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節,很清靜也很溫馨。大年初一兒子一家到廣州旅游了,老婆開車把他們送到南京,隨便也就在南京的姊妹家玩玩了。家中只有我和我的84歲的母親了。沒有什么其他活動,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自己做,順其自然,自然而然,倒也清靜。
大年初三,母親想吃豆面條了,好在家里有豆面,于是我就搟起了面條。
搟著面條,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小時候,我們這里飲食還是以面食為主,吃面條便是家常便飯。
記得那時候家里經濟條件不好,吃面條主要是動手自己搟。最初是奶奶搟面條給我們吃,后來奶奶老了,便是媽媽搟面條。盡管后來街上有加工面條的作坊了,吃面條可以帶上面,給一毛兩毛錢的加工費即可,但是,家人總是舍不得那點錢,還是自己動手。
記得媽媽常常一邊搟面條,一邊把我叫到身邊,教我怎么和面,怎么搟面,并說和面要做到三光,就是手光、盆光、面光。搟面條要做到厚薄均勻,切面條要寬細一致,硬面條爽口好吃。
我上了初中以后,搟面條的任務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我的肩上。最初搟面條的時候,和面是第一道難關,和的面不能太軟。記得當初,我和面的時候,經常是面硬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常反反復復多次,結果面條不是太硬就是太軟,好在家人都沒有什么抱怨。
搟面條次數多了,我也就掌握了要領,搟的面條,很合家人的口味。我常將和面的水加鹽、加堿,這樣和的面很有筋,特別是加雞蛋和面,面條就特別爽口。
高中畢業,我下鄉做知青,家中的搟面條的事務,自然就落到了妹妹弟弟的身上了。偶爾從農村回家,家人為了表示歡迎總是搟面條給我吃,當我吃上妹妹搟的面條,感到很溫馨,一種家的溫暖讓我難忘。
20世紀70年代,家庭的經濟也隨著經濟的發展好轉了,人們可以吃上加工的面條了。記得那個時代我們那里生產一種掛面,很緊俏,也很難在市場上買得到。當地生產的一種面條細如發絲,還是空心的,真是讓人感到神奇奧妙。如果能吃上一碗空心掛面,那真是喜出望外,妙不可言,絕不亞于今天的豪華大餐呢。空心掛面往往成為人們相互之間饋贈的上好禮品。
一次,父親生病住院,我從農村回縣城來照顧父親。我問父親想吃點什么,父親說想吃面條。這可為難我了,醫院哪里有搟面條的地方?買空心掛面,能買得到嗎?我犯愁了。忽然我想到了高中的一位同學就住在掛面廠,我想自己是農民了,找到他,能給面子嗎?我猶豫不決,一邊是父親的期望,一邊是我的擔心,思考了很久,我還是鼓起勇氣,找到了同學。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同學,一點也沒有推辭,很熱心幫我買到看兩斤空心掛面。
至今我還沒有忘記,當時我祈求的眼神,犯難的心里狀態,強作的笑臉……更沒有忘記那位同學熱心的態度和熱情的幫忙……這么多年了,每每想到這里,我都記憶猶新,歷歷在目,甚至很懷念那時同學之間樸素的友情。后來我工作了,很想找到當年的那位同學,很想為他做的什么。
我這個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歡琢磨,都想把事情做的完美無缺。搟面條也是這樣,看到飯店里的陽春面是那樣的爽口,散發著蔥花的香味,很好吃,就一心專研,也要做出飯店的陽春面來。
一次,出差到蘭州,主人非常好客。他們特地帶我們到蘭州市一家拉面館。這是一家百年老店,在蘭州很有名氣。主人告訴我們,吃蘭州的拉面,面條可以不吃,但面湯一定要喝完。原來蘭州拉面的制作功夫不僅在拉面上,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做湯上,因為面湯是用牦牛骨燉的湯。一般師傅只教你做拉面,但不教你做湯。原來,正宗的蘭州這么好吃,奧妙卻在面湯里。此外,蘭州拉面的形也特別講究,叫一清二白三紅四綠。就是面湯要清,面湯里放兩片白蘿卜片,再放一點紅辣椒和綠綠的香菜葉。這就是典型的地道的蘭州拉面了。
經過多次琢磨,特別是向飯店的師傅學習,我把蘭州拉面的一些做法借鑒過來,還真的學會做陽春面了。
很快,我的面條搟好了。我用清水煮面,在碗中先發一點葷油、蔥花、稍許辣椒醬和醬油,用肉湯澆面。當我把熱騰騰的陽春面端到母親面前的時候,那蔥花和葷油的混合香味撲面而來,母親高興地說,這是地道的陽春面。看到她滿意的笑容,細嚼慢咽的樣子,心中不由自主地升了一種欣慰的感覺。又一次想到,50年前是她搟面條給我吃,現在我在搟面條給她吃,再想想兒時的我吃起面條狼吞虎咽樣子,吸著面條是口口帶聲呢,真是好笑又好玩。時間過的真快,半個世紀彈指一揮間。
中國人是講究家風家教的,講究傳統繼承的。我想也許搟面條就是我的家風,就是我的家庭生活傳承。如今兒子根本不會搟面條,小孫子可能不知道什么叫搟面條。
一種擔心忽然襲上心頭,難道搟面條的家風從此斷了?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傳統的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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