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文/菅正源
<一>
在我們的平行世界中,有一個國家名為馬斯克國,取意為面具。
馬斯克國公歷100年,在某個偏僻的濱海村鎮(zhèn)中,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孩出生了。至今男孩的父母還記得那一天,他的父母接過國家中央傳遞而來的信件,拿出其中的面具。當(dāng)父親拿著那副寫著“勞”字的面具一步一步接近歐貝蒂安時,母親懷中的孩童忽然開始劇烈的扭動,仿佛拼盡全身力氣要掙脫桎梏。母親柔聲喚著他的乳名,想要他安靜下來,卻只換來他更加強烈的反抗。歐貝蒂安那還未褪下嬰兒肥的四肢肆意又用力的向空氣中伸展,拼命的搖頭想要得到父母的憐憫,他想要抓到一個支點,可是他抓到的只有父親由于終日的勞力粗壯的胳臂,看得到只有那副毫無生氣的面具。歐貝蒂安大口的喘著粗氣,孩童稚嫩的力道終于在歷經(jīng)歲月磨礪的強大力氣打敗,面具被戴在了歐貝蒂安的臉上——剛好合適。
父母為男孩取名歐貝蒂安,意為順從。
<二>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每個人的命運就被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所控制,命運要讓歐貝蒂安對面具產(chǎn)生厭惡,命運指引著歐貝蒂安踏上一條不歸之路,猶如接連不斷的多米諾骨牌,推到一個,引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效果。
這天歐貝蒂安獨自在家門口玩耍,忽然看到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孩自己在街角站著,他快速跑了過去。
“你是誰啊?”“你怎么會來我們村呢?”“你怎么不說話呢?”
而男孩只是挑眉看了一眼歐貝蒂安“你是‘勞’孩子?”
歐貝蒂安輕輕皺了眉頭笑著戲謔“什么勞不勞的,我有名字,我叫歐貝蒂安。”
男孩忍下想要告訴歐貝蒂安自己名字的沖動,扭頭不去看歐貝蒂安“我媽媽說過,不能和跟自己不一個級別的小朋友玩。”
“什么是不一個級別?”歐貝蒂安跑到與男孩正視的位置。
“這個……我聽媽媽說我們戴的面具上會有的”男孩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具,歐貝蒂安這才看到男孩額頭中央那個巨大的“貴”字。
“不是一個級別為什么不能一起玩?一起玩了結(jié)果會怎樣?”歐貝蒂安拉起男孩的手一起在街道上奔跑。
“不,不要這樣……”男孩還想掙開歐貝蒂安的手,卻被忽如其來的奔跑弄得趔趄一下,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歐貝蒂安的手。
“我想偶爾……偶爾玩一次也不會怎樣吧。”
孩子們的友誼總是迅速而單純,兩個男孩迅速信任了彼此成為朋友。他們在小小的村莊玩得不亦樂乎,一起到海邊的沙灘上堆著沙子,壘砌一座座城堡然后大聲說著自己是王,然后在沙灘上踩出一串串的腳印,留下笑聲飄蕩在海邊和著海風(fēng)奏一曲大提琴。亦或者是到街道上逗著鄰家的大黃狗,拿起石頭塊砸,惹怒了大黃狗卻又尖叫著吹著口哨沒命的狂奔,半路即使絆倒,也會喘著大氣緊張的詢問狗是否追了上來。整個村莊中滿是孩子的足跡。
傍晚的到來,永遠跟隨者太陽的云霞變得暗紅,虛弱的陽光妄圖維持那白日里可笑的威嚴,卻奈何另一邊月亮的高高掛起。兩個孩子的父母同時找到了各自的孩子,發(fā)現(xiàn)孩子指甲之中由于堆沙子以及撿石塊而留下的黑兮兮的泥土。“貴”孩子的父母首先震怒了,他們拉過孩子臟兮兮的雙手指給歐貝蒂安看,大聲呵斥“你看看你看看,把我們孩子都教壞了”他們用力推搡著歐貝蒂安,唾沫星子在空氣中不甘心的畫著拋物線,卻全然不顧兩個孩子臉上的落寞與不安。然而歐貝蒂安的父母只是一味的鞠躬道歉,一味的說著“對對對,您說得對,是我們管教的不夠……”“這就對了,孩子不管教不行,要都像這男孩一樣,這世界還不亂了套了?”“是是是……”“今天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下次再叫我看見這樣的情況,別怪我不客氣”“不不不,您放心,絕對沒有下次了”
那對父母終于離開了,他們的背影留在歐貝蒂安的腦海中不肯散去,還有那些話語:“以后別跟這樣下層的孩子玩耍知道么,這樣只會教壞你對你沒好處的”“你要時刻記得你可是有“貴”字的孩子,亂了等級可不好。”
……
少年用力攥緊拳頭,手心全是汗,溫溫黏黏的粘附著肌膚,指甲用力向掌心收縮,幾乎要嵌進肉里。忽然少年深吸一口氣,似是要把所有勇氣擠壓到胸腔,才足以讓心靈強壯到可以讓聲帶猛烈震動吐出堆積在心中許久的話語。
“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要如此的等級分明?”
“難道等級低下的人生來就應(yīng)該被鄙視么?”
“告訴我啊,為什么!”
少年妄圖從地上撿起石子砸過去卻只抓到一手的塵土,用力拋灑也還是輕飄飄的隨著風(fēng)迷了少年的眼睛,眼中滾出兩滴淚珠在滿臉的黝黑塵土中滑過一道痕跡。
這番拼盡全力的吼叫也不過換來“貴”男孩回頭少年卻看不清男孩表情的無奈,父母拍拍肩膀的安慰以及村民們好奇的圍觀和漠然的離去。
每次黃昏都似乎時間滯待,天黑的緩慢,到了最后太陽又如同回光返照般忽然大放異彩。歐貝蒂安來到海灘,妄圖尋找曾經(jīng)留下的友誼的痕跡,卻只有海水沖刷過后的平整和細膩,城堡不見了,腳印不見了,連笑聲也被狂妄的海浪拍死在巖石上。
悠悠天地間,只有個傷心的單薄少年,他叫歐貝蒂安,從今起,他立志改變現(xiàn)狀。
<三>
從那以后,歐貝蒂安在家中沉默了五年。這五年中,沒有人見到過他,就像是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名叫歐貝蒂安的少年,只有父母知道歐貝蒂安每天還在吃飯,還在生活。
歐貝蒂安到了十五歲,他就可以和父母一樣參加勞工,賺取錢財來補貼家用。
在父母帶他外出尋找工作的前一天晚上,歐貝蒂安終于開口詢問父親“爸爸,我們必須做勞工么,我不可以去上學(xué)么?”
父親搖搖頭,終日勞作致使繭子密布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歐貝蒂安的頭頂,低聲說“做勞工,是我們一出生就被寫定的命運,你無法改變它。”父親起身離開,最后一個動作是幫助歐貝蒂安吹熄了還在燃燒的蠟燭“睡個好覺吧。”
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歐貝蒂安的雙眸反射了清冷的月光還在閃閃發(fā)光,少年猛地起身,從柜子中取出五年來畫的直通王城的地圖,以及自己積攢的全部錢財和干糧。歐貝蒂安用雙手顫抖著撫上臉頰,靈巧的中指輕輕伸進下顎面具與肌膚的縫隙處,只一個用力,面具就隨著一聲慘痛的“嘶”,掉落在地上。少年拿起毛筆,沾上金色顏料,在自己的額頭中央寫上“貴”字。緊接著他拿起所有的行李放到包裹中,從窗口縱身一躍,跳出生活了15年的家,踏上征程。
他看著天邊的月亮跑著,飛快地跑著,跑到幾乎腳不沾地,跑到感受到背后有種巨大的力量拖著自己的身體向上空飛去。“嘩”少年背后長出一對巨大的羽翼,原來不是像大人們嘴中所說的,只有最高貴的人才長有羽翼!
日出降臨了,每天都一樣的日出景觀現(xiàn)在在歐貝蒂安眼中如此美妙。曼妙卻又如同少女一般羞澀的云彩,半遮半掩的太陽,以及天的另一邊還沒來得及落下的清涼的月亮,一切都讓人心情舒暢。少年在空中大口的呼吸著,貪婪的享受著沒有等級制度的美好時光。
中午,歐貝蒂安降落在一個城鎮(zhèn)中,他本來在一個豪華大旅館門前降落,但他顧忌口袋中沒有那么多錢財,就準(zhǔn)備到一邊的小旅館中湊合著吃飯。沒想到大旅館的小二看到歐貝蒂安巨大的羽翼竟然主動把他迎進了旅館,提供了美味而豐盛的晚餐,最后當(dāng)少年毫無底氣的詢問價錢時,老板竟然毫不猶豫的大手一揮“不要錢”。
待到老板離去,歐貝蒂安不安的問小二為什么不要錢,沒想到這小二弓著身子不敢直視少年,小心翼翼地說“只有最高貴的人才擁有像您這樣美麗而巨大的羽翼”說完看歐貝蒂安并無其他指示也就沒說什么,弓著身子離開了。
吃過飯離開旅館后歐貝蒂安站在街道上中,久久不能回過神,昨天他還是個被人肆意歧視的窮苦小子,今天就變成了受人尊敬,不,應(yīng)當(dāng)是高高在上的貴族。
歐貝蒂安輕輕地笑了,笑著愚昧的人們,笑他們的懦弱,就像是當(dāng)初的父母那般。他張開巨大的羽翼,重新飛上天空,全然不顧地上人們的嘖嘖驚嘆。
此后的歐貝蒂安,無論到哪個城市,必定成為轟動。然而每次他只是笑笑,內(nèi)心對于等級制度的厭惡就越發(fā)深重。終于,歐貝蒂安來到王城他刻意的從天而降,希望得到人們的贊嘆。當(dāng)然,他做到了。在千百的贊嘆聲之中,他卻惟獨敏感的感受到一聲沉重的嘆氣。當(dāng)他順著嘆氣聲音看過去時,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衣衫破爛步履蹣跚的老人背影。他想追上去,卻被圍觀群眾堵住了去路,消失了老人的蹤影。
此后,歐貝蒂安每天都在尋找老人,直覺告訴他,老人會幫助自己登上王位。一天天的尋找,幾乎城中的每個角落都留下少年的足跡,每個路人都知道有著巨大羽翼的貴族少年在尋找一個衣著破爛的老人。
一周之后,老人出現(xiàn)了。
老人叩響歐貝蒂安的房門,走了進去從容的坐下,看著歐貝蒂安的雙眼,忽然閉上眼,笑了。
“孩子,我知道你沒戴面具。”
“你怎么會知道?”
“因為你的下巴沒有那一道縫隙”
“你不也沒有么……”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少年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你……為什么沒有面具?”
“為了看清人們的心”
“哪些人?”
“那些和我一樣沒戴面具的人”
“那你看到我的心是怎樣的?”
“充滿著對不公的憤懣,少年,我在這里等你很久了”
“等我?”
“你想要當(dāng)上最高統(tǒng)治者,你想要改變現(xiàn)狀對么”
“我見過太多像你這般的人,但大多數(shù)只是貪戀富貴,在一周的尋找之內(nèi)找不到我就失去耐心,在王城之中做一個普通人”
“但是你做到了,你有資格當(dāng)王,你堅持了你自己的內(nèi)心所想。孩子,今晚天黑以后,到皇宮去吧。”
老者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老者走后,歐貝蒂安靜靜的坐在房中,內(nèi)心卻像是波濤洶涌。他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卻做不到,成敗在此一晚,他沒有武器,不會武功,只能硬著頭皮闖了。
晚上,他像當(dāng)年一樣,從窗口躍下,打開羽翼飛向皇宮。
令人吃驚的是,皇宮雖說金碧輝煌,卻并無侍衛(wèi),只有幾個平時伺候王的小侍女,王就坐在寶座上。看到從大門進來的少年,王的嘴角輕輕一勾,笑了。
“你是來搶王位的么。”
“不,我是來讓人們感受公平的。”
“你想要怎么做?”
“廢除面具等級制度。”
“不,那會使人們瘋狂。”
“廢話少說。”
歐貝蒂安俯沖至王的面前,小巧的匕首悄悄抵住了王的喉嚨。
“你知道懦弱么,懦弱是這世界上克制犯罪的最好方法,面具就是運用了這個道理。”
“其實每個人都有著像你這般的羽翼,只是他們由于懦弱從不敢飛奔,每個人都可以摘下面具,只是他們由于懦弱從不肯掙脫桎梏。”
“你若硬要廢除面具,馬斯克國必然走向衰落和無秩序……少年,請你……”
“請你……三……思……啊……”
歐貝蒂安的匕首上現(xiàn)在沾滿了王的血液,他面前的王,已經(jīng)成為一具毫無生機的尸體。歐貝蒂安成功了,他終于登上了王位,他終于可以使得世界公平,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馬斯克國公歷年115年,年輕的歐貝蒂安,成為馬斯克國第10代王。
馬斯克國公歷年116年,歐貝蒂安王在城堡上公然取下面具,自此,馬斯克國再無面具。
<四>
數(shù)百年之后,曾經(jīng)繁盛的馬斯克國經(jīng)過百年的歷史,變得衰敗無比,整日有暴力襲擊、搶劫偷盜等惡性犯罪事件發(fā)生,民不聊生。
馬斯克國第100代王在翻閱史書時偶然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面具制度的記載,書上寫著:
“面具可使人變的懦弱,無法反抗,如善加利用,可控制惡性犯罪的產(chǎn)生。最好的搭配制度為等級制度。副作用:造成不公平,雖然大多數(shù)人民不會反抗不會產(chǎn)生不公平感但不排除會有一個血氣方剛充滿野心的少年出現(xiàn),消滅這種制度。”
馬斯克國公歷1000年,王宣布實施面具等級制度。
從此馬斯克國安然無事,秩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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