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很眷顧韓靜,正當她的心處于重大的轉變期的時候,它將愛情賜予了韓靜。沒錯,她和陸秀陽在一起了,那個曾經幫她出關的兵孩。
要說是盧梭將韓靜帶到了光明世界的話,陸秀陽則鞏固了她新建立的這個脆弱的小世界。陸秀陽如同一彎清澈的泉水,滴凈了韓靜心中被外面世界所沾染的灰塵。
她驚訝地發現陸秀陽對“大學生”這一稱呼沒有任何特殊的心理表現,這使得她終于丟掉了那種令她很不舒服的優越感,平等看待所有人的觀念在她的心里扎了根。自從前些天和盧梭說過話之后,她就一直覺得自己的道德和素質在這個世界上是很出色的。可沒想到跟陸秀陽比起來,自己的缺點是那么的多,這使得她再也不敢夸贊自己了,低下頭來虛心學習。
遙遠的異地戀沒有使韓靜感到害怕,因為陸秀陽給了她最大的幸福感。盡管大家還都不清楚什么是愛情,可是一旦擁有了一份感情,兩個年輕人就會堅持到底,這是媽媽從小就告訴他們的。
陸秀陽從來沒有說過現實是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不想說。他的世界很安靜,安靜的只剩下一座島,一個連隊,一群兵孩。他沒有告訴韓靜將來該怎么辦,但是他的心里卻永遠想著要和韓靜在一起。
韓靜的世界安靜了下來,那些反著的觀點不再折騰自己,因為她的思想已經有了根基。之前,盧梭的很多話僅僅存在在她的腦袋中,現在,這些話動了起來,慢慢的在她心里開始發芽。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可是放假的季節快要來臨了,她只好暫時放下這些,趕緊回家。她家在縣城里開著個超市,超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這么個小縣城里,擁有一小點鋪面就可以養活一家子人。
吃過晚飯,她和哥哥一起去散步。他們爬上了東山,太陽的余暉灑遍了半個山頭,小城盡在眼底。韓靜看了看哥哥,生活已經將眼前的這個男子磨練得黝黑健壯。
“你打算一直開車嗎?”韓靜折了一支柳條,拿在手中搖晃。
“恐怕只能這樣了!”韓覺并沒有看著妹妹,他的目光落在小城的盡頭。
“其實你以后可以接管咱家的超市,不必像現在這樣辛苦。”
“有些事情你不懂。”韓覺的神情像是飽經了滄桑。“你呢?畢業了打算干嘛?”
“我還不知道,我不想考公務員,也不想考研。”這是韓靜反著的觀點所帶來的認識決定。
“為什么?”
“公務員的生活很枯燥。我的英語不好,考研肯定考不上。”
“端國家的飯碗總比打工強吧,你看看我們身邊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拼命地往政府里邊擠。”
“可是我覺得在那里邊工作捂得慌。那里邊的工作不需要什么技術含量,教一教大家都能做得來,我感覺沒意思。”韓靜想起了曾經在鎮政府實習的事情。“如果我成了公務員,那我的一輩子就完了。”
“怎么完了?你考不上才是真完了,到時候沒有一個人拿你當人看,親戚們巴不得你考不上呢!”
“干嘛管他們怎么看,要是做什么事情都聽他們的,那還不得累死了!就算是累死了也做不到他們希望的結果,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想看到別人過得比自己好。”
“你就是生活太安逸了,不知道什么是現實!過兩天跟著我出車,讓你好好體驗一下生活。”韓覺很不愉快地說道。
“去就去,我又不是怕吃苦的人!”韓靜嘟嚕著。她想象著哥哥思維下的生活。那是一個鐵盒子,捂得炙熱。盒子的一端是嬰兒,另一端是尸骨,中間有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走著。他們是那么累,可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休息。人們的嘴里念念有詞:啊!要快點走,要不然什么都得不到!
“當兵的沒一個好的,”韓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個同學,因而打斷了幻想中的韓靜。“走之前是什么樣子的,回來還是那個樣子!”
“并不是所有當兵的都那樣。”韓靜一下子想到了陸秀陽,本能的替他辯護。
“復員后不務正業,到處惹事,這我比你清楚的多。”韓覺和韓靜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幾句話就能把對方惹火。
“你怎么總是把事情往壞處想?當兵的人有千千萬,怎么都會是你說的那樣子!況且你沒有當過兵,你也只是聽別人說的!”
“那你說當兵的有幾個好的?沒多久一個個的都復員了,要是好的話就留在部隊了。”
韓靜對哥哥的觀點很生氣,“你總是那么現實!我真不明白,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為了一碗飯而呆在部隊里邊一輩子?要是為了別的某種原因我還可以理解,就你說的這個原因我真的很無語!”
“你沒有下過一天苦,根本沒資格說我現實!”韓覺氣呼呼地下了山。
“還不如叫韓不知道呢,覺什么覺!”韓靜生氣地站在那里,一直等到韓覺的身影消失之后才下山去。
走到家門口,韓靜聽到屋子里傳出了很多人的聲音。她推開門,看到遠房姑姑韓春雪和嫂子劉小娟,劉小娟的肚子很大,看來快要生小孩了。
韓春雪還是一如既往的消瘦,她的腰像老人一樣弓著走路,這與她那高大的個頭很不相配。她看起來是那么的疲憊,仿佛只要給她一張床,她就能睡過去,并且保證不再醒來。
相比之下,劉小娟的身體更讓人難受。她簡直像一個骨頭架子,隆起的肚子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像是一種狠心的折磨。她那陷下去的下巴,和那基本不說話的嘴巴,再加上一對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你簡直要瘋狂地說:天啦!老天將人類塑造成了什么!
當然,那不是老天要塑造的樣子。劉小娟有兩個姐姐,她媽媽很想要一個男孩,一看到第三胎還是個女兒,就很不想要這個孩子,經過很多次的折磨與摧殘,小娟依舊頑強的活了下來。可是由于她從小被關在屋子里邊長大,所以變得跟正常人的差異很大。
第二天,韓靜和媽媽陪姑姑嫂子去醫院,韓靜扶著劉小娟。
“要不是小娟生娃,我都來不了城里。唉!我都快忙死了!家里老的小的全要我照看……”話沒有說完,韓春雪咳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姑你怎么了?”媽媽拍著韓春雪的背問道。
“老毛病了,最近一直咳,醫生說是肺氣腫。”
“肺氣腫是個很嚴重的病嗎?”韓靜問道。
“咱家的驢得了肺氣腫就要趕緊賣掉,因為這樣的牲口活不長了,人也是一個道理。”韓春雪打了個最樸實的比方。
“那怎么不趕緊看看?今天趕緊檢查一下,取些藥吃。”媽媽說。
“唉!死了看他們怎么辦,我也就不管了。這一家子人,老的小的都不爭氣,把我苦干了,還是這個樣子!”
這些話讓韓靜心里很難受,她知道姑姑受的苦太多了,那種苦已經超出了常人的承受范圍,可是生活還是沒有半點希望。在這個地方,要當好一個農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天給了人們生存的土地,希望看到人們勤于耕作,可是往往人們要用難以想象的苦力才能換來老天賜予的這點口糧,這真讓人不舒服。
“要是有人贊揚這種上天的恩賜的話,我肯定會踢他們屁股!”韓靜想起了那些東拉西扯的文人,總是莫名其妙的贊揚一些事物。
她們到了醫院。“靜兒和我一起去找個人,多少也有個照應。”韓春雪說。
“找誰呀姑姑?”
“小娟的姑姑,她在這醫院里掛號。”
“你提的是什么?”
“自家下的粉,還有一些豬肉,畢竟要麻煩人家。”她們來到掛號的地方,一個表情嚴厲、戴著眼鏡的中年婦女抬起了頭。“她姑,你能出來一下嗎?”韓春雪很小聲地問道。
“這不是小娟婆婆嗎?你們來了啊,孩子快生了吧。”嚴厲女邊說邊走了出來,她把韓靜她們帶到了墻角。韓春雪趕緊說道:“她姑,給你帶了點咱家里的東西,也沒有什么好的,你先拿著。”
“哎呀,還帶什么東西呢,都是自己人,還客氣!我去找大夫安排小娟住院。”嚴厲女的臉上露出了一堆令人很不舒服的笑容。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媽媽要回去做飯,韓靜陪著姑姑。“她姑,你趕緊給大夫給些錢,要不然人家不愛管,早生一天你就輕松一天。”媽媽小聲地囑咐道。
“錢我早就準備好了,三百夠了吧。”
“兩百就差不多了吧姑姑,給的多要的多!”韓靜是那么的不希望這種情況出現。
韓春雪和韓靜去找負責的大夫,結果大夫去接生了。她們等了好久,終于看到大夫出來了,韓春雪趕緊跟進了辦公室。“大夫,你忙完了出來一下,我有點事還不明白,想問問你。”“不都安排好了嗎?”卷卷頭大夫問。“還有點別的事。”韓春雪說的時候聲音有點抖,她很緊張。卷卷頭猜到些大概了。“等我一會兒。”
又過了很久,卷卷頭快要下班了,她走到接生室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在椅子上等待的韓春雪,韓春雪趕忙跟了進去。接生室里沒有別的人,卷卷頭很隨意地收拾著東西。韓春雪打算走上前去,她的雙手緊攥著口袋里的錢,胳膊有些發抖,大概這是她活著么大歲數,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她的心跳得很快,目光緊緊地跟隨著卷卷頭。卷卷頭在取什么東西,她似乎無意中抬起了胳膊,韓春雪順勢將錢裝進了卷卷頭的白大褂口袋。“還要你多操心些,麻煩大夫了。”卷卷頭笑得很輕松,“都是應該的,我看看能打催生藥不,早生完早回去,呆在這里受罪。”
中午了,韓靜回家給姑姑嫂子提飯菜,媽媽讓韓靜吃飯,她去送飯。爸爸去超市了,韓覺看著電視,不停地換著臺。“看看我們的這些親戚,沒有一個能幫上忙的,全都窮得要命。現實就是現實!”韓覺說道。
韓靜一聽來了勁,端著飯碗坐到沙發上。“你這話就說得有些不對了啊,人家窮又沒有靠我們養活!況且我們能自己養活自己,為什么要靠他們什么呢?”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前幾天舅舅家的二哥來借錢,我自己掙得那點錢都給他了。就他那樣,猴年馬月才能還上!”
“二哥又怎么了?”韓靜一下子想起了那個讓舅舅傷透了腦筋的哥哥。
“賭博輸了沒錢還,別人要剁他的手指頭,舅舅哭著向媽借錢,真受不了!想起來我就惱火!要是二哥是我的親弟弟,我非打死他不可!”
“那他的手指頭還在沒?”
“廢話,不在了還借錢干嘛!前幾天我看到李曉誠了,一個女孩挽著他的胳膊。我以為是蘇曲,正要和他們打招呼,走到跟前才發現那個女的我沒見過。”
“什么?”韓靜驚了一下。
“我就說嘛,當兵的沒好的,你還不信!他們一般有好幾個對象,哄得一群傻子還以為自己的對象崇高的不得了。”
“那也許是人家的親戚呢!”
“我們兩個夠親吧,走路的時候怎么從來不那樣?一看就是沒正形的家伙!”
韓覺的話威脅到了軍人在韓靜心中的地位,外界的暴風雨隨時都會將她那不健全的思想打得七零八落。她想知道蘇曲現在的情況,她決定第二天去鄉下找蘇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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