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十九

　　第三天，溫教授和蘇曲走進教室，看到又空出了幾個座位，偌大的教室第一次顯得有些空蕩。

　　剛上課，一個女生就站了起來，她的聲音有些纖弱。“老師，我們學校主要是想培養什么樣的人才呢？從這里走出去后我們能夠獲得什么樣的將來？”好幾個學生默默地點著頭，看來這個女生是他們的代表。

　　“從我們這里走出去的人，要能沉下心來去做一名普通的農民。”溫教授回答。好幾個學生帶著詫異的表情。“最好能夠自己種菜吃，要不不介意的話還可以種些果樹，像我們這里一樣。然后，你們安安靜靜的生活。就是這樣。”

　　溫教授從學生們的表情里已經讀出了他們的想法，不用再多說，大家都已經失望的差不多了。結果第四天來上課的，只有當初的一半人了。顏小宇前幾天沒來上課，今天一到教室就被嚇了一跳，他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來孩子們，坐到前面的位置上來吧！”溫教授說道。“生存并沒有那么可怕，可是很多人總是嚇唬自己，使得那么多人退縮了，這也是外面的世界所能帶給年輕人的觀念！”

　　“可是老師，昨天你說從這里走出去后能做個農民，的確是嚇到大家了。農民生活得也很不容易，我們家那邊的農人辛辛苦苦的耕作，可是土地帶來的收入少得可憐。他們付出了很多的時間和生命與土地打交道，他們是那么的辛苦，我覺得他們都是土地的奴隸了！”蘇曲說道。

　　“你說的沒錯。為土地打工的農民和給工廠主打工的人一樣，他們的身體已經被奴役。當一個人極度困乏與勞累的情況下，是沒有精力讓自己的思想或者精神有所發展的，這種狀態下的人們實在是太累了，他們最想得到的是休息。至于怎樣解決這一現狀，現在還不作出討論，我要說的是你們這樣的‘農人’。

　　我對你們所說的農人，是希望你們能夠放平自己的心態，能夠適應一般的生存條件。不要總是將過上某種經濟與地位上的好日子當作奮斗目標，要能夠以一個農人的心態去生活，盡量減少自己的欲望。我們最基本的需求就是吃穿住，這些東西在當今社會已經不難解決，我們只需有一個小窩，一片菜地，還有一兩套普通的衣服就夠了。

　　海石花學院的存在，是為了培養一批具有美好的品德，深邃的思想，和一顆仁愛之心的年輕人。他們對外界的誘惑無動于衷，因為他們已經有一顆能夠過最普通的農人生活的心。他們對外界的壓力絲毫不懼，因為他們已經看透了權力和地位的本質。不管社會怎樣變化，他們都不會變。這是海石花存在的意義，也是我和張老師存在的意義。”

　　溫教授的話讓學生們的心明亮了起來，那是一個偉大的舵手，掌握著心靈的航向。“這些年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我們的國家出現了很多糟糕的狀況，人們的心變得無所適從。我們國家是歷史上的文明大國，曾經被很多國家的人所崇敬，我們國家是一直都是個很精神很優秀的民族，是一個很有凝聚力的一個民族。以前的人們都很講禮節，接人待物很有禮貌，他們是一群有素質的人，這就是一個民族具有影響力的體現。

　　可是現在我們的國家生病了，并且病得很嚴重。它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它的孩子們都被社會浮躁的氣息卷裹的失去了自我。人們開始變得害怕生活，大家學會了講假話，并且去順應那些糟糕的東西。他們也很想掙脫這一切，可是身邊的人都是那個樣子，身邊的事都是那個樣子，他們根本找不到方向，也沒有勇氣去掙脫。

　　現在人們的生活都過得好了，很多人也開始試著去找回失去的東西，他們開始去旅游，開始去參加各種活動，可是他們沒有好的榜樣和引導人，找來找去還是回到了原點。

　　就如我們的小島，每個季節都會有很多游人。他們為什么會來這里旅游呢？僅僅是因為這里風景美嗎？不，他們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想找到自己失散已久的心。他們的心在外面呆得太久了，他們很想要那種透徹性的安靜，靈魂片刻的棲息。

　　可是很少有人達到這一愿望，他們在各個景點擠來擠去，垃圾丟了一地，這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呆在自己家里豈不是更好呢！當然，話又說回來了，這也不能全怪他們，他們已經很想走入另外一種境界了。

　　其實你們現在和馬上所能擁有的就是他們非常向往的境界，以后的你們，就是他們的導航燈。從海石花走出去的年輕人，將會遍布于中國的各個地方，用你們在這里學到的東西去影響他人。雖然我們的力量很單薄，可是我相信我們的國家終有一天會找回自我，終有一天人們會將美德和好的習慣當作是人生的最高追求。”

　　學生們都屏住了呼吸，跟著這位偉大的舵手一起航行著。

　　“孩子們，你們能堅持到現在，沒有被嚇跑，我感到很欣慰。你們不必擔心將來的就業問題，等你們的修養和思想達到了一定的程度，我會想辦法給你們解決吃飯的問題，很多孩子需要錢來養活父母，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跟每年畢業的學生一樣，海石花畢業生的去向是一個秘密，你們必須保密。我們歡迎所有想來海石花學院的人，可是他們的目的必須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自身的修養。”

　　下課了，蘇曲沒有離開座位，她回想著溫教授的話，突然想到了哥哥蘇哲。她很為哥哥擔心，可是又無能為力。“總不能勸說哥哥離婚吧！”陳依依的身影晃到了蘇曲眼前，她突然覺得離婚也不是不可取。

　　現在的蘇哲辭去了那份看似榮耀的工作，呆在鄉村的家里，他想好好的凈凈心，重新開始生活。經過了這場災難，蘇哲的爸媽對兒子的選擇沒有任何的責備，他們對國家的那個飯碗，已經不敢有特殊的感情了。

　　離開家鄉好多年，這里的一草一木并沒有什么變化。路還是原來的那條小路，只是感覺窄了很多，田埂還是原來的那個田埂，可奇怪的是它怎么矮了那么多！老房子顯得很破舊，房頂冒著幾根雜草。門前的那個園子里邊的花已經凋謝，枝干已經枯萎，這是與以往唯一不同的地方，蘇哲看得有些出神。

　　小時候，他經常爬上那個快要塌陷的屋頂，跳上屋頂上面的一塊地，偷偷地在田地旁邊跑過去。那時候他是多么的調皮，跟著同村的男孩打架，偷摘杏子，彈玻璃球。然而他最喜歡的是和妹妹趴在那個破屋頂上看在大路上買蘋果的媽媽。鄉村里經常有三輪車拉著各種水果來賣，媽媽是必到客。

　　妹妹真是太膽小了，他還記得妹妹趴在屋頂上，悄悄地探著腦袋觀察大路上的情景。妹妹不敢從那塊地上面走過去，因為那是別人家的地。曾經以為再也不會呆在這里了，沒想到這卻是他唯一的避風港。多少次在夢中，都是以這里為場景……

　　這里的冬天有些凄涼，寒風刮走了大樹的綠葉，只剩下一些枝干，看起來沒有任何有生機的東西。小村莊被圍在大山里邊，光禿禿的山頂擋住了視線，讓人有種著急的感覺。可在這里能夠看到變化多端的云彩，還有從山頂落下的那一輪圓日。蘇哲想來年試著去做一個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