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清緣
當你打籃球的時候,請關注一下球的感受,謝謝。
這顆斯伯丁籃球其實只是想惡作劇一下。
一個長滿雀斑的少年一步過掉防守者,長驅直入逼近籃下。籃下的中鋒跳起封蓋,兩只大手遮天蔽日,雀斑男眼看無法直接上籃,于是手腕一抖,向空切過來的隊友及時喂球。
這本是一個神鬼莫測的妙傳。
而籃球君就在此刻居然突發神經。在自己飛出去的剎那,他突然不滿于自己被人這么傳來傳去,于是在電光火石間把充氣口張了一張,放出一個余韻悠長的屁。在氣流的反向助推下,籃球君的飛行路線為之改變,本來遞送到空切隊友手中的籃球君,直接砸在一個留著寸頭的少年的腹股溝上。
雀斑男很震驚,自己的傳球明明是朝著隊友去的,怎么球飛到一半突然變向了,莫不是場上誰有氣功,把球吹偏了那么幾公分?
就在雀斑男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飛來之球,砸中了自己滿是雀斑的臉頰。
當籃球君被寸頭男以扔實心球的方式扔出去之后,籃球君不由自主地呼喊:啊,好爽!
這一擲力度遠大于正常的投籃和傳球,那種從表皮傳來的強大力量頓時激發了無以倫比的快感。快感始于表皮,經過纏紗,穿越中胎,直抵內膽,那不到半秒鐘的飛行,使他飄飄欲仙。
華美的飛行被一張柔軟的臉皮所終止,籃球君感覺自己撞到的表面有一個輕微的塌陷,“啊哦啊哦”的悲鳴隨即響起,以幾乎固定的頻率傳入了他的內膽。
在籃球君的視野里,有三個人朝著臉上被砸出一塊烏青的雀斑男聚攏,表情關切。而在另一邊,寸頭男捂著下身臉龐抽搐地站了起來,而在他的身邊,同樣聚集了很多人。
寸頭男說:你什么意思,砸我**,你誠心么?
雀斑男說: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寸頭男說:我就應該下手再重點,拿球砸死你丫的。
雀斑男說:我**!
籃球君驚恐地聽著兩人的對話,體內的尼龍纏紗此刻異常緊繃,那是他極度緊張時產生的生理反應——
此刻,球場上,殺氣彌漫,煞氣襲人。
雀斑男說:“你們動我對你們沒有好處。我的爸爸是做房地產的,鈔票多得數不過來,所以你們最好悠著點,別把我惹火了。”
寸頭男很淡定,他搓了搓手,笑容詭異:“你爸是房產商?真他媽弱爆了。”
雀斑男一把揪住寸頭男的衣領:“你說什么?”
寸頭男:“我爸是金剛,是公安局局長。”
人群里爆發出哄笑,而雀斑男笑得尤其夸張,嘴巴足以塞進兩個包子,口水濺了寸頭男一臉:“你家的金剛局長,能不能把金茂大廈舉起來?”
寸頭男不動聲色:“我爸的確姓金名剛,你小子還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爸,叫他派警察收拾你。”
雀斑男挖了挖鼻孔:“你叫啊,快叫,快叫金剛來救你,哈哈……”
雀斑男和寸頭男開始打電話,兩個人拿著手機用方言咕噥著說了什么,籃球君聽不懂,只依稀聽到一個類似于“爸爸”的發音。一分鐘后,寸頭男率先放下話筒,表情如同君臨天下:“哪有什么狗屁的金剛局長!反正我爸已經叫人過來幫忙了,你們站在后面還猶豫個屁!”
雀斑男和寸頭男再無寒暄,率領各自人馬展開肉搏。一時間塵土飛揚,互戳腰眼,男人的呻吟聲在拳打腳踢中此起彼伏。籃球君看得驚恐萬狀,球身戰栗不已,表皮上起了不少凸點,那是他的雞皮疙瘩。一陣大風在此際吹過,籃球君球在風中,身不由己,滴溜溜地居然滾進了八人的戰局之中。
籃球君滾進去之后就發現自己再也滾不出來了。籃球君輾轉在臭腳之間,被接連踢翻了十幾個跟頭,翻來滾去,卻始終無法從臭腳的包圍圈中全身而退。而就在籃球君滿地打滾的時候,他驚恐地看到,一群手持兵器的男人,正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走過來。
雀斑男的幫手,簡稱雀幫,終于姍姍來遲。他們的造型很別致,一律佩戴蛤蟆墨鏡,黑衣黑褲,手持鋼棍和片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朝著寸頭男一伙人包抄而來。
寸頭男與戰友面面相覷,相互激情對視兩秒鐘,意識到自己該怎么做了。
幾個人如開弓之箭,朝雀幫的反方向“嗖”地就射了出去,動作整齊,姿態飄逸,連步調都一模一樣。
寸頭男逃跑的時候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身姿在四人中最為矯健。他順利地跑出了第一步和第二步,而到第三步的時候,他的右腳結結實實地踩在了籃球君的身體上。
寸頭男銷魂地摔倒在地上,一米八五的身軀,在飄滿灰塵的籃球場上真是玉體橫陳。
一踩之下籃球君形變得很厲害,標準的球形身軀變成了一個扁球。籃球君的內膽急劇收縮又迅速膨脹,那種痛苦幾乎要把籃球君撕裂。
籃球君詛咒寸頭男:敢踩我,腳斬掉!
而詛咒隨即應驗。
雀幫將寸頭男團團圍困,現在正在逐漸縮小包圍圈。寸頭男被圍在核心,雙手無助地撐地,用顫抖的聲音表達自己的威脅:
“我……我告訴你們……我爸的警……警察已經在路上了……他們會……宰……宰……了你們……”
雀幫不為所動,繼續緩慢逼近,步伐扎實,腳步鏗鏘。寸頭男眼見威脅無效,隨即改變態度,易坐為跪,朝著雀幫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
“大哥請饒命,都是地球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雀幫的其中一人甚是幽默:“不好意思,從現在起,你已經被開除地球球籍了。”
這個幽默的男人第一個動手。他的鋼棍準確無誤地敲擊在寸頭男的腦殼上,跪在地上的寸頭男遭遇當頭棒喝,整個人如殘風敗柳般向右邊傾倒。
這一棒奏響了殺人的凱歌,雀幫相繼出手,棍棒如雨點般砸下。寸頭男急中生智,模仿籃球君,收胸抱腹縮成一團,在地上如一個球體般滾來滾去。寸頭男此舉十分高明,柔軟的腹部和**在這一縮之下被很好地保護起來,堅硬的背脊和多肉的屁股對外,大大提升物理防御。
雀幫眼看棍棒奈何寸頭男不得,終于祭出殺招。兩把片刀凌空而下,劈在寸頭男的左右肩上,鮮血頓時淋漓而下。
寸頭男遭此痛擊,神經失常,惡向膽邊生,破口大罵:“**,**,我爸派人來,殺掉你全家!”
回答他的是閃亮的刀鋒,一把刀朝著寸頭男的小腿砍去,一只右腳就這樣被生生地剁了下來,在地上一跳一跳,像是某種抽象的舞蹈。
籃球君的好奇在此時此刻戰勝了恐懼。
他看看到地上的一大灘紅色的液體,他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在他的生命里,他曾多次看到這種液體,它們來自于手臂、小腿或者眉角,但就是那么一丁點兒,絕對沒現在那么刺激。
于是籃球君試圖挪動他圓滾滾的身軀,隨著內膽不斷地扭動,他終于移動了一寸,在兩分鐘后,他終于成功地移動到了那只斷腳的旁邊——也就是血泊的中央,滾燙的鮮血劃過籃球君的表皮,他的內膽突突地膨脹——
肯定不是因為熱脹冷縮。
特警們還是來晚了。當荷槍實彈的特警從警車上跳下來的時候,寸頭男的右手又和身體徹底分開。
警察叔叔將在場的人一一銬起,然后質問雀幫幕后老大到底是誰。面如土色的他們一致指向雀斑男,雀斑男惶恐地搖頭,但是這蒼白的掩飾根本無濟于事。
作為一個特殊人物,他受到了極為特殊的待遇——在特警坐等警署派車來運走犯罪嫌疑人的時候,他卻被兩名特警扛起來,第一個被塞入警車。
于是躺在血泊旁的籃球君,便不知道在車廂內究竟發生什么了。
雀斑男一上車,就立刻抱住了警察叔叔的大腿,聲淚俱下,鼻涕湍流不息:“叔叔,我爸有錢,給多少錢都可以,但你千萬不要抓我……”
警察叔叔很溫柔:“我們也不想抓你,可是……”
“可是什么……”
“我打電話給金剛局長,匯報了他兒子斷腳的情況之后,他命令我,務必殺掉那個主謀的學生。”
“啊……”雀斑男瞬間就聯想到了“躲貓貓”——
然后他的褲襠頓時就濕潤了。
對于雀斑男尿褲子的原因,警察叔叔有兩種看法:一種是認為他是被嚇出來的,而第二種卻是大多數人的主流看法——
人遭到電棍電擊的時候,尿道括約肌會暫時性麻痹,于是導致尿失禁。
警署。
雀斑男奄奄一息。
警察叔叔:趁你還有一口氣在,說一句遺言吧。
雀斑男覺得天旋地轉。他的眼前飄過許多不甚清晰的圖像,那是他的父母、朋友、女朋友,還有很多很多人。突然,一個碩大無比的橙色球體以一種極其突兀的方式覆蓋在了所有圖像,而球面上則寫著大大的英文單詞:
SPALDING。
如果那個球不轉向,寸頭男就不會砸自己,兩邊就不會打架,雙方就不會叫人助拳,自己就不會出現在這里,被警察叔叔剝奪年輕的生命……
所以,都怪這個違反物理定律的天殺的——
球啊!
雀斑男艱難地睜開眼睛:
“拜托一件事……幫我把……那個球……給……扎……了……”
晚上十點十分。
籃球君靜靜地躺在天幕下,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溫暖的月華灑在籃球君身上,那種愉悅令他心神蕩漾。
于是,在這浸潤著美好和詩意的空氣中,他完全無視了在操場上的突兀腳步,以及現在已經離他近在咫尺的刀光。
寒芒凄冷,宛如月華。
一把匕首扎入了籃球君的內膽,隨著“噗”的一聲輕響,氣體開始從扎破的孔向外噴泄。撕心裂肺的疼痛以蛛網狀的蔓延方式,自匕首插入的小孔開始在籃球君的身體上擴散,而在籃球君的感官世界里,寂靜的天地間頓時沸反盈天。
體內的生命氣體一泄如注,籃球君的神志卻依舊清晰。他清醒地意識到,當這些氣體徹底離開他的身體,他將無法像前幾次那樣復活,因為他即將完全干癟的軀體,再也無法被那跟輸氣管所充盈。
最后一絲生機緩緩溢出。
死亡氣息徹底填塞球膽。
從此,天地間留下了一個千古之謎:
誰能告訴我,我他媽的為什么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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