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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劍戳了我一下，又戳了我一下，我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說，白小七，你玩夠了沒！她便收起手中的桃木劍，乖順安靜地站在我身旁，她問，師傅，明天還會去捉妖嗎？會，我說。她便一臉的失望，抱著她的桃木劍唉聲嘆氣，說她生來便是命苦的孩子。我站在那，不言不語。

?????????其實白小七不是她的真名，她到底叫什么，也許只有她的親生父母知道。我遇見她的時候她早已記不清自己的名字，白小七是我給她取的名，她很喜歡。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白小七的臉是臟兮兮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的，她抓住我的道袍可憐地望住我。我不得不承認她的眼神觸動了我，我問她愿不愿意當一個捉妖師，她迷糊的點點頭。白小七是我的第一個徒弟。

????????我帶著白小七來烏鎮時便聽說這個地方有妖怪吃人，身為一個捉妖師，捉妖是我們這一脈的天命。說好聽些是天命，說俗點，也就是討口飯吃。烏鎮的人說如果能抓住妖怪就付我們二十兩銀子，雖說酬金不多，但為了混口飯吃，也顧不上錢多錢少的問題。

?????????白小七說我整天只會去這里捉幾只小妖再去那里捉幾只小妖，沒啥大作為。我也很想捉一只十惡不赦的大妖，然后一劍把它劈了，好去領賞錢。我就問白小七，為師的符箓畫的如何？她每次都挑一下眉，撇一下嘴說，狗爬！我問她“狗爬”是什么意思？她說就這個意思，難看死了。其實我也知道自畫己的符箓根本就是廢品，可就是感覺很不好受。有一次我從脖子上摘下一枚護身符箓送她，我告訴她這是咱們的開山祖師畫的，可靈了！她半信半疑地把它掛在頸上，她笑嘻嘻地說謝謝師傅。其實我一直沒敢和她說，那張符是我畫的。

?????????到了第二天早晨，我把八卦鏡、銅鈴這種雜七雜八的法器裝好，我甚至還偷偷帶了一小罐黑狗血，這個白小七是不知道的。作為一個捉妖師和白小七的師傅，道袍是必不可少的，雖然道袍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可我覺得只要一穿上它就變得仙風道骨，挺有氣場的。

????????在路上時我對白小七說要給她找個人家嫁了，我說你看你這么懶，天天吃我的住我的，到時候還得我給你發工錢，我容易嗎我？白小七瞪了我一眼，我裝作沒看見繼續說她，我說她笨手笨腳的，沒人要！往往這個時候白小七就會取下桃木劍，狠戳我一下，不是特別痛。不過這次她卻是對著我笑，笑得很美。其實，白小七長得還蠻漂亮的，長長的黑發環繞在清秀白凈的臉龐，而且白小七身子修長得似一枝秀氣的荷。憑良心說白小七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不愁嫁！不過想想白小七的身世又突然感到心痛，我說，白小七，今天捉妖回來為師請你吃雞。她撇下嘴不屑的說一句誰稀罕吃啊！遠處有一陣風拂來，眼前的山頭翠綠，風中夾雜著綠葉的甘甜。那風吹過我們身旁，吹動了我的一襲道袍也吹動了白小七長長的秀發。那天的風應是輕柔的，我一直如此堅信。

????????天空逐漸暗淡下去，已初窺黃昏。

????????我取出銅鈴緊抓在手中，白小七握一把桃木劍走在后面。此刻黝紫色的天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林子里起了些霧。雨下的連綿不斷，這時一支紅色的油紙，慢慢的靠了過來懸在頭頂上空，和這支傘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只秀氣白凈的手。我順著手的方向望去，看見了微微低頭的白小七。不知何時白小七撐了一支紅傘走在我的左側，我抬頭細細地望著她，白小七的臉龐不知何時泛起些許紅暈，紅潤的唇像一顆嬌艷欲滴的櫻桃，讓人不禁為之垂涎三尺。忽然，白小七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倉促的只好陪上一個笑臉，這時我才發現白小七的個子隱約間已超過了我，她現在正值青春美麗的時光里，她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苦命的孩子。或許，她不應該再去當一個捉妖師。

????????過了好一會雨才停下來，白小七收起了傘，我才發現白小七左肩被雨水淋濕了一大片。我盯著她怔怔出神，她狐疑地看我，問我在想什么？我眉頭一緊說，好重的妖氣。嗯？白小七應了一聲，她抬頭看看烏黑的天空后默默取出了桃木劍，她說，師傅，說不定這次是只大妖怪呢！也許吧。我回答。其實我還是比較希望來一只小妖，太厲害的妖怪我也應付不了。

????????我布完小五行巔倒陣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我對白小七說讓她看好陣眼我去引妖怪過來，臨走前白小七說小心點，我應了一聲便去引妖。有的捉妖師看見妖怪就一劍劈過去或是丟一張五雷咒和天雷破什么的，再不濟也會使一招玄冰咒，可那些都是高手。我每次捉妖都靠陣法先將妖怪困死，我覺得這樣做還挺聰明的。但是如果我把這種做法和那些捉妖高手說，定會得到他們的鄙視，倘若和白小七說，除了會得到白小七的鄙視外還會被她嘲笑膽子小。這時我就反駁她，說，你看過膽小的人敢去引妖怪嗎？然后她便對著我笑的意味深長。我老臉一紅，不再好意思扯下去。如果你看過我引妖的話，你會發現其實挺容易的，很安全。就是先找到妖，然后拿貼了符的銀鏢朝那個皮膚像枯木一樣長一對肉翅手腳難分的怪東西，一股腦丟過去就好了。有時候運氣好點，還能扎中妖怪的屁股，那它一定會朝你嘶吼一聲沖過來，然后你馬上跑開就好了。

????????根據尋妖燈的指示，我接近了那個吃人的妖怪。不過當我真切的看清那個妖怪的，心里有一種想跑路的沖動，那個妖太嚇人了。那是一只由狼化成的妖，一身金屬般堅硬的銀白色狼宅在淡淡的月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一雙眼血紅的可怕，而且它已初具人形用兩只后腳站立行走。我想如果我有它一半的身高，以后上房揭個瓦片什么的小事再也不用麻煩梯子了。突然，那狼妖猛地轉頭盯住我，發出一聲震耳的嘶吼。我感到一陣恐懼，糟糕，狼妖發現我了。

????????那妖怪發現我了，一爪扇來，順帶的罡風把我掀翻在地。我爬起來二話不說把一罐黑狗血砸了出去，淋了那妖怪一身。不過奇怪的是那妖怪不僅沒有受傷反而更兇狠了，難道它聞出這是自家親戚的血暗暗生恨要吞了我？我勒個去！趁妖怪還未上前，我連忙掏出遁空符口中速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不過糟糕的是未等我念完咒語那狼妖便撲了過來，頓時感到腰部像是被撞城門時用的大圓頭木狠狠擊打一下，仿佛還聽見了骨頭折斷時沉悶的聲響，全身無力感覺像是死了一樣。此刻，那妖怪瞪一雙血紅大眼朝我走來，而我距離布好的法陣僅有一千米不到，我努力朝法陣的反方向挪動身子，我想把妖怪引開讓它遠離白小七。說實話我真后悔帶白小七過來，我甚至有點后悔讓她當一個捉妖師。

????????正當我以為我會被那狼妖一爪干掉的時候，一道紫氣襲彈開狼妖的鐵爪，然后我看見了一身白衣的白小七，不知為何我有點想哭。可我知道現在不是該哭的時候，我用最后一點力氣嘲白小七喊叫，讓她快跑。我知道我們打不贏那個妖怪。她說，我走了，你怎么辦？我勉強笑著說沒關系。其實我也不想死，不是因為我貪生而是我有點舍不得白小七。我說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捉妖了，快走！可是白小七就是站著不動，我有些生氣，我用盡最后一口氣的勁吼她快走，這是我第一次吼她，我的心莫名的痛。白小七轉過頭對我笑，她說，你不會死，你會好好活下去。她的語氣中有些不舍，我感到事情的不妙。

????????她取出桃木劍，四周浮現密密麻麻的陣旗，她拿出陣符后小旗迅速在四周插好歸位。我看出那是小五行巔倒陣，在她祭出法陣的一瞬狼妖便被困住，五行之力迅速向狼妖涌去，可狼妖隨便一爪便讓法陣晃動不己，看來小五行巔倒陣是困不住它的。你會活下去的，師傅。白小七在水藍色的光幕里對我說，語氣堅定。師傅，法陣自爆的威力夠大了吧！白小七說這話時嘴角竟有些笑意。那樣你會死的。我看著她說。不！她搖搖頭后盯住我，她拿起頸上的護身符說，我還有這個，或許會救我一命。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也是我聽她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法陣傳來巨大卻沉悶的響聲，我被襲來的氣浪任意擺布，直到昏迷。

?????????我揉著似要炸開的腦袋從床上吃力的爬起身子時，床邊己經圍了不少的人，都是烏鎮的村民。他們說我躺在樹林里像是死了一樣，但好在被救回來了。我問他們我昏迷了幾天，他們說有七天了，也許更久。他們說我昏迷的那個地方有一個特別大的特別深的坑，地面都燒焦了。他們還說在那附近找到一柄無損的桃木劍，問是不是白姑娘的那把？我說不知道，他們又問白姑娘去哪了？我說不知道。后來他們又問了些什么我記不清，我只知道后來我好像哭了，哭的成了一個淚人。

????????后來等傷好了我又去了小五行顛倒陣自爆的地方，那個因爆炸而產生的巨大的坑長滿花草，絲毫看不出死亡的氣息，那只狼妖也從此消失于世。我坐在那懷中抱著桃木劍想著白小七，她的桃木劍沒有在陣中毀掉，我想她或許活下來了吧，可她為什么不來找我？想到那張護身符我又一陣酸痛，我想白小七一定知道那道符是我畫的，她說我的狗爬符她一直記得。

????????關于白小七是否還活在世上這個問題，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

????????再后來我領了烏鎮的二十兩賞銀去鄉野建了一所學堂，加上我和白小七以前賺的一些錢也勉強夠學堂的支出。學堂里有許多貧窮人家的孩子也有流浪的棄兒。我教他們讀書學字，偶爾也講一些捉妖師的故事給他們聽，但我再也不會教他們畫符和法術。我希望他們可以平安的長大，沒有貧窮也沒有法術和妖。他們叫我老師而不是師傅，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沒那么重的意義。

????????有時在無人的夜里我也會想起白小七，想起我給她取名的那天。

?????????“不如你就叫白小七吧，白小七多好聽啊！”我笑著對那個白嫩的小女孩說，“你看怎么樣？”

?????????“小七很喜歡，謝謝師傅。”白小七笑得小眼瞇成一條縫，她真的很喜歡。

????????她說謝謝師傅，可是呢？謝著謝著就不見了。

????????而我也真的想問一句，白小七，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