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像我這樣的腎炎是有特效藥的,它是一種人工合成的激素。注射后能對某些人起到起死回生的奇效。我有幸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不過這種藥在當時非常地稀缺,特別是我所居住的這座山區小縣城,每年只能按配額分配到幾盒。分配到后還要再按某種潛規則進行再分配。再分配權又握在幾個更少的人手里。這幾個人是誰我不可能知道,即使知道也談不上交情。我最后是怎么得到的我不敢去想,生怕沒事找事后被人發現我不符合條件,從而又被收回。不過盡管如此,冥冥中上帝還是通過他的方式告訴我,是“她”透支了自己的影響力,為我爭取到了這份十分稀缺的資源。謝謝你,我的“女神”
“她”姓什么,叫什么,這兩個問題中的一個是我第二天從一名護士姐姐那里得到的。第二天上午大約九點鐘,我的床前又圍上來一幫身穿白大褂的人。其中間那個男的就是“她”昨天帶來為我診治的主治大夫。不過今天他身邊卻不見了“她”。
我有點失望,昨晚一夜的期盼也許會落空。這種落空感讓我對周圍的一切表現得很麻木,腦子里除了想她還是想她。其他任何刺激對我都失去了反應。當那位主治大夫問我,尿尿了沒,尿了多少,我的回答卻是,那個昨天站在你旁邊的阿姨怎么沒來。
主治大夫手頭上有一幫病人,他是不會理睬我的,追問了句:“我問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明白嗎?”說完,接過旁邊護士遞過來的一本銀晃晃的金屬診療夾,我想那金屬夾中夾著的應該是我的病況材料。這材料是她寫的嗎?都說字如其人,我很想看看。但好象不太可能,誰會去理會一個小毛頭的情感夙求。
我真不知道面前的這位主治大夫還問了我些什么,兩眼愣著看著對方。這時站在床邊的母親接過話題回答道:“尿是尿了,不過不是很多。”
母親是看著我說這話的,就在她轉過頭,想繼續跟大夫說些什么時,我搶過話題,又問了句:“昨天那位阿姨姓什么?她今天怎么沒來?”
主治大夫有些不耐煩了,皺起眉頭,看著我。我看出他也許是想對我說句衷告或者提醒的話,因為僅管他沒出聲,但他的嘴唇好象在動。不過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或許他覺得沒有必要在一個小毛孩身上消耗太多的氣力,還是省點力留到下幾床吧。
“昨天讓你住進來的那位阿姨姓顧,送你進來后她就回老家休探親假了。”說話的是站在主治大夫身邊的漂亮姐姐,她也穿得白褂,我想應該是名剛分配進入醫院的護士。
“回老家休探親假?什么叫探親假?”我本能地問道。
“探親假就是她想她爸爸、媽媽了,利用單位安排的假期回家看他們。懂了嗎?”大姐姐笑容可掬地回答道。
“噢,我懂了。那她什么時候回來?”我看著對方問道。
“這個嘛”,大姐姐看了眼旁邊站著的主治大夫,見對方不停地搖頭,也不由地搖起頭,說道:“大概一個月吧,到時有機會我替你問問。就說……”
“別問了,但愿她回來之前你就出院了。小鬼頭。”主治醫生打斷對方的同時打開手中的金屬診療夾,將其一邊壓在胸前,另一邊用手握住,然后奮筆在上寫了幾行字。之后又用力合上。最后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發現體溫正常后,補上句:“注意休息,別糊思亂想。想多了藥就不起作用了。很多人就是因為想多了才得這病。”說完,領著一幫人去下一床。
主治大夫說的沒錯,我就是因為想母親的**想多了才得這病的,難道顧阿姨的**也不能想……我真不敢想太多。但我好象很難做到……
無聊的等待就這樣開始了。在這期間我除了接受治療外就是聆聽周圍這幫病友阿姨“傾述衷腸”。由于像我這么大的小孩住院需要陪護,而陪護我的只能是我的母親,所以我就理所當然地被安排在一幫女人中間。一個純女人的世界肯定是別有洞天……
也許我是整個女性病區內唯一的小陔,所以盡管我是男孩,她們在談論某些女人間的私下話題時也不會回避我。有時甚至會肆無忌憚,把一些絕對隱私的話題公然置于桌面,根本不考慮我的存在。特別是那個得膽囊炎的阿姨,肚子一旦不疼了就立馬來精神,大談闊談她的“**趣聞”。有一次說到她丈夫,說她丈夫是個木匠,不管干什么活嘴上都喜歡叨支煙。包括跟她干床上活。剛開始她不適應,讓他別一心兩用,可對方不叼支煙就干不了活。真沒辦法,只好自己去適應對方。久而久之這種適應變成了習慣。后來又從習慣變為了必須要有的一項工作內容。據她自己說,如果看不到滿屋的煙霧,她就找不到自己是仙女的感覺。而如果沒有這種感覺,就會失去某種趣味。而如果沒有了趣味,那干這活還有什么意思。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所謂的重口味。真擔心隨著年齡增長這口味會越來越重。
睡在她旁邊床上的阿姨是來摘痔瘡的,她倆是最有話說,聽后總能概括性地接住對方拋下的話頭,說上一句:“你老公叼的那煙叫上馬煙。你拿面大鏡照照自己,簡直是匹大洋馬,不抽一口上得去嗎?”總結完后就開始自我調侃,說自己老公太沒情調,不知道變花樣,長年累月就一套把式,真讓人乏味。如果可以,一定到現場觀摩觀摩,取點真“精”。在得到拒絕后,哀嘆自己的病太不是病,怎么會長在這地方。并說自己剛進來時本是想找個女丈夫的,可這該死的醫院女大夫都集中在婦產科。于是她找到婦產科。可婦產科不收她。問為什么,不都長在一個地方嗎?再說癥狀也差不多,都是出血。答,不一樣,也不是同一個地方,一個發生在“前門”,另個發生在“后門”。她是看前門的,后門的事不歸她管。管了屬于違章作業,會罰分的。最后沒辦法,只好脫下褲子讓一幫男醫生看了。
說了半天,我一句也沒聽懂。出于好奇心,瞪大眼睛問:“阿姨,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一會兒前門,一會兒后門。這些門跟脫褲子有什么關系?”
直到這個時候,這幫阿姨才會如夢初醒般發現你的存在。短暫寂靜后便是轟堂大笑。笑聲中雜著笑語,道:“是閥門,是你阿姨屁股底下的那扇閥門生銹啦,要男醫生幫她修理修理。”緊接著另個聲音傳來“阿姨如果不脫下褲子怎么叫人幫她修。”
笑完后便開始進入下一個話題,下一個題話有時會延續上一個話題,比如:聽說木匠干活向來疲疲遢遢,活從來不干凈。你老公與你干那事會不會也這樣?
回答總是五花八門,有的說不會,沒聽說過“放炮”放一半的,那樣太掃興。而有的回答剛好相反,說不一定,就有男的就喜歡細水漫流,一頓飯分三頓吃,上午干一半,留點尾聲到晚上接著干。好像那點玩意放跑了會折壽。
什么叫“放炮”我聽不懂,又怕再遭嘲笑沒敢問,所以碰到這類話題時我就躲在一邊玩我的玩具。不過有些話題還是會讓我放下手中的玩具,側耳傾聽起來。比如,當她們開始談論哪個男醫生帥,哪個女醫生或護士靚,他們誰與誰配。特別是當她們提到顧醫生,也就是我的“女神”時,我就會不由自主地裝出一副心不在焉狀。樹立耳朵偷聽起來,不放過一處漏點。
就這樣,日復一日,碎片化的信息被我拼湊成了一幅完整圖。從這幅圖中我知道了“她”叫顧莉,今年二十二歲,也就是說她比我大十六歲,她是個獨養女,不像我,上面有一個姐,兩個大哥。她老家不在這,在離這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地方我前面提到過,叫上海。她是因為父母支援“三線”建設來到我們這的。現在父母落實政策回到故里,而她卻因為工作關系留了下來。很難講這次探親回去就不再回來了。很多人寧愿放棄一切也要逃離我們這里,這種情況當時很普遍。
她是否真的一去不回?我很擔心。以前我是擔心我的病好得太快,沒能趕上她回來。現在我又多了層擔心,擔心天隔一方,再也見不到她。這種相思讓我心神難安。而人的心神一旦紊亂,原先的病情難免出現波動。我就是如此,化驗單上本該下降的數值被定格在某個高位上。真是不見芳容,心緒無窮。我想我是愛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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