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十四

　　蘇曲找韓靜道別，得到一個很讓她開心的消息，那就是韓靜也要去潿洲島。現(xiàn)在的她，已是以陸秀陽女朋友的身份去島上。

　　列車和每個開學(xué)季節(jié)一樣擁擠，過道里擠滿了人。韓靜和蘇曲很少喝水，這樣可以減少上廁所的次數(shù)。

　　“瓜子飲料八寶粥啦，來，腳收一下！”列車上的服務(wù)員很不容易的人群中擠來擠去。“……孩子怎么會是個腦癱呀！”站在過道里的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正在給她旁邊的男子說話，“這樣的孩子養(yǎng)活大有什么用處，拖累死女兒了。”“唉！”中年男子嘆了口氣。

　　“還不如扔掉再生一個。”女的說。

　　“扔孩子那可是犯法，要坐牢的。”

　　“可那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政府這么仁慈，讓政府去管好了，憑什么讓一個腦癱毀掉一家子人！”

　　晚上的時候，擠在過道里的人實在站不住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韓靜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那對夫妻，他們一個靠著一個坐在地上，時不時有走動的人攪得他們無法睡著。韓靜和蘇曲對視了一眼，雙方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

　　“叔叔，阿姨，你們來坐會兒吧。”韓靜和蘇曲站了起來。

　　“不，不了，你們坐著吧，我們在這里就可以了。”

　　“沒事的，我們換著坐會。”韓靜和蘇曲走出座位。

　　女人不好再推辭。她緩慢地站了起來，用感激的眼光看著兩個孩子，“你們累了就說。”很多人半閉著眼睛看著這一幕，在他們眼里，這種善心是傻的表現(xiàn)。也有幾個女孩悄悄地看著韓靜，仰慕的眼神充滿了期待，同時也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掃了一眼蘇曲。

　　通往潿洲島的小路像紳士一樣迎接著每一位旅客。冰語和陸秀陽早已站在人群前面等待了，思云以最快的速度飛到了冰語肩上。冰語硬要幫蘇曲拉行李箱，思云最喜歡跟著箱子的節(jié)奏奔奔跳跳了。陸秀陽拉著韓靜的行李箱，心里又是激動又是緊張，連話都不會說了。

　　小道上擠滿了行人，一個穿短袖和迷彩服褲子的人背著一個大包走在人群中。“這個兵和我前兩天一樣學(xué)習(xí)回來了。”陸秀陽說道，“我好像認識他。”還沒等陸秀陽說完，那個兵孩就像心有感應(yīng)那樣回過頭來了，“陸秀陽，你怎么在這兒？”

　　陸秀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人的。”

　　兵孩看了看韓靜蘇曲和冰語，又將不確定的目光在蘇曲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明白。”兵孩笑著說。

　　“這是我新兵連時候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在一連。這兩位是我女朋友的好朋友，在學(xué)院讀書。”陸秀陽介紹了一下。

　　兵孩的臉一下子紅了。

　　“這次學(xué)習(xí)怎么樣啊？”陸秀陽問。

　　“就那樣唄，還能怎樣，每天累得要死。”

　　“都差不多。”地面上有些崎嶇不平，陸秀陽將行李箱提了起來。“拉著走就可以了，挺重的。”韓靜伸手去拉箱子。

　　“陸秀陽提得動，他可是全團的體能高手。”那個兵笑到。

　　“快別提這個了，對了，你怎么回去啊，有車嗎？”

　　“我沒有叫車，過去看看有沒有順路的。”

　　“要不和我們一起吧，老班長的車。”陸秀陽所說的老班長是一個退伍了的兵。

　　老班長并不老，三十幾歲的樣子戴著副眼鏡，看起來很溫和的樣子。“老班長，先送我們?nèi)ズＪǎ偎蜁苑宓揭贿B，給，老班長。”“我來付錢。”那個兵趕緊掏衣兜，陸秀陽按住了他的手：“你也累壞了，趕緊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到哨子聲和凌亂的吼聲，緊接著卡車的聲音傳進了屋子。韓靜走到陽臺，只見一輛軍車的斗篷車廂里有很多兵孩，中間放著一門大炮，向前方駛?cè)ァ?/p>

　　之前在火車站等車時，正好趕上新兵入伍。那些剛穿上軍裝的男孩，有的安安分分的坐在椅子上想著什么；有的三兩個一組，行走在二樓與衛(wèi)生間之間；有的正在很害羞地作自我介紹；也有些很大聲地喧嘩著，看樣子是在玩牌。他們體驗著軍裝帶來的榮耀，卻沒有軍人風(fēng)范。不過這些都沒有關(guān)系，等他們進了部隊就不一樣了。

　　時間過了十二點，那輛軍車回來了，韓靜趴在床上寫日記，突然聽到敲門聲，“誰呀？”門外人的回答很模糊，“是誰呢？”她有點猶豫，但還是很快的打開了房門。兩個兵孩端著兩份飯菜站在門外，“我們班長留守駐地看炮，不過很快就回來了。”

　　“請進請進”韓靜趕緊招呼他們進來，兩個兵孩將飯菜放在了桌子上，韓靜將放在床上的日記本和筆拿開，“坐會吧。”

　　“不用了，我們要回去了。”他們兩個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韓靜跟了出去。“你趕緊吃飯吧，不要出來了。”一個兵孩羞澀地說道。

　　“我送送你們，還有謝謝你們！”

　　兩個年輕的兵孩有點不知所措，只說了句：“班長很快就回來了。”便轉(zhuǎn)身離去，消失在了綠林中。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陸秀陽氣喘吁吁的回來了。“原本很早就能回來的，結(jié)果他們讓我看炮，等了半天替換的人才來，連輛自行車都沒有！我一路跑過來的，是不是等著急了？”

　　“遠不遠，你怎么跑過來的呀，看你都這么累了。”

　　“沒事的，我身體好嘛，這點路算啥。他們把飯送來了？我們吃飯吧。靜兒，下午我不能陪你了，我們還得去訓(xùn)練，委屈你了。”陸秀陽拉著韓靜的手坐在桌邊，充滿內(nèi)疚地說道。

　　“你都爭取時間來陪我了，我都知道的。這已經(jīng)很好了，我很開心的。下午好好訓(xùn)練，等你回來。”

　　陸秀陽開心地笑了，“來靜兒，我喂你吃飯，嘗嘗我們炊事班的手藝。”

　　“我自己來，你趕緊吃飯，吃完了休息一下，要不很累的。”

　　“不要，我就要喂你吃，”陸秀陽像個小孩子那樣，很不熟練地夾起一筷子菜送到韓靜嘴邊，“快吃嘛，靜兒。”

　　“那我們一起吃，”韓靜很幸福地吃了起來。

　　“最后一口。”陸秀陽調(diào)整了一下夾菜的角度。“我很飽了秀陽，你看都很圓了。”韓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最后一口，最后一口嘛。”

　　“這都是好幾個最后一口了，你幫我吃掉好不好。”

　　“不乖，”陸秀陽噘著嘴說道。

　　“那最后一口哦。”

　　“最后一口。”陸秀陽滿意地笑了。

　　晚上秀陽連隊有晚會，還有燒烤活動，秀陽從連隊跑回來，“晚會在操場里邊舉行，很多老百姓都去了，我就偷偷溜了出來叫你。你聽他們已經(jīng)在唱歌了。”

　　連隊很簡單，僅有一幢四層高的樓，下面是一個操場。操場邊上種了很多棵大葉榕，其一角是個食堂，正大門設(shè)有兩個哨崗。整個連隊給人一種極度整潔的感覺。

　　幾個兵孩忙著給韓靜搬凳子，他們都熱情地打招呼。韓靜看了看與自己在同一方向的人群，一群小孩子坐在最前排，手里拿著零食，高興地說著什么，他們的后面坐著一排兵孩。對面很整齊地坐在兩三排兵孩。領(lǐng)導(dǎo)們正對著舞臺，前面擺著桌子，接著就是正在調(diào)動氣氛的主持人和歌手們了。

　　有可能是軍歌吼多了的緣故，兵孩們的歌聲里邊帶有一種沖勁兒，抑揚頓挫，鏗鏘有力。胖胖拿了好幾個蘋果走了過來，“弟妹，吃蘋果。”

　　晚會結(jié)束了，小孩和大人們紛紛離去，兵孩們的晚宴又要開始了。

　　秀陽拉著韓靜的手走在人群的后面，來到了他們排所選擇的地點。月亮露著半邊臉，像個害羞的女孩，田野里靜悄悄的，有幾只小狗跑來跑去，似乎知道它們也會擁有一份很美味的夜宵一樣。

　　兵孩們支起了放炭火的鐵匣子，用來烤的食物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好了，大家圍成一個圈坐著。胖胖和幾個兵孩正在用紙包一只收拾干凈的雞，他們包好之后在外邊糊上泥巴，埋在炭火下面。“你肯定沒吃過這種雞肉吧。”秀陽用樹枝撥了撥炭火，“這可是我們部隊獨創(chuàng)的，很好吃哦。”

　　“嫂子吃，”顏小宇和一個跟他個頭一般大小，年齡相近的兵孩拿著幾串烤好的羊肉走了過來。“我們烤的不錯吧！”兩個孩子很陽光地笑著。“嗯嗯，很好吃，謝謝你們。”韓靜笑著說道。“嫂子不用客氣，班長平時很照顧我們，我心里最感激的人就是他了。”小宇很認真的表情讓韓靜有些感動。

　　“秀才，這個給弟妹吃。”胖胖用筷子撕下一塊雞腿遞給了秀陽，“嘗嘗我烤的雞肉，絕對美味。”“你多吃點，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秀陽將雞肉放在盤子里邊，撕成小塊，用筷子夾起來喂韓靜。“我自己來。”韓靜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吃吧！”秀陽溫柔地望著韓靜。“嗯嗯，好吃，好嫩！你也吃。”韓靜孩子般的笑著。

　　日子過得很快，秀陽很舍不得韓靜回去，老是說：靜兒能不能多呆兩天啊？要不多呆一天……就一天……

　　秀陽將每一天都安排的好好的，生怕浪費一點和韓靜在一起的時間。現(xiàn)在只剩這個下午了。陸秀陽拉著韓靜繞過一片濕地，“小心鞋，很多泥的。”可是韓靜的鞋子已經(jīng)陷在泥里邊了。“早不說，這下只能讓你把我拉出去了！”

　　他們來到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這里有很多棵大樹，旁邊有個小池塘。“這是我們連隊的池塘，養(yǎng)了魚的，我經(jīng)常在這里給你打電話。”韓靜看著秀陽，眼睛濕濕的，她似乎看到了秀陽一個人走出部隊，走了好遠的路來到這里，只為和自己說說話。

　　“靜兒，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閉上眼睛。”秀陽調(diào)皮的用手遮住韓靜的眼睛，“不許看……伸出一只手給我……現(xiàn)在可以睜開眼睛了。”韓靜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手中放著一個印有“優(yōu)秀士兵”的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看到了一枚閃閃發(fā)光的獎?wù)隆?/p>

　　“秀陽，你怎么給我這么珍貴的東西。”

　　“我說了要你一個買不到的禮物，這個我想了很久的，我覺得它意義不同。”

　　“可是……”

　　“你會不會不喜歡呀？”一種距離感在陸秀陽心中拉開了邊角，他緊張地看著韓靜，生怕這種距離感擴散。

　　“傻瓜，我怎么會不喜歡呢，是這個禮物太貴重了，這枚獎?wù)拢表n靜摸了摸那個小小的獎?wù)拢笆裁炊Y物都不能與它相比。”秀陽很開心地抱住了韓靜。“秀陽，我一定保管好它，等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讓獎?wù)潞妥C書重新在一起。”

　　“好啊！我們一定會幸福地走下去的。”秀陽唱起了歌曲，動聽的歌聲喚醒了即將入睡的黃昏，兩顆心，緊緊地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