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來時，我亦在（4）

　　1

　　青春像是一張褪了顏色的相片，落滿了黑白的灰塵，暗淡無光。

　　那條在夏日里長滿樹蔭的小道，陰涼了多少人美好的過往，單薄了多少人的青春。

　　啊！啊！你聽，那是誰的歌聲蠢蠢欲動，穿過林隙，帶來一團欲望的烈火！

　　2

　　蘇易推開緊閉著的教室門，她并沒有走進去，只是感覺到里面冰冷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她，沒有一絲聲響，讓人毛骨悚然。

　　站在講臺上的人把她喊了進去，”你進來！“。

　　蘇易就這樣走了進去，愣愣地站在講臺前。”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叫蘇易。以后你們就要互相學習，互相照顧！“

　　蘇易轉身望了望這個講話的人，她猜想這個人應該是這個班的班主任吧！他身上還帶有一股淡淡的硫酸味道，臉上深深的皺紋像是被某種濃酸腐蝕過的溝壑，眼鏡框里厚厚的鏡片如同錐形瓶破裂后殘剩的瓶底，一張嘴說話，不冰不冷，像是某種放熱反應生成的氣體。

　　”蘇易，你就坐在這中間一組的第五排吧！”

　　”老師，可是那位置有人啊？”蘇易有點生氣地看著這個老師。

　　”劉松言，你做到后面那個空桌上！“這個老師用手指著最后一排的空桌，”蘇易，你做到他的桌上，快去！“

　　那個叫劉松言的男生沒有說什么，低著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徑直走到最后一排。

　　”老師！“蘇易看著他，有點不解。

　　”快去坐下！“然后他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寫畫畫，”接下來，我們開始上課！“她只好有點不情愿地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整整一節課，蘇易都沒有用心聽課，她還在想著班主任為什么對待自己這么好，對待那個叫劉松言的那么差，就算那個男生是班里最差的，為了她這個新來的而對他那樣，也不值得啊！

　　好幾次因為走神，被班主任喊起來回答問題，因為之前在高一上學期對理科綜合投入的時間較多，所以對待老師提出的配解化學方程的問題，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這才得意勉強逃脫問責。只是被老師輕微呵斥了一句，”有些事，不必想太多，既來之，則安之！“

　　一下課，蘇易就跑到那個叫劉松言的桌前，”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個老師對我這樣好，而對你這樣無情！“蘇易雙手緊捏著，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劉言松。

　　”沒事，我習慣了，他老是針對我！在家里也是，在學校也是，我受夠了。可是，他畢竟是我爸，我又不能怎樣！“劉松言看著蘇易有點驚愕的眼神有些好笑，于是補充到，”也是，你剛來，不知道這里的情況。他是我爸，是這個班的班主任。“

　　”你爸是這班的班主任？難怪對你這么差！“蘇易暗自偷笑。

　　”你笑什么？我爸是班主任有那么好笑嗎？“劉松言看著這個可愛中帶著調皮的女生，心里不禁有些萌動。

　　在這個女生不超過十個的理科班，劉松言好像對這個新來的女生感覺特好，沒有其他女生的浮華與做作，顯得真實而自然。

　　”聽過恨鐵不成鋼沒？難怪你爸讓你坐后面！“蘇易帶著一臉嬉笑看著劉松言。

　　”可是……“沒等劉松言說完，上課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好了，上課了！我的回去了！感謝的你的位置。“蘇易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一個留著披肩發的女老師走進了教室，站在講臺上，面無表情地喊了一句”上課！“

　　”起立！“全班同學都在同一時刻站了起來，只是蘇易感覺這個喊”起立“的聲音是那樣熟悉！

　　3

　　那些飄蕩在午夜里的歌聲，凌冽而凄厲，伴隨著風的成長，會不會溫暖的味道！

　　那瘋長了一整個夏季的蘆葦，到底訴說著誰的宿命！

　　蘇易轉過頭去，看著那個聲音的發源體，不禁有些吃驚：那個帶著濃厚播音味道的聲音，不正是劉松言嗎？

　　蘇易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她不明白這個班的班主任為什么把班長職位給他的兒子，不明白為什么又要將這個班長調到最后一排，不明白他們父子之間到底又怎樣的隔閡與不解！這一切的一切耐人尋味，像是一團麻草，凌亂地交織在蘇易的腦海里。

　　蘇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有著一頭海藻般長發的女老師，愣愣地出神。當這位女老師好幾次經過她身邊，以敲她的桌子為警示，她才緩過神來。

　　”同學，這是生物課，不是你班主任的化學“那個生物女老師用手指了指蘇易桌上的化學課本。

　　蘇易低頭看著自己的化學課本，臉頰不禁微微泛紅。”對不起，老師！”她匆忙從書包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生物課本，不料用力過猛，書包里的書本文具散落一地。

　　”對不起，老師，我馬上撿起來！“蘇易的臉頰此時如同落日夕陽，她蹲下身子，慌亂的撿著散落的東西。

　　當她整理好東西，發現教室里只能聽見她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跳聲和老師忽高忽低的講課聲，完全沒有一絲絲同學們的暗自譏笑和嘲諷聲。

　　現在的她，只感覺這個理科班像是一座墳墓，再大的波浪都激不起一絲波瀾。完全不像以前的文科班，只有一點風，便會波濤洶涌！

　　蘇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她看見陽光透過窗子，射進一束光線，突然想起了以前初中上過的一篇文章《金色花》，里面有這樣一句”那棵樹的陰影落在你的頭發與膝上時，我便要將我小小的影子投在你的書頁上，正投在你所讀的地方。“

　　蘇易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間想到這個，也許她只是想找一個能保護自己，安慰自己的人，正如樹影能為人遮陽一樣！

　　”你起來，跟我們說說什么是細胞分化“那個生物女老師走下講臺，看著蘇易。

　　”老師！“蘇易低著頭，抿著嘴唇，喃喃地說：”老師，這節我沒有上過“

　　”沒上過就好好聽課，自以為是！“那個生物女老師把書扔在講臺上”真不知道你們班主任怎么想的，把你安排在這個位置！影響我上課心情！站著！“

　　”老師，我知道！“

　　”好，劉松言，你來告訴我們什么是細胞分化？“

　　”在個體發育中，由一個或一種細胞增值產生的后代，在形態、結構和生理功能上發生穩定性差異的過程，叫做細胞分化。“

　　蘇易并沒有聽進所謂的解釋，她的大腦此刻完全空白。

　　當初之所以棄文學理，就是因為她厭惡語文憎惡歷史，她跟歷史的關系就像生死仇人一樣，水火不容。她了解鳥嘌呤存在于脫氧核醣核酸及核醣核酸中，了解氨基酸是無色固體，但是卻搞不清楚保持著不敗戰績的馬其頓國主是亞歷克斯還是亞歷山大，分不清三司史到底是唐朝的還是宋朝的。

　　這個班級連空氣都是那樣壓抑，讓人透不過氣。此刻，蘇易想到的只有逃離，她喜歡的是自由，如同一個獨行俠一樣，自我成長自我愈合。她受不了這里，甚至有點后悔當初的選擇，只是事已至此，想后悔都沒辦法后悔，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