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

　　文/張林凱

　　酷熱的晌午雖然過去，燃著的空氣卻依然灼燒著每個人的神經，使任何人都莫名的煩躁，，這天象是發了狂，不單熱的緊，也不來半點風，使人的心像是罩在一層陰霾里，莫名的苦悶憋屈。

　　青豆從商場出來，暴露在這灼熱的空氣中也不免沾染上了狂躁的脾氣。有人從他身旁貼著他的身子擠過，青豆厭惡的拍拍被蹭到的衣角，恨不得馬上脫下來洗洗。

　　“急著投胎”？青豆暗暗從心里罵了一句。卻順著那人的路線瞧去，炎熱的天氣下站了好多人，撞人的也在其中，他們大多朝著一個方向，向著商廈對過的一個居民樓的頂層看去，不時發出嬉鬧聲。青豆看見，那樓的頂層坐著一個清秀的姑娘。樓下早就搭建起了一個巨大充氣氣囊，青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遇到了傳說中的跳樓了。

　　青豆走到那些人的中間，從他們間的對話知道，樓頂上的姑娘已經在那坐了有兩個小時，一直沒有動過，也沒有要跳下來，或者離開的樣子。“你爽氣點兒，要跳趕快跳。”青豆所在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朝樓頂喊，“跳啊，跳啊”青豆不時能聽見人群中有人附和，也有勸阻的聲音，只是那么微弱，或許人早就喊啞了吧！

　　青豆在人群中看了好一會兒，也想了好一會兒，他穿過人群，走向居民樓的樓梯。或許能動的人都在外邊看跳樓的，使得居民樓里顯得格外的冷清。樓道內有些昏暗，綠油漆的樓把手也有些生銹。青豆爬到最高的六樓，通向樓頂的槅門早就被打開，有兩個民警坐在那里，一邊用報紙扇風，一邊抽著煙。

　　“干什么的”？民警發現了青豆。

　　“我是跳樓的哥哥”。青豆早想好了怎么應付警察，“我能過去勸勸她嗎”？

　　“這…”警察臉上有些為難的表情。

　　“噗”的一聲，青豆跪在了那倆警察的面前，“求求你，求求你，我就這么一個妹妹”。眼淚都被青豆擠了出來。

　　“好吧！”警察讓出一條道來。

　　“謝謝，太謝謝了”青豆裝出哥哥應有的感激，心里卻想：“小樣兒”。

　　青豆跨步來得頂層，樓頂上很開闊，那跳樓的女子就坐在樓頂的邊緣處，。在離她七八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女警，還在不停的做著思想工作。女孩只是在不停的抽搐，很激動，根本沒有理睬她。

　　青豆朝著女孩走了過去，女警看到來他，急忙來阻止他：“你是誰？不要過去…”青豆也沒有理睬她，而是繼續沖著女孩走過去，在離女孩還有四五米遠的時候，女孩突然回過頭來沖著青豆大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再過來一步，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你跳你的樓，我做我的事，咱們誰挨不著誰”。青豆一臉的不屑表情看著她，才發現她真的很清秀，年齡在二十歲上下，眼眶中還含著淚水，眼睛也哭得有些紅腫。

　　在女孩有些驚訝的表情中，青豆轉變方向，走到離女孩有四五米遠的邊緣處，像她一樣將雙腳伸向外緣，坐了下來。

　　青豆抬著腦袋看著天，天空很晴朗，只有少量的白云在緩緩移動。那女孩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兩人都沒有說話，彼此靜靜的坐著。那女警也不知道怎么了，沒來打攪。

　　青豆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又找到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顆煙，然后沖著女孩的方向說：“抽煙嗎”？

　　女孩沒有理他還在不停的擦眼淚，青豆早料到這種結果，從遠處將煙丟到女孩的身邊：“都要歸黃土的人了，不想嘗嘗抽煙的滋味么？”青豆習慣用激將法的，而且這法子還很好用。

　　女孩真的拾起掉在地上的煙盒，從里面抽出一根煙，青豆笑了笑，又將打火機丟了過去，“接著”。

　　女孩拿著打火機和煙，不知道該不該點燃。想了許久，還是點著了，抽了一口，被煙嗆著，不停的咳嗽，又不停的哭。

　　青豆想看熱鬧一樣,“呵呵”的笑了出來。

　　青豆猛抽了幾口自己手里的煙，把剩下的部分從樓上丟下去，煙像一顆許愿的流星從六樓飛下去，飛進看熱鬧的人群中。

　　“無知，渺小的人”青豆看著樓下像螻蟻一樣的人說，“不知道自己什么時間會死，卻瞻仰別人壯烈，你說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

　　青豆笑了一會兒，仰面躺在樓頂之上，看著天空中一塊人型的云朵發了好一陣子呆。青豆轉過頭看她，那女孩早就把沒抽完的煙也丟到了，卻還是咳嗽、哭泣。

　　“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青豆問她，她沒有理他，青豆可能早知道這種結果。一個人看著天空自言自語的說，“我小時候，夢想有一天能成為一個作家。后來，高中畢業后，我沒有去上大學，而是一個人開始寫東西，我寫了很多的東西，有小說、有散文、有詩、有戲、有影評…任何可以用文字表達的東西都寫過，然后去投稿，雜志社、報社、出版社…”青豆轉過腦袋看著她繼續說：“可我從來沒有接到過回信，從來…”青豆停了一陣子，繼續說：“今天早上，我把自己沒有投過的東西都寄了出去，我已經不會再抱有任何希望了，原來窮其一生也不會成為我希望的那種人”。青豆繼續看著天空中人形的云朵，仿佛看到夢幻中的自己沖現在的他微笑。

　　女孩也抬頭看著頭頂上那片云發呆，抽搐著說“我和他認識了七年…”

　　“等等”青豆打斷她想要講的故事，“你想說你的事兒么？”

　　“嗯”女孩有些驚訝，他難道不想聽么。

　　“你可以長話短說么？”青豆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表說，“我恐怕時間不夠，我想六點自殺的，還有十幾分鐘”。青豆給她一個看似頑皮的笑容。

　　女孩驚訝的看著他，可能頭一次聽說自殺還要守時間的吧！

　　“聽說那時候可能變成厲鬼，”青豆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好吧！你繼續”。

　　被青豆怎么一打岔，她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了。

　　“你們認識七年:”青豆提醒她。這時她才繼續訴說她的故事。

　　和青豆想的差不多，女孩為情所困，自己認識七年的男友和最好的朋友走在了一起。

　　“我是不是很傻，”女孩看著青豆說，“可我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女孩捂著自己的臉哭了。

　　“任何人，都有自己過不了的劫”青豆像是在勸她，又像是勸自己。

　　“鈴鈴鈴”青豆身上的手機響了，他知道已經到了六點。青豆關掉手機的鬧鈴，對她說：“已經六點了”。

　　她轉過頭看著他，眼神流露著驚愕、不舍，卻不敢開口。一直看著他，確認他是不是就這么跳下去。

　　“我不會跳樓的”青豆告訴她說，“那樣太難看了”。

　　說著，他從自己的t恤上撕下一條布塊，用右手和嘴綁到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從口袋里拿出一串鑰匙。在女孩疑惑的眼神中用鑰匙串上的瑞士刀在手腕上劃了深深一道口子。

　　血從傷口中流出來，很快，很快，女孩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嘴，不知道該怎么做。看著他傷口里的血向外涌，慢慢的順著樓頂邊緣流向自己，又沿著墻壁向下流。

　　“原來，死是這種感覺”青豆沖著她笑，“想不到，我會死在這種地方，身邊會是不認識的人，這個世界真的要告別了么”?

　　女孩可能被嚇壞了，一直捂著嘴巴驚恐的看著鮮紅的血液流向自己，那么紅，紅的那么妖艷，或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青豆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仿佛置身在一個沒有痛苦，沒有疾病，和平，快樂的地方。他也不知道這樣做行不行的通，只是想試試，不試試這么知道，

　　“啊…”女孩發出一聲凌厲的叫喊，四周的警察都圍攏了過來，包括之前還拿著水杯的女警。

　　“不要..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青豆有氣沒力的警告著。他們在遠處看著青豆身邊的血從他身邊延伸漫開，沒人敢輕易上前。

　　“快，快救救他”女孩突然央求起周遭的警察，她想站起來，卻因為之前坐的太久，雙腿有些麻木，重重的摔在了房頂上，房頂上的警察想幫忙卻沒人敢輕易上前。她幾乎是爬到青豆的跟前，用手死死的捂住流血的傷口，鮮艷的紅色還是從她手指的縫隙往外滲。“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他是個好人，他不能死…”

　　四周的警察馬上沖了上去，兩人按著已近昏迷的青豆，女警抓緊女孩的胳膊。

　　“放開吧!”女警慢慢掰開女孩還死死拽著的手，其余警察對傷口做了簡單處理急忙將青豆抬下了樓，女孩看著消失在樓梯口的人影抱著女警“嗚嗚”大哭起來。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他會沒事的”。女警安慰女孩說。自己卻不免看看腳下還沒有凝固的鮮血，增添幾許擔憂。

　　樓下的人不清楚發生什么事情，只看見有幾個警察抬著一個人放進早就準備好的救護車里，開去了醫院。

　　“怎么回事？沒看見跳樓的啊！”樓下的人還在議論紛紛。過來許久，樓梯口中，雙手還沾著鮮血的女孩被女警扶著走了出來，扶近路旁的警車里。

　　人群中總是發出詢問的聲音，警察也沒做過多的解釋。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切”的聲音，隨后好多“切”的聲音傳了開來。

　　警車里女警用手輕輕安撫女孩攥緊的雙手，女孩沖女警笑笑，好像告訴她“我沒事…”

　　“謝謝你”咖啡廳里女孩看著青豆手臂上綁著的繃帶說，“要不是你，我…”

　　“哎…我該謝謝你才是，從醫院回來想開了好多事，要不然，那天我也去跳樓”。青豆盡力想說的輕松些，“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想真的跳樓，只是想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女孩低著頭，可能思考自己真的是那樣吧！

　　“服務員，再來一杯”青豆沖前面的服務員喊，又轉過頭來對女孩說，“吃點什么？今天我請，用新收到的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