麗的字幕：莫醉歡，作詞：羲清。作曲: :菊池一仁(《明日贊歌》)。隨后音樂響起，在短暫的前奏后，筠梳底氣十足地發出了第一個音，第一句歌詞:“遠林＿蒼蒼，秋水＿泱泱，千古＿自＿清揚。”頓時把人帶進渺遠、幽靜的意境,證明天籟之音的確也“人間能得幾回聞”。

觀眾興奮的躁動似乎被這天籟般的歌聲吸附并凈化，全場寂然。隨著歌聲而起的是同步的歌詞呈現，古雅清幽的背景，花朵般美麗綻放的歌詞，醒目的一字一句，以巨大的視覺沖擊力霸道地占據著觀眾的視線，叩擊著觀眾的心扉。大家一時如臨仙境，羲清更是屏氣凝神。

相比筠梳從容清亮的嗓音，同伴的聲音稍顯緊張喑啞，而中間稍長的音樂過門似乎也讓大家有點騷動。筠梳似乎有點分神，于是，在緊接下來的一句，她以一個漂亮的顫音重新攫住大家的心，掌聲漸起還帶有一點小歡呼，而在密集的掌聲中猶顯得飽滿洪亮的顫音卻在尾音上出現滑坡，雖并不十分明顯，但筠梳本能地做了個鬼臉，這個鬼臉似乎坐實了她的失誤。大家在熱烈鼓掌的同時突然迸發了大笑，這也許就是所謂“忍俊不禁”。但筠梳隨即鎮定地合上節奏，繼續演唱，大家也就漸漸平定了情緒。由于筠梳是主唱，所以她有機會兩次再唱到這個顫音，實在完美＿圓潤，飽滿，無法復制。大家禁不住為她瘋狂鼓掌……

散場后，筠梳找到羲清：“對不起，我本想把它唱得完美?！薄拔矣X得很完美呀，那個顫音稍微滑了一下，但一點都不明顯，大家笑是因為你那個鬼臉太可愛了。”羲清說的是真實感受。

淡淡的對話后，兩人的關系似乎回到原點。事后，人們談到藝術節會提到筠梳的滑音和那個可愛的鬼臉，當然也自然會提到羲清的令人驚艷的原創歌詞，羲清一時成為名人。

羲清后來想過很多可能：筠梳完全可以唱她的拿手曲目，旁邊的同學說起筠梳的演唱是她們學校藝術節的保留節目；她也可以唱原詞原曲的《明日贊歌》，完全沒必要冒險唱自己改編的詞，沒必要花那么多精力背詞，還費心思制作那么漂亮的泡泡，更沒必要那樣隆重地介紹自己。那樣她會再一次沒有瑕疵地演繹自己一如既往的絕對完美。

閑暇時，她常會聽自己錄的現場錄音。她發覺，筠梳并不是失誤在高音，而且她失誤的那個顫音，正是出現在她曾經贊嘆過的“為拼卻”，這個音在她的搭檔那里處理得平實而安全。而她給這個顫音自創了一個華麗而陡峭的極富感染力的裝飾音，有種陽關三疊般的蕩氣回腸，正是在這個卓絕的裝飾音的結尾，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不易覺察的滑音。如果不是她那個自然流露的明顯的鬼臉，正聽得很高的觀眾根本不會留意。她突然想起筠梳的話，我喜歡那個陡轉，我想唱得完美。這的確是一個完美的創意，只是出了點始料不及的小狀況而已。但筠梳的竭心盡力，天地可鑒。

（八）

羲清的餐桌，仍舊是那么安靜。只不過對面，偶爾會多一個叫筠梳的女孩。傍晚她剛剛洗了頭，一頭宛如名字般飄逸的尚未干透的潤澤的秀發，讓她的眉眼嫻靜而生動。兩個人默默吃著面前的飯菜，幾乎沒有交流。偶爾，會有一句自語般的喟嘆，關于人生，關于未來……卻并不期待回應。這天羲清突然說：“我媽聽了現場錄音，她說你的那個顫音處理得好有味道，比阿蘭的原唱還有韻味?！边@話大半是實話，老媽的確盛贊筠梳，但更重要的是能借老媽之口委婉表達自己的謝意。筠梳笑笑，沒有自謙也沒有自得，聳聳眉，抿抿嘴，然后，美目光波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