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人頭攢動的隊伍像一條長的龍,體育館門口四個負責維持秩序的彪形大漢似乎也被這陣勢嚇壞了。四顆光溜溜的腦袋湊在一起一陣嘀咕,其中一人舉起喇叭對我們喊:“啊,為了各位觀眾的安全;也為了我們的演唱會嘉賓的安全,我們不得不將體育館暫時封鎖起來。請大家體諒我們的工作啊。各位退后、退后。”
一條金黃色的警戒帶被拉上,像從天而降的萬萬丈溝壑把我們的隊伍和體育館隔絕在兩個世界。人群一陣哀嚎。我和小雅受著前面力道的擠壓,我的肩膀碰了后面女孩子的下巴;小雅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我明明看到她后面的男生牢牢盯著小雅的手肘,唯恐猝不及防被她甩過來的包掄到關鍵部位。而那男生忽然發出一聲慘叫,就勢蹲在地上。小雅向我伸出手,我卻抓了空。小雅一個趔趄坐到男生腿上,兩人一齊摔倒在地;穿著雪紡裙的小雅像一截梭子,滾落在一旁——所有細節都清晰地在我眼前翻飛。
周圍一片死寂。
這樣的情景,由一小幀一小幀的畫面拼湊成,沉寂恰如其分地把尷尬無限延展。男生搬開被小雅壓在肚皮上的腿,站起來表情忿忿。被我碰了下巴的女生顯然與他關系不一般,她沖躺在地上的小雅喊:“喂,你腦子少根筋嗎?你不知道后面有人嗎?”手里沒有停下替她男生拍打灰塵。
“算了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男生拉住女孩子的手作出離開的架勢,被女生一把甩開了。就這一個動作,男生立刻泄了氣,手軟綿綿地垂在身旁。“這是一標準的妻管嚴。”我立馬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小雅歪在地上一動不動,褐色的塵土粘在裙擺上像潑墨山水畫。我叫她拉她她都不應。我想壞了,別是摔到了腦子。
女生對男生耳語:“這丫頭,別是訛上咱們了。”明明耳語,故意叫我聽見,圍觀群眾紛紛呲出牙齒以示贊同。我相信小雅要是意識清醒,八成也聽見了。男生的表情瞬間從尷尬轉為忐忑。
小雅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我趕忙蹲到她身邊,大聲呼喊她的名字。
“老娘不稀罕你們的錢。”她撐起上身,借尸還魂一般大喝一聲,“我就納悶了,我有那么重嗎?”
事故的收場以女生看不慣男友的窩囊收場。
這絕不是窩囊,面對兩個冒犯自己的女生,不氣不惱,這是純正的紳士表現。女孩轉身甩開他的手,他跨步去追,慣性使然,可最終還是被幾聲狠惡的“慫貨”“窩囊廢”給罵了回來。
圍觀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男孩子站在我們旁邊,悵然若失,手里的票被他捏得皺皺巴巴。
男孩子這種生物有時真是奇妙,他們的大男子主義時刻保護著離開的女生那樣嬌蠻的小女友,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小雅這樣雖素昧平生,但一眼看去就能激起他們保護欲的女孩子。可他們受了委屈又不能像我們一樣找閨蜜傾訴。他們憋在心里,五官就變得軟趴趴,就像眼前的這位,他的這幅樣子極大的激發了我與小雅的母性。
“嘿帥哥,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啦。你瞧,你的女朋友都快過馬路了,你還不快去追。”小雅晃著她潔白的雪紡裙。
“沒事,你不需要自責。”男生有禮貌地欠欠身子,“你的鞋跟把我腳趾踩腫了,我??????跑不動啊。”
我和小雅一同懵在當下。這是夏天,男生只穿了沙灘鞋,幾根繩綁住他的腳,穿了等于沒穿。小雅為了站得高看清他的偶像,特意穿了那雙恨天高,鞋跟又細又長,在地毯上一踩一個窩,簡直是兩根錐子。
男生的腳趾頭紅腫的如同一根飽滿的蘿卜,小雅蹲下身仔細研究,用指尖輕輕碰觸,男生“啊”的一聲喊,滿臉吃痛,我的汗珠子和男生一同滾落下來。
“這樣看起來確實傷得不清。”小雅站起來,表情醍醐灌頂,“要我說啊,男生不要穿什么沙灘鞋,又不美觀又不衛生,你瞧瞧,你瞧瞧??????”我在小雅身后使勁掐她的腰,她這才住嘴,身子晃了幾下,忽然一個九十度大鞠躬彎下身:“實在是對不起了。”
男生顯然大吃一驚,“沒關系沒關系。”雙手搖得飛快,單腳向后跳著。
一場自High式、不設置座位的演唱會,男生跑到我們身邊在我的意料之中。
演唱會開始前全場熄燈,燈光變換色彩和形狀投射到人群里,尖叫聲此起彼伏。小雅喊得青筋直爆,她的手緊緊拗住我的手腕,隨著時間推近逐漸增大力道,我喊痛,“啊啊”地慘叫起來。而男生那邊的情況并不比我好,他眉頭緊皺,身子被小雅拽地一顫一顫。
我拍拍他,繞過小雅對他的耳朵喊:“你別介意,我這朋友就是這樣,見到偶像比親媽還親。”
男生看了她一眼,眼睛彎起來:“沒關系,這樣真的女孩其實挺討人喜歡。”
男生和小雅呼喊著談論他們的偶像。“小雅,你看,開始了。”那個外國歌手穿透層層燈光,身系維亞從天而降。
小雅和男生同時向舞臺張望,她的右手牢牢扣在我的左手上。我的眼睛無法像探照燈一樣穿越濃重的黑暗,不知道小雅的左手是否與右手一樣,牢牢扣在另一只屬于男生的手上。
張鈐的刨冰店是祖上傳下來的房子,木質結構,招牌歪歪斜斜,尖頂房四周的洼地里住滿雨水,終夏不散。張鈐縮在躺椅上,在蟬一陣高過一陣的轟鳴聲中昏昏欲睡。他手里的蒲扇破了邊,單薄得像一張千瘡百孔的網。
我走進店門,他沒有張開一只眼睛。蒲扇機械地搖著。我朝刨冰機旁邊的鐵桶用力踹下去,里面的涼水潑了他半身。張鈐跳起來,作勢要打,我一瞪眼,他立刻縮回躺椅擠短褲里的水。
我拉出一張灰塵撲撲的馬扎坐。半晌,“喂”,我先開腔。他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一只眼睛半睜開。
“顧客來了你怎么不服務,顧客就是上帝啊,上帝來吃刨冰了你擺臉子給誰看啊?”
“就你?小姑奶奶?你是上帝?”他撇撇嘴,以一個更舒適的姿態在躺椅上伸直胳膊腿,“你見過哪個上帝一上門就虐待店家的?踢館子的上帝嗎?”
我見張鈐并沒有親自為我做刨冰的意思,便自己動起手來。我幾乎倒了半碗配料,他在躺椅上坐直身體,并未像往常一樣露出鄙夷的神色罵我糟蹋糧食。“也罷也罷,”張鈐對著我的刨冰碗吹氣,“等你把這幾桶配料吃完了,小張刨冰也就關門大吉了。”
我用手擦擦嘴,“你什么意思,關了門你干什么去,喝西北風去?”
“北上南下,總有出路。我總不能守著我爹留給我的店子守一輩子吧。”他露出的笑容淺淺,掛在嘴角,“我是有大打算的人,將來我的日子,是要和小雅??????”
“張鈐你給我打住。”我用勺子敲打裝配料的鐵桶,“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想那么長遠干嗎?”
“不想長遠怎么行?”張鈐換用另一只手握住扇柄,“小雅說了,只要我給她買兩張演唱會的門票,她就答應我。”
張鈐那雙后跟爛成好幾塊的深藍色拖鞋踱到我的視線里來,“我買了不是,你倆也看了不是。其實本來我想陪她去的,她偏不,說什么男孩子穿拖鞋在人多的地方容易被踩。你看你看,她害羞了,其實她心里是想讓我陪她去的。可她害羞了,所以這機會就讓給你了。”
“她真的??????和你說過那樣的話?”
“可不,”張鈐手中的扇子飛快搖起來,“嘿,她害羞的樣子真是好看。不過門票二百塊一張呢,我要賣多少碗刨冰啊??????”
張鈐的話像風一樣在我耳邊吹過去,旋即淹沒在喧囂的蟬鳴中。一波熱浪涌進店子,張鈐“嚯嚯”叫著,我被熱得睜不開眼睛。
淺粉色的塑料小勺垂進化成水的刨冰里,顯出一個圓圓的窩來。
小雅中意的男生,無一例外,全部身材高大,運動神經發達。她尤喜歡男生在夏天赤腳穿帆布鞋,七分褲下露出被曬成小麥色的小腿,搭配起來分外好看。
所以放學時看到在演唱會那天有過一面之緣的男生等在校門口,他腳上一雙深藍色的高幫帆布鞋取代了那天的沙灘鞋,我并不感到奇怪,甚至對他露出笑容。
太陽顯出絳紅色、殘缺的一小截。男生站在那兒,高大筆直,像一棵小樹。
男生對我尷尬一笑,“我以為??????你們上學放學都是在一起的??????”
我當然知道他等誰,漫不經心往教學樓方向一指,“她在教室里需要補補妝什么的,你知道,夏天出汗多,女生妝容易花。”
“沒關系,”兩只腳錯開位置,明顯站得時間太長腳麻了,“我再等等。”
“我陪你。”不知怎么說出了這句話,背好背包和他站在一起心里立刻后悔了,而男生也并不自在。來來往往的學生不認識他卻認識我,和我熟悉的人對我吹哨,我慌亂無措,想罵他們滾開,但男生在我身邊。
曖昧的氣氛升溫到極點,男生以常人難以察覺的動作輕輕挪動腳步。
“我們??????去那邊等小雅吧。”我看向遠離校門的蔭涼位置。
“好。”對方想也沒想立刻答應下來。
后來,我無數次回想那個午后。除了發小張鈐,我第一次與一個男生看似如此親密地挨在一起。我們身邊層層疊疊的口哨聲,似乎使我和他產生了某種聯系。這種聯系讓我興奮地難以自持。
可該死的是,站在我身邊的男生,似乎并不情愿與我發生某種聯系。而他的眼睛,始終看向教學樓的方向。于我,等待小雅似乎變成一種審判。是的,她走出校門的那一刻,這種叫我興奮得難以自持的聯系也隨之土崩瓦解。
“喂,你??????”我試圖打破尷尬的沉默,看見身側男生喉頭下翻滾著,內心一陣燥熱,更覺說不出話來。
“喬青,你怎么在這里?”愣神的空當不知有多久,以致小雅從校門走出來我一點都沒察覺。男生的雙手來回搓動,不由得握成拳頭。小雅又叫了一聲男生的名字,走到我們身邊,身體似乎無意識地往男生身上靠了靠,雙手撩撥起她的長頭發。
撩頭發的動作是我和小雅上個周末在她家看韓劇時學到的,劇中的女二號為勾引男主角,把一頭長發撩撥得無限風騷。當時我和小雅還恥笑過那個女人。
“我是來??????”男生欲言又止。小雅像一個男孩子一樣大喇喇地拍拍他的肩膀,“都是朋友,來了就聊聊天。”隨后低頭,“你今天的帆布鞋真是好看。”
男生靦腆一笑,“你在電話里給我說過,這是你最喜歡的打扮。”
“不錯不錯。”小雅喃喃自語,滿意地瞇起眼睛。對我說,“走吧,寶貝。”
小雅與男生走在前面,相互保持著距離,手肘在走路時卻故意碰在一起,我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后。在路口處,小雅家的車停在那里。小雅對男生耳語幾句,他跑開一小段距離,遠遠地沖小雅揮手。那一瞬間,我恍然產生錯覺,他也在向我告別。于是對他揮手,看他越跑越遠,在黃昏的街道上逐漸看不清動作,變成融進夕陽里的一個小黑點。
“走吧,別愣神了。”小雅坐在車上對我喊,我臉上一陣燃燒,低頭沖進車里。
開車的是小雅繼父的私人司機,小雅避諱著他,壓低聲音同我談男生。
“他給我說,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他女朋友管他太嚴,叫他一點自尊都沒有。”
“你知道嗎,我覺得他喜歡我。他說我特別活潑,特別真實,同我待在一起心情很放松。”
我發現我的小雅不知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女人模樣。我早該料到,她的生命中會出現一個男孩子,給她草原一般寬廣厚實的愛。
喬青喜歡小雅,只因她好過他的前女友。看,這借口多么拙劣可又成立的自然而然,我在其中找尋不到一點喬青不是真心的端倪。
“你怎么知道他追他的前女友不是用的這招?像喬青這樣皮囊不錯的男孩子,泡妞的招數指定一個接一個。前后女友作比較,對,這很容易,女孩會上鉤。”
“所以??????”小雅側頭,挑起她的眉毛。
“他想玩你。”點一下頭,默默加重語氣,“他一定想玩你。”
小雅罵了一句臟話,我透過后視鏡看到司機很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老趙,老趙。”她幾乎氣急敗壞地對司機喊,“老趙前面路口停車。”
我很深地看了小雅一眼,“你就這樣對我。小雅,我們三年的感情竟比不上一個男生!”
“快下去吧你。”車還沒停穩,她厲聲要我下車。
我的左腿剛踏上地面,背包就被她從車窗里拋出來。
我和小雅,我們都是有秘密的人。
如我父親是學校的保安,而我一直對班里的人吹噓說他是警察。我母親兩年前下崗,拿到工廠解散的小部分遣散費,再一無所得。有次班委會為給我慶生,組織一部分學生去我家玩,這就意味著我不得不把糊滿報紙的姜黃色墻壁、漆掉得露出本色的飯桌、靠做手工補貼家用面帶菜色的母親展示給他們看。當我推三阻四、支吾拒絕的時候,小雅一拍桌子,“這么多人去她家玩絕對玩不好。走,找個酒店聚餐,我先替我親愛的墊上。”
小雅所謂“墊上的錢”,其實我壓根沒還過。實際上,小雅的手里從來不缺錢。小雅之所以能夠擁有富有的繼父,完全歸功于她的母親。當小雅與親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小雅的母親是她繼父的秘書。后來,如你所見,兩家歸一家,全是由小雅的母親以作小三為代價換來的。
從某些方面來說,小雅的秘密更加不光彩。我們互相守護對方的秘密,讓它們在暗無天日的泥沼里腐爛成灰。同樣,我們都等待可以光彩照人的面對世界的那一天。
這一次,我終于有了獨屬于我的秘密。我像剛剛生產的動物母親謹慎甚至兇猛的守護著孩子一樣保護著這個秘密。是的,這一次我不會和小雅分享半點。
這多么諷刺,我居然,喜歡上了我姐妹的追求者。
“張鈐,你明確告訴我,兩張門票四百元,你攢錢多久才搞來的。”馬扎纏住我的腳踝,我氣急敗壞地把它踢到一邊。
“一杯刨冰一塊,賣了四百杯。大約從夏天開始就攢了。”說完笑我,“你比我多上這么多年學,簡單的算數都不會。”
“所以,你關閉店子去打工,和這個有沒有關系?看著我的眼睛。”我鉗住他的手腕,“告訴我有沒有關系。”
他眨動眼皮,目光好像兩盞燈一樣明明滅滅,最終暗下去,“好吧,就是這個原因。夏天過去手里幾乎沒剩多少錢。我需要養活我自己,將來還有可能要養小雅。”
我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你這樣為她付出??????她的答復是什么?”
“她說??????給她買了票,她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好吧,”我盡量心平氣和的與他交談,“我們做個假設,如果,如果小雅收了你的票看了演唱會,但是沒有和你在一起??????而是,答應了另外一個男孩子的追求??????”
“這不可能!”張鈐站起來,雙腳并在馬扎一旁險些摔倒,“小雅不是這樣的人。”
“我也希望我的好姐妹不是這樣的人,”我把手攤開,“但從目前來看,她的確是這樣的人。”
張鈐以癱倒的姿勢仰在躺椅上,店子外面熱浪陣陣,抬起手揉揉干澀的眼睛,喉頭上下翻動:“那個男生是誰??????”
“張鈐你不要著急。”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下午我問問小雅,到底怎么定義你們的關系,讓她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
他仰面對著我,回報給我一個無力的笑容。
這是小雅與我翻臉的第十天。我與她的感情,甚至還有喬青,如今再加上張鈐,事情越發復雜,幾根線頭纏在一起,成了一團解不開的疙瘩。我決心在今天做個了結,快刀斬亂麻,把一切處理清爽。
問題是,小雅已經十天完全不與我交談,我們像是陌生人一樣。小雅不需找女伴,隔三差五喬青會來找她。這樣看來,落單的只有我自己。
我走進教室的時候,小雅還沒來上課。天熱的原因,用電過度風扇帶不起來,教室里并不比太陽底下涼快多少,這里只有稀稀落落幾人。
小雅的書包沒有拿回家,書包帶子從抽屜藏里彎彎繞繞地垂下來。該死,我的心臟怦怦跳起來,周圍沒有人看我。我不知自己將做什么,但潛意識告訴我:去做吧,沒錯的!我從抽屜藏里,摸出了小雅的手機。
小雅的手機我玩過幾百遍,操作起來熟門熟路。點“通訊錄”,調出“喬青”,發送短信:今晚放學來找我。發送成功,我重新把手機塞回去。一切順利,但我緊張地幾乎站不穩。在心里一遍一遍瘋狂地質問自己:“你瘋了嗎?你到底在干嗎?”
當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理智終于明確地回答我: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犧牲一個或幾個都在所不惜。
幾乎在同時,小雅走進教室。我心里一直記掛對張鈐的承諾,便硬著頭皮沖過去。“小雅,我想知道,你究竟把我的朋友張鈐當什么?”
我把“朋友”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小雅若無其事地坐在座位上擦汗,我兀自說下去,“你又不缺錢干嗎讓他給你買演唱會的門票,為了你,他的店子已經開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他愿意給我買票是他的事情,”小雅終于開口,“沒錯,我享受這種感覺。如果張鈐非認為我和他有什么,那就有,我不在乎。我有了喬青,他張鈐更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從指間開始,一點火星順著神經點燃我的四肢百骸,“小雅你就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你和你媽一樣,你們都是不要臉的女人!”我的聲音很大,伴隨小雅逐漸豎起來的瞳孔,周圍一下子靜下來。
沒錯,我決心把小雅骯臟的秘密從心口掏出來,讓它見見光,讓它在太陽底下暴曬。這樣小雅就會像一條瀕死的魚,讓她的水和她的優越感見鬼去吧。
小雅的耳光狠命甩到我臉上,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甚至不能思考,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小雅??????打了我??????”它們斷斷續續連成這樣的信息。在我的眼前,在全班持續的靜默中,小雅閉上眼睛,流出一大滴眼淚。
“我恨你!”三個字狠狠地插在我的心臟上。
我從來沒有跑得這樣快,放學鈴一響我就向張鈐的店子飛奔,心臟快得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我簡直像個男人一樣,我在戰斗。
“快,張鈐,和我去學校,小雅在那里等你答復。”我撫著胸口,拉上不知所措甚至來不及回話的張鈐向我的學校跑去。我一早想過,為了得到我想要的,犧牲什么什么都是值得。我必須讓張鈐和喬青遇見對方,這樣小雅在兩個男生心目中樹立起來的形象就會徹底倒塌。
這可怪不得我,小雅的形象,實際是被她自己一手摧毀的。
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也不知會帶來什么后果。直覺,這一刻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覺。
“勇敢一點,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我在心里瘋狂地鼓勵自己,同時與一言不發的張鈐向學校方向飛奔著。
正趕上大批人馬出校門。我看到了喬青和小雅的身影,兩個人手臂挎在一起。萬幸,張鈐未注意到他們。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張鈐??????恩??????能不能摟一下我的肩膀,我跑得有點累了。”他心不在焉地摟上來,我是為了掉轉他的視線,打算下一步怎么辦。我發現當我們站在一起的時候,穿著鞋跟分裂的拖鞋的張鈐一點不比喬青矮,這兩年,我的思想開了個小差,他不知什么時候也出落成一副英俊模樣。
漆紅的口哨聲適時響起來,我看到小雅看向我們的眼睛。是時候了,我告訴自己。趴在張鈐耳邊對他說:“你看,小雅和那個男生牽手在一起走。”
張鈐立刻甩開我的肩膀,“嘿,你干嘛動我的女朋友。”他兇狠地沖上去,我還沒看清楚,一拳就打在喬青的左眼眶上。
于是,在小雅的驚叫聲中,在我忽然變得茫然的思想里,喬青和張鈐在地上滾成一團。幾個男生想要分開他們,無奈太激烈根本近不了身。
“別打啦!”小雅的嗓子喊啞了,忽然看向我,跑到我跟前,“都是你??????你干嘛要帶他來??????我都看見張鈐摟著你了,你們是男女朋友??????他憑什么打喬青?”
是的,我的計謀得逞了。這一刻我應該得意萬分,我要讓小雅知道,她有的我也有。下一步,我要清清楚楚的對兩個男生講,他們的小雅,是多么丑陋的女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得被愛的人。
可是,我笑不出來。張鈐下手太狠了,喬青的鼻子被打出血。終于,我也忍不住尖叫起來。張鈐按住喬青的頭向地上撞,喬青連還擊的力氣都沒有。他要死了,他似乎要死了。
不對,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想象。劇情不該這么發展,受罰的該是小雅不是嗎?她才是罪魁禍首!
我拼出自己的命要把喬青和張鈐分開,我挨了拳頭,受了巴掌,我一點都不在意。終于張鈐力短,我得以把他們拉開。兩個男生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小雅蹲在我身邊,表情陰冷“你知道嗎,你把我們都毀了。”
“讓開讓開!”圍觀的人群忽然空出一大塊,幾個警察走進來。不知是誰在剛才報了警。“打架的,和打架有關系的,自覺跟我們走一趟。”
喬青和張鈐被拖進警車,小雅隨之鉆進去,她透過車窗長久的凝望我的臉,不見喜怒,一直到警車開走,開出眾人視野。
我癱坐在地上,沒人拉我。不怪他們,現在我渾身是土。我告訴自己,坐一會兒,再坐一會兒。身子彷佛陷入一個黑洞,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逃離。
怎么能夠逃離呢?我的心已經隨著警車的鳴笛一起,離我的身體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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