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陳義仁
我不知道從哪來,我也不知道到哪去。我似乎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在這世界出現,沒有目的與方向。
我走過這條繁華的商業街,與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過,一張張正直善良的面具下,卻是背地里的咒罵,齷齪的心思,下流的想法。我能收聽到這些人的“聲音”,而且我無法控制它,我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些口是心非虛偽的人,不過我也不用擔心怎么對付這種我厭惡的所謂的交際,不想回答我就可以不回答,因為,我是個啞巴。
我希望有一個我“聽不到”的人能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想,只是有種感覺,這樣我的生活才會有所改變。
下雨了,行人都加快了腳步,而我還是保持著自己的步調。這個世界其實與我沒有多大關系,我靠編程來養活自己,幾乎所有的活動都能考網絡完成,生活在虛擬的網絡里也比這個虛偽的世界來得好。
走過街角的咖啡館,遇到一個發廣告的女孩,將一張廣告交到我手上。
創造你的夏娃!肋骨公司,一根肋骨創造一個理想伴侶,無論男女,只需20000元!
真可笑,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
我笑了笑將那張廣告揉作一團,丟進了垃圾箱里。
再回頭,那個女孩已經提著包匆匆忙忙跑遠了。
“張先生,手續辦好了,協議在這,將你的要求填在上面,最多三個,然后在下方簽字就行了,簽完字交完錢就可以開始這個手術了。”
一個戴著墨鏡的老頭子說著,把一份協議書交在我面前。
我終究還是踏進了這家肋骨公司,我不在乎錢,我也不在乎少一根肋骨,所以,為什么不試一下呢?
我將想到的三點要求寫在了要求欄里,在關系親屬方面選了隨機,拿筆的手再挪到下方,不禁頓了一下。
這事真荒唐!
可這個世界也夠荒唐了……我提起筆在簽名欄寫下我的名字。
不久我便躺在了床上,一個大蓋子蓋住了我的腹部,一個個穿著黑衣服的“護士”把不同的貼片貼在我的身上,無影燈一打開,我的意識就變得模糊起來。
等我醒來,我已經躺在了自家的床上。我看了眼床頭的電子鐘,只是我到肋骨公司去的第二天,中午11點46分。
叮叮當當,廚房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這房間一直是我一個人住,現在廚房里的還會有誰?難道是送我回來的?
我一使勁從床上一個跟頭翻下來,穿上拖鞋,向客廳挪去。
“起床了嗎?”,一個溫柔的女聲伴隨著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送入我耳朵。
我在廚房門口停了下來,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占據著我的廚房,難道這就是我的“肋骨”?天哪,這是夢嗎?剛想敲門示意,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那女孩轉過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很干凈。
這是她在我眼中的第一印象,不僅僅是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五官,她的笑也很純凈,看不到一絲雜質。
“看什么?”女孩又是毫無保留地一笑,右手端著一盆煮好的紅醬意大利面。
我被這女孩拖著坐在了客廳里,女孩將面擺在我面前,將一把叉子遞給我,像貓嘴一樣的唇線深深吸引著我。
“小宇,嘗嘗看我做的意大利面!”
我一時沒搞明白情況,不過餓是真餓了,手已經不自覺地拿起叉子卷起面條往嘴里送,心想,這女孩應該不會害我的……
等等,我似乎聽不到這女孩的心聲……
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口中一陣酸痛感刺激得我差點吐出來,天哪,這娃居然在紅醬里放醋!不能吐出來,我用力咽了下去,但很快我就后悔了,我噎住了。
“慢點吃嘛!”女孩急忙跑到廚房放了一杯水交到我手上,我喝了一大口,差點噴出來,我還是去吐一會兒吧……
吐完覺得輕松多了,女孩緊張地撫摸著我的背,我抓住她的手,示意我有話要說,她巴登巴登地看著我,一臉的無邪。
她和我以前遇見的人完全不一樣。
我想打手語,怕她看不懂,便把茶幾上的便簽拿過來,寫下一行字,“你是誰?”
“這是哲學問題!”,女孩一臉得意的說,“這個上課的時候學過,我知道!”
我搖搖頭,繼續寫道,“你叫什么?”
“噯?”女孩摸摸我的額頭,驚訝地說道,“你只是開個闌尾,怎么成失憶了呢?我是小初啊!倪見初啊!”
小初?我真沒印象,難道真是“肋骨”?不管多么玄奇,現在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吧……
“你來自哪里?”我繼續在紙上寫著。
“這就是我們的家啊……還有,我懂手語的。”說罷,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又緊握成拳,伸出大拇指,右手輕輕撫摸拇指,罷了又指了指我。
我知道她和我關系非凡,至少在她的眼中是這樣。
“嘟——嘟——”
竟是電話的鈴聲!可是我用不著電話,這個電話只是房東裝著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然而住的這幾年都沒有用過,就連繳房租也是房東親自來收的,這時候誰會打這個電話?
“張先生您好,肋骨公司為您服務,您的傷口已為您清理縫合完畢,今天就可以揭去腹部的貼片”話筒里傳來電子語音的聲音,我拉了下衣服,果然肚子這有一塊大號的創可貼,我一撕有些疼,只是粘住了皮的疼,忍一忍便揭了下來,竟只有一條小小的疤痕,這手術太神奇了!
“您已成功激活您的伴侶,下面向您介紹您的伴侶的設定,倪見初,21歲,畢業于美術學院……”
電話那頭講了一長串,原來真是他們給我隨機出了這么一個女孩。
小初在一旁嘗了一口自己做的面,也是差點一口噴出,連忙端到廚房清理,我一邊聽著關于她的設定,一邊看著她忙里忙外又笨手笨腳的樣子,不禁發笑,這世界真是荒謬啊!不過……一旦接受這種設定,還是挺帶感的……
一切都來得很突然,一切也來得如此美好。和小初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一起起床,一起吃飯,一起做著我們所能想到的事。
我覺得我們會這樣一直生活下去,直到永遠,我和我的“肋骨”。
“小宇,今天我要出去一下,晚飯不回來吃了哦。”小初輕描淡寫地說著,披上了外套。
“去哪里?”我停下了手上的編程工作,轉過身去用手比劃。
“哦,去逛街,美云約我的,就是上次我們街上遇見的那個,和我差不多高的……”
那女人……簡直就是個**!**!一天到晚只想著釣男人,小初和她待久了會被污染的!
“你不能去!”我奮力揮舞著手來表達我的憤怒。
“為什么?”
“那不是個好人!”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真的了解別人嗎?”
如果我能說話,我想我已經能把鄰居都唱醒了,現在房間里只有小初的聲音在回蕩。小初的拳頭捏得很緊,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緊張的小初。
“當然,你知道的,我能讀心!”我試著鎮靜下來,手語的幅度沒有之前那么大。
“能讀心又怎樣?”小初深吸了一口氣,換回了平常那略帶稚氣的語氣,“你又不是上帝!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從你的視角得出的結論?”
我不知該“說”什么,我似乎感覺到站在我面前的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能讀心,你能讀懂我嗎?”小初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
我擺擺手,“不能,你是我遇見的唯一不能讀心的人……”
“所以你根本不能了解我不是嗎?”
“我了解你,不用讀心我就能了解你!你是干凈的!”
“你不了解我,不,你根本不了解人……”小初的淚水在眼中流轉,“我也會有愚蠢的,自私的,骯臟的想法,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偉大,我是個人啊,我又不是神!”
“不,不對,你的設定不是這樣的!”
“什么設定?”
“你是我的肋骨,是我創造出的人,你的性格能力都是我設定好的!”
“小宇,你真的腦子受創了嗎?”現在的小初就如看待一個精神病人一樣看著我,“我有父母,有朋友,你居然說我是被你創造出來的,小宇,你怎么會變成了這樣……”
小初轉過身,挎上她的廉價包,左手擰開了門,手鏈打在門把手上發出的響聲在這一刻格外清晰,“或許我們應該冷靜一下……”
小初就這么走了,落下我一個人。
我注視著這個屋子,一周前這個房間還沒有異性的味道,現在卻到處留下了小初的身影。
我躺在沙發上,不想再去管那些沒完成的工作,我的“肋骨”居然拋棄了我,一個屬于我的東西居然拋棄了我,呵呵,真可笑……
就這樣,我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一天,兩天,甚至于忘了饑餓,忘了時間。小初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
“嘀嘀嘀”手機的按鍵聲在房間里回蕩,我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得在向手機上的收件人求饒。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隨著最后一聲嘀,手機屏幕就只剩下信息發送的字樣。
等待終究是難熬的,更何況是等一個對于我生命相當重要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還是沒有回電,她怎么可以這樣!她可是我的東西,她怎么能夠反過來拋棄我!不可原諒!
我變得十分焦躁,這感覺好久都沒有了。
沒有糖分的攝入,腦子已經疲憊不堪,容不得我再去多想什么……
“嘀嘀嘀,嘀嘀嘀……”
熟悉的鈴聲傳入耳朵,是鬧鐘的聲音。我竟然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哎?難道這一切都是夢嗎?
床頭還有我和小初的合照,相框有些顯舊,似乎過去了很多時間。難道這是夢嗎?小初真的是一個真人,她……不是肋骨?
我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現實真相,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真實了,我需要洗一下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鏡子里的我顯得異常的疲憊與萎靡,為了小初我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真是意想不到。我決定出去走走,吃點東西來維持體力。
久違的陽光再次灑在臉上,我竟有種火辣辣的痛感。
街上的人還是沒長進得虛偽著,但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我只知道現在要花錢填飽我的肚子。
拿著兩個包子準備回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小初……
小初從她一家餐廳出來,兀自走向了她工作的公司大樓,我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這里?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反而散發出職場女性的冷艷和知性,她已經不是我所期望的她了……一個不諳世故,天真爛漫的小初。
或許她本來就是這樣,只是在我的面前表現的那么純真而已,興許,那一眼純潔真的只是夢而已。
我不想叫住她,我也沒法叫住她……
轉過身,晴天還是晴天,只是我背對著陽光,一切都感覺昏暗了下來。我又獨自走上了回家的老路。
“先生,請關注下我們肋骨公司……”
又是一張傳單發到了我手上。
噯?
“是的,張先生,您是在我們公司購買過這個項目!”
我又踏進了這家肋骨公司,為了確認我是不是在做夢。接待我的還是那個戴墨鏡的老頭,他說話總是這么不緊不慢,聽不出一點感情的變化,就和一個機器人一樣。
“這是您簽訂的協議書……”
就和上次一樣,老頭把協議書雙手遞給了我,不同的是,上面已經密密麻麻填著或手寫或打印的字跡,底下還有我的落款。
“是對伴侶不滿意嗎?”
我點了點頭,又立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我不希望聽到這樣的話……
“如果不滿意的話,您可以啟用協議中的解約條款,可以對于您的伴侶選擇視為廢品,本公司進行回收處理,亦或是將其解放。”
廢品回收……
片刻的沉默后,老頭的手上收到了一份勾選的協議書。
“張先生,我們的合作關系就到此結束了。”
我點點頭,起身,最后將一張紙遞給了老頭:
你們到底是什么樣的公司?
老頭扶了下墨鏡,“沒人知道。”
我笑了笑,似乎有什么在我腦中留下了痕跡。
我應該放下這段記憶了,走出肋骨公司,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或許這樣一來我和小初會過得更好。答案是什么不重要了,畢竟它會隨著時間和空間的改變而改變,就和人一樣。
而我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她不是肋骨,她是人。
放手也許是個好選擇,我不悲傷,也不可惜,我只是留戀一個純潔的化身,卻未曾愛上一個完整的人。
還你自由,這是我現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決定。
“張先生,還有一件事!”三個戴墨鏡的男人站在了我面前,他們的打扮就和那個老頭一樣,應該也是肋骨公司的。
“您的協議人激活解約條款,在其死亡的時候將你作為廢品由本公司回收,我們接到一個不幸的消息,剛剛您的協議人由于抑郁癥自殺,所以,我們要將您回收。”
突然一陣刺痛侵襲了我的大腦,我的視線慢慢變得模糊,漸漸的那些行人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我該恨嗎?
我不知道……
這世界上還有多少人少了一根肋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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