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商業(yè)間諜的報告

　　Day1

　　堆笑，彎腰，致禮，劉朔還沒來得及抬出“崇拜若基亞的技術經(jīng)驗”這一冠冕堂皇的借口，就成功成為了公司的一員。

　　若基亞手機的輝煌已是過去，劉朔背后的公司品牌早已取代了若基亞先前在行業(yè)里龍頭老大的地位。話雖如此，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盜出他們的核心技術，徹底擊敗若基亞。”他背負著這樣的使命。

　　走進公司，夸張的巨大招牌，氣派的大門，豪華的室內(nèi)布置，數(shù)不勝數(shù)的生產(chǎn)線設備……劉朔收起了先前小瞧的心。

　　初來乍到，他選擇了和周圍的人一樣埋頭苦干工作。只是當他悄悄打量時才發(fā)現(xiàn)，他們忙活對象是菜單、涂鴉、以及部長巡視時電腦上來不及關的連連看。

　　在裝啊。劉朔撇了撇嘴。

　　午飯過后，同事勞什告訴劉朔副經(jīng)理利倫找他。

　　身份泄露了？他一驚

　　出乎意料的，利倫跟他講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你是新人，要懂得尊重這里的前輩。”“這里的職員都很好客，總是請我吃飯……”“你今晚怎么安排？晚飯哪里吃？”

　　劉朔偷笑，故作媚態(tài)邀他吃飯，他竟然還推辭了好幾下才答應。

　　真可笑

　　。

　　下班后總經(jīng)理召開每日職工總結會，他在會上說了一堆沒什么營養(yǎng)的話，在眾人肚子叫的伴奏下，催人入眠。

　　呼，只是浪費時間嗎？

　　劉朔回頭去看那些同事，抖腿、轉筆、玩手指，除了不干開會的事，其他什么都做。

　　Day2

　　啤酒肚，圓盤臉，男人嘟囔了半天說，劉朔才搞明白是要他們做出好幾套活動方案。

　　勞什給劉朔解釋，那是另一個副經(jīng)理夏芒霍，是公司里組織活動和宣傳的負責人。但劉朔對著那幾個活動內(nèi)容表卻一點摸不著頭腦：“職員體質(zhì)檢查活動”、“辦公樓衛(wèi)生評比活動”……這跟生產(chǎn)手機有什么關系？

　　中午來了一個一身酒氣的醉鬼，很是無畏地癱睡在空著的座位上。

　　勞什說那也是職員。

　　“他這樣也是？沒人管他？”劉朔指著那個睡得鼻子上有氣泡的年輕人。

　　“關爾戴的父親是一個政府官員……”

　　劉朔了然。

　　劉朔開始留心勞什本人了。

　　這家伙不知何時弄出了一份策劃案。

　　“若基亞手機應該要有更新的創(chuàng)意才行！”勞什聲稱。

　　偷偷瞄了一眼，劉朔皺起了眉頭。

　　設計的理念非常超前、有潛力……若是研發(fā)出來對劉朔的公司太不利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勞什已把它交給了利倫。

　　“他說會幫我交給上面的，嘿嘿，要是能用就好了……”

　　劉朔陪著笑，心中卻擔心得很。

　　要把它偷出來！劉朔心理暗道。

　　與之對應的是又一天下班后的集體會議。

　　“員工要時刻保持競爭力和前瞻性！今天我們來探討下……馬尾巴的功能。”

　　Day3

　　眼見昨天的研發(fā)部今天卻成了購書處，劉朔一時不知臉上該放什么表情。

　　勞什說，利倫專于研究，所以寫了很多理論書，鼓勵大家買和學習。

　　“鼓勵？”一個剛買了書的員工經(jīng)過劉朔身邊，表情像是家里的存折掉進了糞坑一樣。

　　不過借著買書人流攢動的時機，劉朔悄悄潛進了利倫的辦公室。

　　一番尋覓，劉朔終于找到了勞什的策劃案。但翻動幾下，卻有不對勁：策劃人名字填的是利倫，不是勞什。

　　就在劉朔疑惑時，外面腳步聲臨近，他只好倉惶逃走，著急之間沒能帶走策劃案。

　　他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太可惜了！

　　劉朔很是郁悶，尤其是當他經(jīng)歷了第三天的超長下班后會議，更是火大。他在下面為策劃案的事窩火，總經(jīng)理卻又是一副綽綽有余地講著大道理。

　　聽你講炫耀如何買車的經(jīng)歷也能振興若基亞？劉朔心中冷笑。

　　觀察了下周圍人，除了兩個副經(jīng)理，其他人都游離于夢境與現(xiàn)實之間。

　　不過關爾戴不在，他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就不上。

　　Day4

　　晨會上，總經(jīng)理拿出了那份策劃案

　　該死，他還是要用那份策劃案嗎！劉朔握緊了拳頭

　　當總經(jīng)理提到這份“利倫”提出的策劃案時，勞什明顯面色變了。

　　利倫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一副等著被表揚的孩子模樣。

　　出乎意料的是，總經(jīng)理很生氣。

　　“我們堂堂若基亞！大公司！手機市場的領先者！需要那么花哨的操作系統(tǒng)嗎？舍本逐末！豈不是要我們放下自己的尊嚴去學那些花哨的所謂‘智能機’！”

　　利倫愣了下，眼珠子一轉，立刻辯解稱策劃案是勞什寫的，自己不想打擊年輕人積極性才交上去的。

　　“哎喲，我就說不行嘛，那家伙……唉！”利倫對著勞什不滿地瞪了一眼。

　　總經(jīng)理鼻子里狠狠吐出了個“哼”，把策劃案往地上一丟，走了。

　　散會后，不少人還輕聲調(diào)侃著勞什，也有人衷心感謝勞什，因為他的關系，今天的晨會時間之短創(chuàng)下了公司成立以來的記錄。

　　可憐的勞什呆坐著一語不發(fā)。

　　還好，他沒用。

　　劉朔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揀走了策劃案。

　　午飯時，勞什私下訴苦，公司里風氣很差，官僚主義盛行。

　　“官僚主義？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

　　“我家鄉(xiāng)那里沒這個詞。”劉朔攤了攤手。

　　中午原本安靜的休息時間，卻被宣傳的聲勢吵得不得安寧。

　　聽勞什說，夏芒霍在搞聲勢，總經(jīng)理要升職調(diào)動，新任總經(jīng)理估計要從副經(jīng)理中選出。

　　下午大家都開始賣力干活，因為銷量減低了，營銷和研發(fā)都沒跟上，需要趕班。

　　可剛開始沒多久，又要開會了。

　　“還沒下班就開會？”

　　“總經(jīng)理說，昨天會議內(nèi)容因為時間關系沒講完，今天要多講講。”

　　劉朔撲哧下笑出聲。

　　若基亞手機的未來就全靠這會議啦！

　　Day5

　　昨晚開五小時會的結論就是，為了以后不影響開會的時間，以后每天先開會，再工作。

　　研發(fā)部終于有人忍不住抗議：這樣下去公司真運營不下去了。

　　可惜此君的壯舉“起義”不到十分鐘就被夏芒霍喝退了。剩下的其他人趕緊低下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夏芒霍副經(jīng)理的活動策略越高越大，他似乎是一個很愛好搞活動的人，喜歡不停地策劃一個又一個活動來向大家證明自己的存在感。他是氣定神閑，只是那群真正策劃和實施的部下似乎忙壞了。

　　利倫副經(jīng)理似乎也想要競選總經(jīng)理，他加緊了理論報告的寫作速度，并且大量提出了很多人類根本聽不懂的口號，什么“四個科技代表思想”、“總經(jīng)理指導思想方針”什么的。

　　下午四點原本的下班時間，變成了今天的上班時間。不少人提出，這樣下去工作進度完不成，于是主動提出加班四小時趕工。

　　劉朔一驚：原來還是有清醒的職員的。

　　不過讓他高興的是總經(jīng)理隨后制止了大家的加班行為，并且嚴厲批評道：

　　“我們的工作進度是有計劃的，怎么會來不及呢？你們自主加班讓別的公司看到豈不是笑話？堂堂若基亞大公司……”

　　結果，今天雖沒能加班四小時，但是所有人聽批評超過了四小時。

　　Day6

　　若基亞手機這個月銷量又下滑了，這下總經(jīng)理也有點坐不住了。

　　在緊急會議上，他提出要大家想新的研發(fā)創(chuàng)意。

　　職員們悶不作聲，偶有一兩個想舉手也被身旁人按下去了。

　　“都不說話？切，知道你們不行，還是聽我的吧！”總經(jīng)理抬起頭，用鼻子看人。

　　一小時后劉朔開始琢磨：如果剛才有人提出好創(chuàng)意的話，現(xiàn)在就不必疲倦地埋頭于山一般的文件了吧？

　　“我的想法就是……讓我們回顧過去的輝煌成就！大家回去整理和閱讀過去二十年我若基亞生產(chǎn)理念的資料，每人交10萬字體會感想！”

　　一個間諜此刻竟然在寫讀書報告！劉朔默淚。

　　不過剛才就算有人提出了好建議，估計也會被否決。

　　這公司里的上位者天生覺得下層職工智商比不上自己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又是沒有收獲的一天。

　　唯一讓劉朔有些感興趣的就是他發(fā)現(xiàn)夏芒霍趁利倫不在悄悄潛入了他的辦公室。

　　Day7

　　今天生產(chǎn)線和工作進度還是一如既往地荒廢著，而且有更正當?shù)睦碛桑嚎偨?jīng)理離職會。

　　會議的一開始就投出了重磅消息：利倫被解雇了。

　　據(jù)說是夏芒霍領著總經(jīng)理親自到利倫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了一封敵對公司的信件。

　　“利倫通敵啊！出賣公司機密啊！是我們公司的敵人啊！”總經(jīng)理一連三個“啊”說得劉朔想打哈欠。

　　他望著遠端夏芒霍憋著笑的臉，暗罵：這公司哪來可以通敵的核心技術信息？真有的話我早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眾職員一點都不驚訝。

　　勞什告訴劉朔，他們本來有十個副經(jīng)理，今天類似的事已經(jīng)發(fā)生過八次了。

　　真正令人疑惑的是，無聊的離職會關爾戴竟然到場了，雖然一如既往醉醺醺地在睡覺。

　　整整三小時，在批判完了利倫之后，總經(jīng)理終于進入正題。

　　不過他講的話和離職感言實在有點距離：“嬰兒的產(chǎn)后護理”和“辦公用品私人化”都與今天的主題無關吧？

　　“他們都不行，最后還是請我……呵，我本來也不愿意，我是個很淡泊名利的人，不在乎那些俗人的東西，但熟人情面，我能怎么辦呢？于是我就去了……嘿，你們瞧最后怎么樣？”

　　下面的人用沉默回答。

　　整個會上聽得最認真的當屬夏芒霍了。一臉燦爛地在聽講，臉上表情不停隨著總經(jīng)理講話的內(nèi)容而改變，時而嚴肅，時而歡笑，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全無平日里耀武揚威、大聲呵斥的模樣。

　　陷害利倫，還有之前的政績工程，他穩(wěn)操勝券啊。

　　值得一提的是，“政績工程”還是勞什教劉徹的，他家鄉(xiāng)也沒有這個詞語。

　　……

　　會議進行到了第八個小時，所有人都實在受不了了。沒吃過午飯的人，可以直接吃晚飯了。

　　“但是國不可一日無主！我離開，大家很傷心我知道，但還是要有一個新的總經(jīng)理領導大家！”

　　“嗯嗯！”夏芒霍連連點頭。

　　“我和總公司的人也商量了，有了一個滿意的人選，他就是……”

　　“嗯嗯！”夏芒霍的腦袋快點頭點得斷了。

　　“關爾戴同志！”

　　刷的一下，大家掌聲雷動，因為這意味著會議快結束，大家終于可以吃飯了！

　　職員們都很高興，會議終于結束！

　　總經(jīng)理也很高興，因為他馬上就要到新的崗位去當官了。

　　關爾戴不怎么高興，因為他被掌聲吵了起來。

　　夏芒霍沒時間去不高興了，因為他要開始忙于準備新經(jīng)理的就職典禮了。

　　劉朔也很高興，不用再在這里做間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