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風街。
春風街上的房子都不高,最高不過五層,等高線起了又落,夕陽不規則地映在墻上。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先生正站在街口,前方,小商鋪像豆莢一樣逼仄,直至盡頭。
他總忍不住要嘆氣。每次走過這里,都如同經歷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嘆息過后,他挺了挺腰,理一了理衣服,繼續前行。可還沒走遠,先生就被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巴簟⑼敉?、汪汪”,先生歪頭一看,是一只碩大的狼狗,鋼針般的體毛都豎起來,尖而細的犬牙閃著寒光,長而薄的舌頭往外伸著。
“汪、汪汪、汪汪”大狼狗再次向先生示威。
直至先生看到了那條拴著大狼狗的粗鐵鏈,他才緩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先生謹慎地盯著那狼狗,顫抖著雙腿向前移。“這狗有病,這狗有病?!毕壬贿吚眄樧约旱暮粑贿呁R:“這狗主人也有病?!?/p>
他抬眼望天,空得沒有半點云,只有一只鳥劃過。
驀地,先生感受到身后隱約傳來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彷如頓時跌入深淵。
難道又是X?
他究竟是誰,為什么跟蹤自己,能得到什么益處?這些問題困擾先生好幾天了,但他想不到原因。找不到因由的事情,豈不是更讓人感到詭異和恐怖?
再說,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要是發生了什么的話.......先生不禁哆嗦了一下。
該怎么辦?我是應該一直往前跑,跑回家為止?還是應該往回走,找出跟蹤者X?可來者必然不善。既然不是善者,他很可能對我做出些可怕的事情,估計自己是沒能力反抗的。如果往前跑的話,他會不會追上來,我能不能跑得比他快?
想到這里,先生不禁暗暗叫苦。
但先生又想到,假若X沒有追來,或是根本沒人跟蹤我,而我卻這樣滿大街地瘋跑,一定會被人當作瘋子看待。這可不行,我是個老師,一個老師怎能做出這么不正常的事。
跑,還是不跑?先生的能量似乎要被這個問題耗盡了。
突然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說:“讓開,別老站在這兒礙手礙腳的?!?/p>
順著慣性,先生的雙腿開始向前挪,然后越驅越快。與此同時,他還須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步速,使得雙腿的動作看上去自然且并不顯眼。
盡管自己已經加快了腳步,可先生仍能聽到來自身后的腳步聲。先生只好豎起衣領,讓它盡量掩住自己的臉面,低下頭,雙手插袋,再次加快步速。
一聲“哎呦”將先生從內心的掙扎里硬是拉了出來。他抬起頭看,一個胖女人倒在地上,她的手里拿著一個空紙杯;低頭再看,自己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大片。
胖女人像老虎一樣蹦起來,像獅子一樣咆哮:“你丫的有病是不是?這么大個人,眼睛白長的?枉你還帶著眼鏡,四只眼都是瞎的吧?”
先生的腦袋空得像氣球。
從小到大,先生都沒有這么不小心過,他馬上賠罪。嘴上雖在賠罪,心中卻在叫苦。先生想,被這胖女人耽擱一下,肯定又甩不掉X了。
而先生眼前的這胖女人,似乎從頭到腳都是嘴,而且每張嘴都在訴冤。僅過片刻,便有十數人上來圍觀了。圍觀的人們就像囚籠,將先生死死地困在里頭?;\里的先生聽覺變得特別靈敏,他幾乎聽到了每一個人的議論聲,就像許多把鋼鋸同時鋸著木頭,“赫茲、赫茲、赫茲”。
氣球瞬間被填滿了。
先生覺得自己的身體正不斷坍塌,而胖女人卻不斷膨脹,連同周圍的旁觀者,世界在瞬間變大了一號。先生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頭腦發暈、四肢無力。好不容易,他的腦袋里才想到了一丁點兒東西,賠錢。
先生從錢包里面扒出鈔票,仰著頭,恭敬地遞上去。趁著胖女人驚訝之際,先生動員起全身的力量,找到一個縫隙,硬是從中擠了出去。
脫離了包圍后,先生不敢駐足,更是快步前行。
先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撞倒那個胖女人,也不知道這事情為什么會招惹那么多人來圍觀,但他知道X肯定也看到了。想到這里,先生不禁大駭,這可糟了!先生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X的意圖,如果X將這些事情都記錄下來,然后發布出去,那他的形象一定會大大受損。沒想到為了擺脫跟蹤,反倒使事情變得更加危險。
他不敢久留,繼續快步前行。經過一個雜貨店時,卻從玻璃的倒映中看到了身后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站在報攤旁,而他的目光不時往自己身上掃過。
先生的心臟“咯噔”地跳了一下,悔意一下子漫遍全身,身體的關節似乎都抖了一下。他被這熱鬧吸引住了,竟然忘了X還在后頭?,F在已經是傍晚了,X還帶著墨鏡,分明是有意跟蹤自己,做賊心虛。
先生站在人行道上,雙手緊握,茫然四顧。過了好久,腦袋里才蹦出一個字——逃。他低著頭,一個勁兒地走,只看到雙腳交替,旁的什么都看不到。突然,感覺到左腿掛上了重物,他側頭一看,竟是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扯著先生的褲管說:“叔叔,買朵花吧!”她的衣服臟兮兮的,一直往先生身上蹭。
先生正想推開她,卻又想到身后的X,說不定他正拿著相機或者錄像機,要將自己任何不合適的舉動都拍下來。如果推開了這賣花的小姑娘,豈不是給了他大作文章的機會?
先生只好扯著自己的褲管說:“小妹妹,小妹妹,你先放手行嗎?”
小姑娘頑固地盯著先生,她說:“先生,您先買花,行嗎?”。
先生慌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越是拖延便越是不妥,趕緊買花算了??伤蜷_錢包后才發現,身上所有的錢都已經賠給了那胖女人。這下心里沒了底,先生的說話聲也顫抖了,他說:“小妹妹,你放手行嗎?我買,我買花,你先放手?!?/p>
“行,您先給錢,五塊錢一朵?!毙」媚锼浪赖囟⒅f。
先生一聽,馬上就心涼了。這可怎么辦?這小姑娘擺脫不了,那跟蹤者X更是不易擺脫,為什么我會這么倒霉?想罷,他不禁全身發抖,心臟亂跳。
“小妹妹,你先放手行嗎?你不放手,我拿不出錢啊!”他向小姑娘哀求說。
突然,這賣花的小姑娘一如先生所愿,竟放開雙手且飛快地跑了。先生詫異得很,抬頭一看,原來是前面來了兩個警察。但繃緊的心才剛放松下來,他便馬上想到,后面還有一個人正跟蹤著自己,還不能放松。
看到了警察,先生非但沒有感到欣喜,反倒更小心謹慎地從他們身邊走過。他不想讓警察發現自己有麻煩。一旦惹上了警察,便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無了期的錄口供,還要向鄰居們取證,誰也不會相信一個清清白白的老師會惹上一個跟蹤狂吧!
估計那兩個警察已經走遠了,先生也打算加快腳步離開。
突然,一輛白色轎車,飛馳而過——“嘭”。
然后,一個粉紅色的身影,飛了出去——“撲”。
先生揉了揉眼,是自己看錯了嗎?他又揉了揉眼,這才確信了。
在場的人大概有六七個,大家都看著,先生也看著。方才那賣花的小女孩正躺在路邊,流著血,從額頭流下來,殷紅的,臉上也有,手上也有。
沒有聲音,整個世界都啞了。
先生聽到唯一的聲音便是——“嗚”。
先生看到那輛白色的轎車遠去,至盡頭,消失。
花瓣撒落一地,為她鋪下漂亮的紅地毯。
——“現在該怎么辦?”
“撲、撲、撲、撲、撲”先生的心跳聲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程度。
要救人,對了,我要救人??墒?,我要怎么救人呢?我只是一個老師,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我只懂教書育人,不懂治病救人??!
——“我現在該怎么辦?”
她的頭流了很多血,糟了,傷到頭可不得了,要盡快搶救才行??删茸o車呢?對了,救護車呢?為什么救護車還不出現?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有救護車出現,然后由專業的醫生和護士來進行施救的嗎?
我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我不懂救人啊。
——“人!”
其他人呢?他們為什么不救人?難道他們也不會救人嗎?我不是專業人士,我只是一個老師,我當然不懂得救人??墒?,在這里就連一個專業的醫護人員也沒有嗎?一、二、三、四、五、六、七??????,天哪,這里差不多有二十人,就沒一個會救人嗎?
——“該怎么辦、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當先生從褲袋里掏出手機準備撥打110時,突然背脊發涼。他這才想起,他不是只有一個人。先生差點就忘了那個一直跟在身后的,在身后盯著自己的X。他猜,那個X肯定是正拿著相機或者攝影機,準備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將來會以此為根據添油加醋地對自己進行詆毀、污蔑。
——“我不能打這個電話?!?/p>
先生想,只要自己打了電話,就一定會被他抓到了機會。將來,這個X會把自己誣蔑成是撞倒這個小姑娘的肇事兇手。他定是要用這些所謂的證據來威脅自己,甚至可能勒索自己。
——“還好我還沒打?!毕壬老驳叵?。
但賣花的小姑娘還在那兒躺著,“我能去救她嗎?”先生又問了自己一次。
不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嗎?她既然不是我撞到的,就算被X記錄下一些片段,他也不能將我怎么樣,不是嗎?
不,不是的,這個社會沒有那么單純。相比于見義勇為或者拾金不昧的新聞,人們更加喜歡看兇殺案,更加喜歡聽恐怖故事。他們對好人好事毫無興趣,又怎么可能相信我是無辜的呢?他們必然不會相信的。
先生又往她身上瞄了一眼,她的動作似乎正逐漸放緩,她孤零零地躺在路邊,一旁,繼續有呼嘯而過的車輛。
——“難道每一個人身后都有一個跟蹤者X?”
不是這樣嗎?如果不是的話,為什么沒有人肯上前去救她呢?又為什么沒有人肯撥打電話報警呢?一定是的,他們身后都有一個跟蹤者,或者是X,或者是Y,或者是Z。這些人隨時隨地帶著相機、攝影機或者錄音器,隨時隨地記錄著任何可能用于造謠、誹謗的證據。
糟透了,難道X的背后是一個龐大的犯罪團伙?那我得趕快走了,我只是一個再也不能普通的普通人,一個普通人又怎么有能力跟整個犯罪團伙相抗衡呢?說不定,我現在看到的意外也是這個犯罪團伙制造出來,為了誘騙我而故意制造出來的。我得趕快走,再不走就一定要遭殃了。
臨行前,他想再往賣花小姑娘那兒看多一眼,可是脖子始終扭不過去,僵住了。他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走了好一會兒,到家附近的那條小巷前,轉過這條小巷,就要到家了。先生大喜,他快步走入小巷,從兜里掏出鑰匙。
“喂?。。。。?!”
這聲“喂”來得毫無征兆,嚇得心臟也頓了頓。先生想,X終于要找我了嗎?
又一聲“喂?。。。。?!”從后面襲來,如利劍破風。
先生吞了吞口水,搓了搓冰涼的手掌,一點一點地移動著腦袋,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但身后沒有X,只有拎著籃子的鄰居陳燦陽,而他似乎剛從市場回來。先生如蒙大赦。
“您掉東西了?!标悹N陽說。
先生回頭看,是自己的鑰匙。估計是剛才太緊張了,攥在手里時不留神掉的。
先生馬上將它撿起來,連聲道謝。
“去哪呢?這么著急?!标悹N陽笑著問。
先生想,太好了,陳燦陽來了,我是不是應該將這件事跟他說呢?但說了之后他會怎么看我?他知道我是一個老師、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一個正經人家,但一個老師、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一個正經人家又怎么會惹上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呢。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被人跟蹤,那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見得光的事情,才會遭此橫禍。不行,還是不能跟他說。
“我正準備回去吃飯呢?!毕壬е嵛岬卣f。
“哦。好,有空來我家坐坐。”陳燦陽說。
先生轉過身來,小巷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映照在墻上的殘缺的夕陽。
2.
第一次發現被人跟蹤,是源于我的一次做客。當日,他們坐在客廳里聊天,我也坐在一旁。不過他們所聊的事情我都不關注,只好坐在一旁陪著笑、陪著喝茶。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主人應聲起來去開門。
旋即,主人便走回來對我說,“外面有一個男人,說是找你的?!?/p>
我走到門外,卻沒看到一個人,樓道里空蕩得像個大風箱。我走到樓梯口張望了幾眼,還是沒看到有人。
我站在門口思索,外面沒人??!為什么說有人找我?是主人家在耍我嗎?不會吧!我跟他沒有什么過節,他應該不會耍我才是。而且,我們在同一個辦公室里面上班,整天見面的,要是我向他質問起來,他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主人走出來問我,“你的朋友走了?”
我茫然地望著,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
再一次收到了同事邀請時,我猶豫了。我想到了上次的事,它只是個意外嗎?猶豫一陣之后,我還是接受了。
這次,直到主人家開飯時,門外都沒有響起過敲門聲。我欣慰地想,上次的事的確只是一次意外。我放下滿腹牽掛,跟著眾人一起擺碗,準備吃飯。
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主人應聲出去開門。我心中一涼,跟著他扭過頭去,瞪著眼睛向門外看。
“有個男人來找你?!?,主人回來對我說。
我快步走了出去,可當我走到門口時,還是沒能看到任何一個人。我沒有多想,馬上追了出去,一直跑到樓下,卻連半點人影都看不到。我狐疑著,慢慢地縮回去。
我能跟他們說門外沒人嗎?
第一次發生,可能是朋友們捉弄自己。但是這是第二次了,而且此君不愛開玩笑,所以絕無可能。假若現在跟眾人說出真相,真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我。他們定會覺得我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若非如此,怎會惹上這樣不可思議的麻煩?
“我有點不舒服罷了,沒事?!蔽艺f。
我是一個奉公守法的人,對于任何事情都不會越界,社會上明里暗里的種種規條,也清楚得很。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起過爭執,也從不去跟別人爭什么,像我這樣的人,應該一輩子都不會惹上什么麻煩。就像一滴雨水,從天上下來,又被太陽蒸發,不在這個世界留下什么痕跡。
可現在有這么一個人,他總能知道我去了哪兒,知道我身處何方。但我卻不知道他是誰,找我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可我翻來覆去地想,始終想不到何曾有過這些不妥的舉動。
想到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
趁著星期六,我便在家里待著不走了。既然每次到別人家去時,總有人找上門來,今天我就不出門了,看看到底是誰來找我。
我隱隱覺得,因為這樁奇怪的事,已經有不少人看我的目光開始變了。
坐在從爺爺傳承過來的老藤椅上,我逐分逐秒地回想著往事,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梢徽煜聛?,卻也沒有任何人來找過我。
掛鐘像個黑洞,一點一點地將時間吞沒。
我不耐煩得很,時而搔搔頭、撓撓背,一身都是不舒服的感覺。心里總有一種落差感,就像是從九霄云外,猛地跌至萬丈深淵,忽地又騰空而起,在碧落黃泉之間四處浮游。而我平常不是這樣的。
我在客廳里徘徊了一陣,望著屋門,決定出去看看
陽光從墻上的石孔透進來,像琴鍵般錯落有致地投影在樓梯上,在樓梯拐角處,卻是個陰暗角落。
為什么人不能化身千萬?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要化作隱形人,站著某處等待那個不知名的人出現,或者化作聰明的偵探找出那人。如果都不成的話,我寧愿化作一只小小的螞蟻,叫他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行蹤。
我又突然想到,我可是一個老師,剛才的想法真幼稚、真可笑。
走到了樓下,我還是沒有見到一個人。
這晚,我坐在書桌前寫日記,認真地思考并記錄下自己被人跟蹤的事情。
事態越來越嚴重了,已經能夠感覺到有人跟蹤了。這個人為什么跟蹤我,他到底要干什么?是因為我知道了什么秘密,還是因為我有什么他想得到的東西?
無論他要干什么,這樣躲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不能讓這樣荒謬的事繼續下去了。但我該怎么做呢?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多大年紀了,他長得什么樣?我對此一無所知,除了知道他是一個男人。
報警,我也想過這辦法,但很快便否定了。
要是跟警察扯上關系,定是因為做了什么違法的事。如果我為這事而報警,那么家里人、左鄰右里、甚至學校的同事都會知道,一旦他們發現了警察時常在我身邊出沒,便會認為自己是一個危險的、可疑的、有陰謀的人。
“我絕不能報警?!蔽覍懙馈?/p>
正當我糾結不堪的時候,媽媽來到書房里對我說:“那個小姑娘真可憐??!”
我問:“什么小姑娘?”
“剛才電視的新聞說,一個小姑娘被車撞了,整整半個小時都沒人救她,送到醫院后已經不行了。我認得那姑娘,經常在春風街上賣花呢?!?/p>
“不行了?”我霍聲站了起來,沖到電視前。這段新聞還在電視上播放著,正回放案發時的錄像。我緊盯著電視,直到錄像結束之后,才吁了一口氣。
在錄像中并沒有看到自己的身影,真是萬幸。
“你昨天看到這事嗎?”媽媽問。
“我在買報紙,沒留意?!蔽业椭^,不敢望她。
媽媽也沒留神,她一邊轉身一邊嘆聲說:“唉,這什么世道???醫生說,如果能夠提前幾分鐘將小姑娘送到醫院,或許還是有救的?!边@句話像個大榔頭般重重地砸在我腦上。
如果當初我打了120,她就不會死嗎?是因為我,才讓她死掉的?不,不是的,我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X在跟蹤著我。如果沒有他,我一定會打電話,還會大聲呼救。但他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怎么能去打電話。
接下來的兩天里,接連報道了關于這小姑娘的事。我不敢看電視,不敢看報,不敢跟人說話。
每份報紙都在刊登了它,每個人都在談論著她。
我曾自問,是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導致了那個小姑娘死掉?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出手施救,以致她最后無法挽救?
可是,除我以外,還有很多人在場呢!他們同樣沒有去施救,沒有一個人幫忙。我記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著呢,誰也沒有幫忙。
既然誰都沒有去幫她,難道不是有原因的嗎?每個舉動背后,定有著支撐其行動的原因。這么多人都有同樣的舉動,必然是因為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原因呀!
這就不能怪我了。
如果每個人都做,但我沒有做的話,那就是我的過錯。但如果每個人都不做,而我卻自作主張去做的話,那就是我的不應該了。這事兒擺明了就是不應該去做的,否則為何在場的數十人都沒有人去做呢?
這是一件什么事啊?去做,不應該,不去做,也不應該。這太荒謬了吧?
事發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來自上級的短信,“周一的校會上要做一次見義勇為的動員會?!?/p>
我這才能從噩夢中安寧下來。我想,既然上頭要開動員大會,定會要求大家都認同的,那我以后就跟大多數人一樣去做就好了。聽上頭的話,要見義勇為。以后如果再次見到有小姑娘受傷之類的事情,就要去幫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對的,我本來就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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