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二十

　　金黃的葉子鋪了一地，還有一些掛在大樹頂上搖搖欲墜。雪松抖動著衣衫，女貞的果實已經成熟。韓靜拾了一片梧桐樹葉，留戀著最后一點如畫般的秋色，冬天，快要到了。

　　學校的樹木們成長得比韓靜可快多了，剛上大學時，樹木們還不能完全遮擋小道，現在連教學樓都遮得看不到了?！霸鄣男滦ｉL是園林專業畢業的吧，要不怎么會不搞教學專抓綠化呢！”好友這么說?？刹还茉趺凑f，韓靜很喜歡現在的校園。

　　每個季節都喜歡給校園披上自己獨特的衣衫，還有它們彼此交替的時候，一方總是戀戀不舍，另一方卻是極力催促。安靜的秋天將愜意帶給了韓靜，她時而想著景色，時而念著陸秀陽，每個映像都是斷斷續續的。突然，她興奮了起來。

　　“要是秀陽能夠跟我回家見爸媽……”這個想法激動的她險些跳了起來，“趁著他還沒有復員，可以穿著軍裝去，他穿軍裝很帥?！庇袀€家真好，韓靜常常想，家人是她存在的動力，也是心的?？空尽⒈茱L港。要是沒有家人，那些奮斗和拼搏又有什么意義呢！

　　可問題是爸媽現在還根本不知道秀陽的存在，這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打電話告訴嗎？不，電話里說不清楚，也不好意思說。那等到回家了再告訴不就完了嘛！那怎么能行？寒假還早著呢！

　　這個事情攪得韓靜的腦袋無法安靜下來，要是不想出個所以然來，她的腦袋是不肯休息的?！皩懶?？對，就是寫信，沒有什么表達方式比寫信更好的了。”韓靜一路小跑到宿舍，鋪開信紙，準備動工。

　　撕了一張又一張的信紙，換了一種又一種的表達語氣，終于大功告成了。韓靜堅信這是有史以來自己寫的最認真最真誠的一封信，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經過她雕琢的，要是有博物館的話，這封信都夠收藏價值了。

　　信寄了出去，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韓靜從激動到害怕，再從害怕到忘記，再到淡淡的想起……信終于到家了。事實證明，這份信沒有給韓靜帶來好消息。

　　哥哥說，爸爸氣得要死，媽媽哭得厲害。“要是不想讀了就回來，別在外邊虧先人！”這是爸爸的話。難道他們沒有讀那封信嗎？讀了，撕了，丟垃圾筒里了。韓靜想不通，為什么他們一點也沒有讀出自己的心，那么真摯的語言，那么幸福的故事，為什么是虧先人了？

　　也許是自己說的還不夠明白，也許沒讀過幾年書的父母根本就不習慣讀信，或許需要另一種表達方式，畢竟那是件美好的事情。每天走在路上的時候，韓靜就一個人說著話，她在練習一種能讓父母聽明白的語言。她一遍又一遍地搜索詞語，組織句子。

　　“有段時間我的心情不好，所以想出去轉轉散散心，回來之后再好好讀書。”韓靜給媽媽打電話，“上島的時候那些人要上島費，我不想交，我感覺他們是在詐錢。結果那個男孩看到了，他就免費把我帶進去了。”

　　“你是不是花別人錢了，我給你打那么多的生活費你都干什么用了？”

　　“那不是錢的事！”

　　“你們見過幾次面？”

　　韓靜感覺很不舒服，談個對象跟做賊似的。“就見過那一次?！?/p>

　　這真是個難為人的問題。要是說見了好幾次，家人的反應就是你很輕浮，要說只見過一次，他們又會說見一面就在一起了啊，一看都不靠譜。和家人交流的時候，這么點小事韓靜卻怎么說也說不清楚。

　　“要是找個軍官，誰還說你什么！”韓覺說，“聽爸媽的，和那個當兵的別談了，你考上公務員了很輕松就能找個干公事的，以后享福的是你?！?/p>

　　韓靜覺得自己的腦袋又被黑袋子給捂住了，難受得要命，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反駁哥哥。她的思想體系僅僅建立了做人的根基這一部分，對于周邊的人和事，盡管她還是有著特殊的反面觀點，可并沒有建立成完整的體系。

　　“明確的告訴你，”韓覺給家人代言，“爸媽不同意你和那個當兵的在一起，首先離得太遠了，爸媽好不容易供出一個大學生來，白白的跟一個當兵的跑了，你不嫌丟人我還丟人呢！你考公務員。必須考甘肅的公務員，就考到咱家這邊來！”

　　一股怒氣沖進了韓靜的胸腔，“你能替我做決定嗎？你有資格替我做決定嗎？”在這種時候，什么體系都不需要了，大吼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你哥是為了你好，”媽媽接過了電話。

　　“這是為我好嗎？我不需要他這樣為我好！”

　　“你和你哥的關系弄得這么差，以后還怎么上娘家門！”

　　“跟他關系差與看你們有什么關系？”

　　“以后你不上你哥的門來看我和你爸嗎？”

　　瞬間，韓靜無話可說了。她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外力將她推出了家門，一種距離感悄然開始擴散……

　　“那些反著的觀點，為什么要存在在我的心里！”韓靜難過地問自己，“要是沒有那些反著的觀點，那個溫暖的家還是原來的樣子嗎？”男孩永遠是女孩的娘家人，女孩遲早要從那個家里劃分出去，不管韓靜是什么樣的觀點，事情永遠都是用一個模式在行走。

　　“我應該像那些女孩一樣，將這種事情看成是固定的模式，模仿這種模式，那樣就不會有這么多痛苦了！可是為什么我的心是那么的討厭這種模仿！”韓靜和之前的蘇曲一樣，陷入了痛苦之中。

　　“找個當官的對象！當官的！”韓靜呆呆地看著地面上的落葉，腦袋和心都不知道該想什么?！爱敼俚?！軍官！”韓靜跟傻子一樣念著這些話。

　　“聽說**被抓了！”兩個學生經過韓靜身旁。韓靜的腦袋便停留在了“**”這三個字上面了。突然間，她很想知道有關**的所有事情，她很快地跑到宿舍打開電腦，急切地搜尋一切有關**的資料。

　　自從**來到重慶后，打黑風暴席卷了那座小山城。他有膽量有魄力，從他執政期間重慶在全國擴散開來的名聲中可以看出?！翱墒撬麨槭裁催M監獄了呢？”韓靜繼續翻著網頁。

　　“受賄、貪污、濫用職權?！?*以這三大罪名被判入獄。韓靜翻了很多庭審的視頻，了解了案件的大概情況。漸漸地，她的腦袋開始清晰起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個貪官很危險，當個不貪的官也很危險，從古至今，這樣的歷史劇一幕又一幕不停地上演著。官場本來就是個危險的地方，稍微一跑神，就掉會進監獄，可關鍵是能讓你不跑神的時候很少！那么個復雜的大環境，處處都是誘惑，要是上崗之前不做充分的思想穩固工作，怎么可能不掉陷進里邊呢！

　　韓靜為**感到難過。要是他在選擇從政的道路前早已看清楚那些陷進，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自始至終的不被環境所迷惑呢？那樣的人全中國存在幾個呢？恐怕只有古代歷史上的那些人物才能做到吧！

　　“這一切并不是你的錯，除非你很久之前就能運用預見性！對現在的中國來說，能有這個像你這樣的貪官也是老百姓的一種福氣，盡管人總是要為他的行為承擔一定的后果！”韓靜自言自語地說著。

　　最讓韓靜難過的是**的妻子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边@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本來應該相互扶持的夫妻，當遇到麻煩的時候只知道拼命地自保！

　　“找一位合適的對象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個不成功的伴侶會毀掉一個人的一生，家人怎么一點也不明白這個道理呢？”韓靜的腦袋已經很清晰了，這些都是很簡單的道理，她奇怪的是怎么很少有人去想呢！

　　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跟著眾人的思維模式生存著，從來都不去想想那個模式對不對，合不合適！“他們強求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不等于是讓我在里邊實施慢性自殺嗎？還是覺得我太無用了，就該在里邊充當一個混日子的任人擺布的工具？”

　　韓靜將新得出的觀點梳理了很多遍，才小心翼翼地裝進自己的腦袋里邊，作為心的導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