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小鎮

　　文/朱佳琳

　　Dora心不在焉地聽著母親在自己的耳邊不斷念叨，心思已溜到此行的目的地——爺爺居住的六月小鎮去了。

　　Dora和爺爺并不熟悉，她從來沒去過爺爺家，與爺爺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只知道爺爺是作家，聽父母說去年他搬去六月小鎮。那是一個你從未聽說過也不會在地圖上發現的小鎮……Dora對這個神秘的小鎮擁有濃濃的好奇心。

　　來到爺爺家已經接近傍晚，Dora父母匆匆向爺爺告別離開了。在父母與爺爺談話時，無聊的Dora注意到爺爺客廳的茶幾上遺留著一個娃娃，似乎是從掛件上掉下來的。

　　一

　　“爺爺，這個娃娃是？”Dora好奇地拿起娃娃。這是一個挺破舊的娃娃，看起來是手工自制的，暗淡的金發貼著娃娃模糊的五官，整潔的衣物向他人昭示著主人對它的珍愛，背面似乎還刻有一行小字：“贈與我最愛的口。——口”缺失部分由于主人一直的撫摸，已看不出原來的字跡了。

　　“大概是Eve的娃娃吧，今天只有她來過，應該從她包上掉下來的，明天我去還給她。”送走了自家兒子和兒媳的爺爺隨意地掃了一眼娃娃后回答。

　　不得不說爺爺對Dora很縱容。他不在意她四處亂跑，任憑她自己挑選房間，甚至不介意她來打擾自己寫作……最后發現天色已晚才對Dora說：“Dora，不早了，該去睡了吧。”“不，爺爺，為什么小鎮要叫六月？不弄明白我睡不著！”Dora近乎撒嬌地無賴。“那講完就去睡好不好？”爺爺對這個難得見的小孫女不經意的撒嬌很受用。

　　“這名字源于小鎮上六月天使的傳說。”爺爺難得戴上他的金絲邊眼鏡，一幅老學究的樣子，“傳說大約是這樣的：

　　六月的天使

　　有一個小鎮

　　小鎮的居民

　　受到她的庇護

　　美麗的六月

　　停駐在小鎮

　　六月的天使

　　守護她的小鎮

　　瘋狂的鐵騎

　　踏破小鎮護欄

　　嬌美的六月蘭

　　染上血色凄艷

　　憤怒的天使

　　焚燒了入侵者

　　六月的小鎮

　　屬于六月天使

　　六月的天使

　　被天堂拒之門外

　　雪白的羽翼

　　染上黑夜的色彩

　　血色沿鐵鏈滑落

　　倔強的六月天使

　　被上帝封印在

　　屬于她的小鎮

　　……”

　　“好無辜的天使。”Dora撇嘴，“晚安，爺爺。”“晚安，Dora。”

　　二

　　Dora窩進那舒服的書房，在滿滿當當的書架上進行“尋寶”，而爺爺則在對面的陽臺上構思著他的下部作品。

　　“爺爺。”Dora忽然喊。“怎么了，Dora？無聊了？”“我想去摘一束雛菊，還有，我能把這本詩集帶回房間看嗎？”Dora晃著手上的詩集。“可以，小心點！”爺爺又開始構思他的作品。

　　晚上，Dora翻開詩集，扉頁上是幾個清秀的字跡：“Diana的記錄本”翻開來就是一首小詩：

　　住在我隔壁的女孩

　　她的時光靜止在六歲

　　我記得她溫暖的笑臉

　　還有頭上鮮艷的雛菊

　　唱著歡快的童謠

　　在陽光下跳躍

　　她在六月末的傍晚

　　消失在小鎮的角落

　　住在我隔壁的女孩

　　她的時光靜止在六歲

　　我記得她頭上的雛菊

　　還有身上可愛的公主裙

　　像參加王子的晚會

　　在夕陽下遠去

　　她在六月末的夜晚

　　飛回上帝的懷抱

　　另一邊是張照片，一位可愛的小女孩甜甜地沖Dora微笑，她頭上戴著朵鮮艷的雛菊……

　　三

　　剛睡醒的Dora無意間看向花瓶，驚愕地發現，昨天還絢爛無比的雛菊似被人摧殘過般殘花滿地，不復嬌艷。“怎么回事？”Dora皺眉卻也不多想，爺爺說今天要帶她去拜訪小鎮的居民，西邊的懷特夫人有位女兒，她們可以一起做作業。

　　“Dora，你爺爺的房子怎么樣？”Eve，懷特夫人的女兒，小聲地問Dora。“太漂亮了，就像童話。”Dora也小聲地附在Eve耳邊，“尤其是那片雛菊與六月蘭的花園。”“你不知道嗎？那屋子是鬼屋！”Eve顯然不滿意這答案，“已經有4位女孩被證實死在那里！你最好還是離開吧！”

　　“Eve，你們在吵什么呢？”懷特夫人被Eve一激動不小心拔高的聲音吸引過來。“我們在講一道題。”Dora連忙掩飾，Eve附和著點頭。“好吧，孩子們，下回注意點。”懷特夫人又加入熱烈的聊天中了。

　　“Eve，我知道，但我只住幾天而已，不會出事的。”“好吧，愿六月天使保佑你！”不知為什么Eve看起來不怎么放心，“但你最好還是趕緊離開吧，那房子不安全。”……

　　晚上，Dora再一次打開那本詩集，翻到下一頁：

　　住在我隔壁的女孩

　　她真是個可憐的女孩

　　沒有朋友和姐妹

　　只是不斷地學習

　　淡藍的憂郁

　　在她身上生了根

　　她的身影

　　總被孤立在外

　　住在我隔壁的女孩

　　她真是無知的女孩

　　太過多余的好奇

　　追尋往昔的足跡

　　逼近的真相

　　讓她感到無助

　　在六月末的傍晚

　　她的足跡

　　消失在小鎮角落

　　“真是奇怪的詩集，不過照片里的女孩很好看呢!”Dora輕輕描繪照片中女孩的輪廓，那鏡頭揮手的女孩手上綁著條淺藍色的綢帶。

　　四

　　花瓶落地的聲音驚醒了Dora，她剛睜開雙眼就對上了一雙幽綠的豎瞳。“啊——”Dora尖叫著后退，摔到床下。

　　“喵~”Dora床上的小黑貓一臉無辜地叫喚。

　　“嚇死我了，調皮的家伙。”Dora揉著摔痛的地方，摸了摸它的頭。“這小家伙是今早被放在門口的，我想你會喜歡它，就放它進來了，沒想到嚇著你了。”爺爺環顧下房間。“我會把碎片處理掉的。不過Dora，那綢帶是？”

　　“綢帶？”Dora順著爺爺的視線望過去，那滿地狼藉中果然有根淺藍色的綢帶，“那不是我的，但很眼熟呢……”沒給她太多的時間，爺爺就把Dora趕出去了，黑貓慵懶地跟在她身后，就像個小跟班。

　　“明明好像見過的，怎么就是想不起呢？哦！別鬧了，我這條褲子還是新的！對了！”Dora放下疑問，抱起正在抓撓她褲子的黑貓，“你還沒有名字吧？既然這里是六月小鎮，你就叫June吧！”小黑貓溫順地叫了一聲，似乎也贊同這名字。

　　“爺爺，我出門了，今天和Eve約好的，她帶我去參觀小鎮。”Dora在門口與爺爺打招呼。“玩得開心點！”爺爺爽朗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好的，我會的。”Dora背著小包大聲應答。被裝在包里的June也知趣地叫了聲。

　　“Dora，你來了！咦，你養了只貓？”Eve看見從Dora包里探出頭的June。“是啊，叫June，可愛吧？”Dora把June從包里抱出來，抬頭發現Eve的臉色不對勁，“怎么？”

　　“我忘了你和你爺爺不算六月小鎮的原住民，許多規矩都不懂。今天我跟你好好講講，免得你一不小心惹到別人。”Eve有些不自然地笑笑，“你以后不要把June從包里或者類似的東西里抱出來給別人看。在六月小鎮里，從包里或者其它容器里將黑貓抱給別人看的行為是對別人的詛咒。”

　　“什么？對不起，Eve，我不是故意的……”Dora連忙把June裝回去，“沒關系，所以現在我告訴你啊。”Eve打斷了Dora的話，臉色也恢復正常，“看見你家隔壁的教堂了嗎？那里不允許June進去。而且教堂里六月天使的黑耀石雕像是不許觸碰的，還有中心花園旁邊的湖balabala……”Eve一邊和Dora在小鎮閑逛，一邊嘮嘮叨叨地講著六月小鎮的“鎮規”。

　　Eve帶Dora在小鎮逛了圈，最后來到小鎮教堂。“Dora，你先把June放回你爺爺家，我在教堂門口等你。這座教堂可是我們小鎮最著名的圣地，不參觀下可是件憾事！”Eve站在華麗而圣潔的教堂門口，頗為惡劣地戳著June小小的腦袋，惹得它伸出小巧的爪子不住撲騰著想把搗亂的手指趕開。

　　“Eve，你何必跟June過不去呢？我很快回來。”Dora對Eve自降身份去欺負一只貓的行為感到無語，趕快把快惹毛的June從大魔王Eve的魔爪下救出來，送回爺爺家，又跑回來與Eve會合。

　　小鎮教堂是經典的哥特式建筑，里面也與其它教堂無二，唯一的區別只是教堂內供奉的不是代表真主的十字架，而是象征六月天使的雕像。

　　這座雕像很逼真，遠遠望去，真的就像一位天使在此處安眠。當然，這要忽略天使背上那被數根鎖鏈穿透的翅膀。幾根鎖鏈分別連著教堂的墻壁和屋頂，倒真像是為囚禁六月天使用的。

　　“Dora，你知道嗎？當初我聽姐姐講六月天使的故事時，總覺得六月天使很傻，真的很傻。明明只要認個錯，以她最受寵愛的天使的身份，一定能被原諒，為什么非得受這份罪呢？”Eve凝視著雕像，有些迷惘。

　　“或許六月天使和小鎮就如《小王子》里的狐貍與小王子，互相依賴互相馴服，所以她才不愿看六月小鎮被毀去吧？為守護而背上罪孽，她應該心甘情愿吧。”Dora開導她。

　　“或許，Dora，我勸你還是早點走吧，你不知道我姐姐Elva她被……”Eve的話被爺爺的呼喚打斷了。“孩子們，回來吃飯了！”“你姐姐怎么了？”“不，沒什么。”Eve不自在地笑了下……

　　睡覺前，Dora又翻開那本詩集：

　　今天來到小鎮

　　我看到了精靈

　　追蹤的腳步

　　被呼喚打斷

　　在六月祭伊始

　　我來到了小鎮

　　六月天使的傳說

　　賜予這小鎮

　　最神秘的面紗

　　今天參觀小鎮

　　在朋友的口中

　　這美麗的花園

　　沉睡過三個女孩

　　繞過清澈的湖泊

　　束縛的天使

　　緊閉著雙目

　　不忍窺探小鎮

　　今天抄完墻上的小詩

　　精靈出現三天

　　它似乎在引導我

　　前往未知地域

　　如果明天它還出現

　　我就跟著它前進

　　去那未知之地

　　在六月祭前夜

　　“說起來，明天就是六月祭伊始！對了，June呢？好像回來沒見過它，跑哪去了？……“Dora迷糊的進入夢鄉……

　　尾聲

　　“Ann，你看，Dora在做夢！”Lu看著寬大的屏幕中的畫面一臉興奮，“Lu，輕點，別吵醒她，你知道的，Dora是不同的。”Ann輕聲地提醒Lu。

　　“想起來真是奇跡，從那個時代一直使用到現在的僅剩的生物智腦，真不知道那個時代是怎么做到的，有時候我還真覺得Dora就是個人呢。”Lu摸著冰冷的主機感慨，“如果不是因為有Ice的例子，恐怕瘋狂的研究者一定把Dora拆了研究。”

　　“不過現在Dora一定很孤單吧。畢竟從那個時代遺留下的四臺生物智腦只剩下她。”Ann也摸上主機，“初代智腦Min，因時代變革加材質問題壽終正寢，二代智腦Bell毀于世紀大戰，三代智腦Ice因被研究者拆解而自毀，只剩下四代智腦Dora。”

　　“她？Ann，你不會真把它當人了吧？我記得書上說，Dora它們的記憶是為了讓它們更個性化而編寫的，”Lu聳肩，“老師怎么還沒出來？”他們可沒資格進入Dora所在的房間，如果不是這次老師帶他們來見識下，或許他們還要奮斗幾十年才能在門口瞄一眼Dora。

　　“不過，你不覺得……”“好，我們該走了。”老師從內室出來，打斷了Ann的話，他們跟著老師走出了重重關卡，回到老師的研究所。在他們離開后，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從音響里溢出來“Eve……”

　　幾天后，Ann突然被老師叫住：“Ann，我們談談，關于Dora。”“好的，老師。”Ann跟老師走進平日嚴禁進入的里屋。

　　“Ann，你對Dora怎么看？”老師擺弄著屋內的儀器“老師，Dora的記憶太真實了。根本不像是編造的，我覺得Dora根本是一個人而不是……”Ann的聲音小了下去，因為她看見老師身后的屏幕上出現一張臉，Dora“夢”中Eve的臉。

　　“你說對了呢，小家伙。我們本來都是人，真正的人。”屏幕上的臉開口了，“我叫Elva，真正的初代智腦！”“老師？”Ann轉不過彎來，呆滯地看著老師。“Ann。接下去的事你要仔細聽好，我只會說一遍。”老師的表情被陰影遮住了。

　　Ann在Elva的講述下明白了一切。那個時代的幾位科學家在小鎮研究將人與計算機合二為一的辦法，而Elva她們就是實驗的犧牲品。她們的共同點就是PDQ感奇高，于是她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

　　“我真的好心疼我妹Eve，她為了保住我……”Elva想哭，可她早就沒有了眼淚。“Ann，我一直在找出讓智腦重新變成人的方法。”老師一臉苦笑。“可是，政府不可能允許……”“所以，Ann，你愿意接下這個擔子嗎？”

　　沉默蔓延開來。

　　一個月后，一個叫Hugh的男生拎著一大堆行李去大學報到，開始他的學院生活。在進門的一剎那，他聽見廣播里報導“著名學者Fay與其學生Ann、Lu一起違法實驗，現主犯Fay已判死刑，后天執行。Ann與Lu仍在潛逃中，請廣大民眾協助抓捕……”他不在意地壓了壓帽檐，輕松地走過去……幾個星期后，Lu被抓了，可政府無論如何也找不到Ann，只能長掛通緝令。

　　二十五年后，Elva從手術臺上下來，不習慣地動動手腳，Dora在旁邊把自己的手臂摁得青紫，有些欣喜若狂。多久了，已經多久聞不到花香，感覺不到疼痛了……“我們該走了……”

　　就在政府為智腦失蹤而焦頭爛額時，在一個偏遠的小鎮，多了三兄妹的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