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后,她在我眼前消失。我開始魂不守舍。兩年前的失落與彷徨再次向我襲來。如果說上次得知“女神”已離遠去是屬于精神層面的失戀,那這次則不同,它應該屬于肉體層面的失戀。我想后者比前者更讓人感到痛苦。一種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的痛苦。
一個月后的一天,我一個人沒魂似地游走在學校操場邊,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我,并告訴我,學校傳達室有我一封信。我記得我是沒等對方把話講全就像發了瘋似地向學校大門跑去。根本聽不進他在背后朝我喊叫什么。我想我當時應該預感到了什么,那封信應該是她寄來的。
信果然是她寫來的,因為信封上的字體我一眼就能認出。只有她才會學著我把一行字寫得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就像儀仗隊中不全是身材一致的男兵,而是在他們中錯落著幾名身材淑巧的女兵。特別是“童小鵬”三個字,看上去讓我好似能聽到她在叫喚我。
我從傳達室取出信的時間是中午午休時分,傳達室里除了門衛大爺沒有其他人。門衛大爺是我們家老鄰居,他沒有為難我,直接把信交給了我。按照規定他是應該先把信交給我的班主任的。再由班主任轉交到我的手里。如果那樣,班主任老師肯定會發現那字體出自誰之手。所以我一直在想我能得到這封信是否意味著我又一次得到了上帝的寬恕,甚至是眷顧。畢竟初三是人生一大節點,一丁點私心雜念都會被認為是洪水猛獸。何況那絕對是一對少男少女間的戀情。在這種情況下壓著不給是可以得到理解和支持的。
拿上信,我是一個人跑到小河邊,跑到那處“相擁”地,才將信從懷里取出。在我喘著粗氣,準備將信拆開的那一刻,我會想些什么?是“你快回來”還是“不見不散”?我真的有點忘了,現在想想或許沒有那么復雜,那一刻我想的最多應該是“手別抖,別把信撕破了”。
盡管我已克制,但我還是無法保持平靜,撕開信封的同時把信箋撕破了條邊。還好,這條邊上沒有文字。
我是坐下后才將信箋展開的,因為我擔心站著看是一種不敬。上帝是不會再次原諒我的不敬的。
信的內容不像我想的那般纏綿,甚至有些平淡,說她是在列車上給我寫這封信的,字跡可能不夠工整,希望不至于讓我無法閱讀。還幽默道:“別因為我的潦草而把我的信當成天書,即使它真的像天書,我也希望你能從頭到尾讀完它。同時希望我能在夢中看到你讀它時,抓頭皮的模樣。我喜歡你的那種模樣。呵呵。”
“呵呵”完后,她開始交待寫這封信時周圍的環境。交待完后,她開始回憶我們班上曾經鬧出的那些笑話。比如那名從廣東來的老師,他會把我們班上“胡利軍”同學的名字念成“狐貍精”,會把“金志宏”同學念成“金絲猴”同學。還有把“吾德良”念成“我的娘”。等等。最精典的那句話就是,“狐貍精”沒法完成的這道題“我的娘”能。這時下面幾個愛起哄的同學趁機鬧場,大喊狐貍精都搞不定,你娘能,那你娘還不比妖精更妖精。
我不覺得好笑,如果有也只是苦笑。不過盡管是苦笑,它還是讓我感受到,此時此刻她與我說這些應該是有她用意的。用意是:她想用她的方式來安慰我。
果然,在信的未尾,她道出了原由。原由證實了我的判斷。我記得她在結尾處是這么說的: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寫這封信,如果應該,那我又該說些什么。我知道我的離去會讓你難過,因為我也是。有情人的心總是相通的。不要問為什么,忘了我吧,不要再想我,我也這么要求自己。如果你我都無法做到,那就用那些曾經的笑聲去完成它。或者說去取代它。我想如果無法取代,至少也能沖淡它吧,因為我也是這么做的,有時會很有效。說到這里我想再對你說,我希望看到一個樂觀向上的你,而不是整天活在痛苦中的你。請你一定要做到,好嗎?好了,我爸媽醒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火車好象要停了,我會盡快把這封信寄給你。如果你能收到,那我相信,終究有一天,我們還能聚守,在一個我們誰也沒有想到的地方。我期待那天的到來,相信我,我們都需要振作。相信我,會有那么一天。
“終究有一天我們還能聚守”,這話的確能讓受傷的心得到撫慰。但問題是這天會是哪一天?難道會是走進天堂的那一天?我不要等到那一天。我發誓,我一定要在那天來臨前找到你,摟抱你,親吻你,就像那夜……
讀完信后我開始尋找她留下的地址。可惜沒能找到。她沒有在信中留下一絲痕跡。我開始重新翻看信封,希望能從上面找到我想要的。依然沒有,除了郵戳上“龍南郵政”四個字沒有一點她的信息。后來我對照地圖找到了那地方,那是個挺偏遠的小縣城,有鐵路經過,但沒有駐軍,因為我有位同學的父親知道那一帶的情況。他跟我說,他在那呆了有十八年,沒見過一個當兵的。看樣子她的確是在旅途中寄出這封信的。而且應該是在某個夜里匆忙寄出的。
我能想象的出,那天夜里發生了什么,由于道路搶修,列車只能喘著粗氣走走停停,在一座山城的郊外,列車終于走不動了,這時一名少女悄悄推開臥鋪箱門,走出后又輕輕合上。在她發現列車外有搶修工人走動后,她箭步似地跑向車箱盡頭。在一處車窗前,她使出渾身氣力,奮力托舉起一扇無比沉重的車窗。在確定車窗已被卡住后,她探出頭,伸出手,揮舞起衣袖……
在引來車窗外施工人員的注意后,她用少女持有的呼喚,懇請對方將自己手中的信件寄出。一名手持步話機,頭戴照明燈的大伯走近車窗,接過留有余香的信封,還有信封下壓著的那枚郵票,抬頭看了眼她后,欣然同意,沒有半點推委。我相信此刻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會去拒絕,因為這是一位天使的請求。我更相信,天使會在人間,因為她的確曾出現在我的身旁。而不是夢中。
半年后,我走進中考考場。雖然臨考前兩個月我還算能按她說的做,從“剪不斷,理不亂”的狀態中爭脫出來。但時間已晚,沒能考出她想看到的成績。
半個月后,榜單下來,結果自然是我被無情地擋在中學大門之外。我的總分成績只能讓我勉強跨過一所職業技術學校的門檻。
兩個月后,我步入了這所技校,學的是建筑與工程。私下里也有人說它是“包工頭”的搖籃。我不太喜歡這個名詞,不過對這個專業我還是挺接受的。說不出為什么,總覺得這是我的使命,我必須學好它。為什么說是使命?而不是其他?因為冥冥中有個聲音好象在時刻提醒我,她就在世間的某個地方守候著我,看著我。看我會向她展示一張怎樣的成績單。我想我沒有理由讓她再次失望。
第一個學期很快過去,我的成績相當不錯。也許好成績能給人帶來好兆頭,在第二個學期開始的一個月后,我發現我的身體開始迅猛地生長。就像當年的股市,由于低蘼得太久,突然一夜爆發。這種爆發帶著很強的報復性,好似背后有人在拼命地催促上帝,你別只顧自己看戲,你應該時常翻看翻看自己的賬目,把虧欠他的趕緊還給他。
上帝是個知錯就改的好人,聽到后回過神,打開隨身攜帶的那部筆記本電腦,發現自己的確也會有打盹忘事的時候,于是趕緊連本帶利一同還上。所以在這里我不光要感謝上帝,更要感謝那個提醒上帝的人。這個人會是誰,我想除了我的“女神”和我的情人外不會有第三個人。噢不,說錯了,應該說不會有第二個人。為什么?因為我的情人就是“女神”的化身。她們是同一個人。
一年過去了,在這一年中,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我總會期盼她的到來。用她所特有的那種腳步聲,還有從她鼻翼間發出的那股暖暖的氣息。但我始終沒能聽到。聽到的盡是骨骼生長發出的“吱嘎”聲。還有那伴隨著“吱嘎”聲的鉆心疼痛。
我很享受這種疼痛,因為它意味著我開始脫變。開始脫胎換骨。不管這種脫變是來自身體方面的,還是來自靈魂方面的,我都欣然接受。因為這是你為我爭取來的,我沒有理由不加倍珍惜。讓一切快點到來吧。
我相信你曾經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的那句話:你會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相信這一天已經離我不遠了,或許就在我睜開眼的那一刻。
又一年過去了,這一年,我已超越了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兩位兄長。我成了我們家長得最高而且最帥的男人。盡管我當時看上去還有些單薄,但這已不重要,因為歲月會讓我變得成熟。而變成熟的同時也肯定會讓我變得厚重。不管肉體還是精神,我已經可以堅信自己即將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男子漢了。感謝你,我的情人,上帝派來拯救我的女神。
“我不怕你單薄,就怕你太不單薄”。說這話的是名帶兵的軍干部,他是拍著我的肩膀對旁邊的體檢官說的。那名體檢官本來是打算淘汰我的,因為我的身高與體重之比超出了規定范圍。當軍干部看到我沮喪的表情后,主動拉上我,找到那名體檢官,說了這話。有了他的這句話,我自然被通過了。
我不能說這名軍干部在看到我的那一瞬就讀懂了我的內心,知道我想盡早跨出校門,去找尋那份曾經的擁有。因為我一旦能通過挑選,應征入伍,那我就可以提前一年畢業,從而提前一年去尋找她。還有,她或許剛好就在我所股役的那支部隊等我……
在我倆分開后的第三年,我通過了挑選,走進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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