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我住在一座真正的小鎮(zhèn),虎石臺鎮(zhèn)。”芒果梨的目光越過桌上的礦泉水瓶、地球儀、顯微鏡、雙筒望遠鏡,落在乖乖就座的雙筒望遠鏡主人和王威漢身上,“那時我也有自己的夢想和鐵桿朋友,雖然它們經常遭人嘲笑——”
“——你的夢想是當博物學家!”胡楊搶著說。
“還沒那么早!”芒果梨搖頭說,“我遭嘲笑的夢想其實是,我想得到一根魔棒:它指向藍天白云就能揭開藍天白云的秘密,指向花草就能揭開花草的秘密,指向石頭就能揭開石頭的秘密。當然,這個夢想聽起來荒唐,不會有人信,包括我的老師、同學,甚至我的爸爸媽媽。而我的一個鐵桿朋友,一只看家護院的小母狗,也看著滑稽。因為它有一條白尖兒的尾巴——我叫它白尾巴尖兒——別人都說它是不吉利的戴孝狗。沒幾個不討嫌它,勸我丟棄它。可是它舔過我的小腳丫,幫我撿過斷了線的風箏,對著放學的我搖過尾巴,向著嘲笑我的大孩子呲過牙咧過嘴,我怎么下得了手呢?更不用說我的夢想荒唐,卻只有它愿意相信:一個陽光很好的夏天的午后,當我找到它說起心事時,它嗚咽著,像是替我難過,又像是替我叫屈。我知道它是在說,它信,它信!你們知道,我們小的時候,是聽得懂動物說話的。”他的聲音變小了。
“后來呢?”王威漢說。
“后來,它失蹤了!”主人昂起頭來,“有一天,白尾巴尖兒像往常一樣送我上學,卻再也沒有回過家。當我放學后聽說它丟了,就算我瘋了似地去找它,也始終找不到它的身影。幾天過去了,幾個星期過去了,幾個月過去了,它一直沒有露面。我就想,也許它是半路遇到要好的同類朋友,結伴浪跡天涯去了?!”他停了一下,“是啊,有幾只鄉(xiāng)下的土狗,會落得好下場呢?”
“也許它被嘲笑你的大孩子盯上了。”盧柏皺起眉頭。
“也許它被好心人救了一命,跟他走了。或者干脆它跑掉了,”顏子雯拿憐憫的口氣說,“頂多成了找不到家的流浪狗。”
“它是不會被吃肉的!”胡楊低垂著眼皮。
“誰對它不安好心,”王威漢信誓旦旦地說,“倒會被它吃一口肉!”
“總之一只看家狗回不了家,或者遭遇不測,那種可憐的滋味讓人難受。”芒果梨故作平淡地說,“二十多年過去了,它應該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這個長大成人的碌碌無為的家伙,也差不多把它徹底忘掉了。直到兩年前。有一天,我閑下來,想起兒時的夢想,腦海中突然閃過虎虎有生氣的它!還有什么比兒時夢想更珍貴的呢?還有什么比兒時伙伴更忠誠的呢?我心血來潮了。我有了一個念頭:當年白尾巴尖兒有沒有可能留下后代?我有沒有可能找到它的后代?要是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我就可以重拾友情舊夢重圓了。我奔波忙碌的生活也將變得充實和快樂起來!想到這兒,我躍躍欲試。后來的事情證明,我是跌跟頭撿金條——運氣好到家了!多虧了當年爸爸媽媽跟別人家一樣,把狗崽崽貓崽崽送給熟人了。更多虧了一個山里的守林人,養(yǎng)了三四代狗崽兒,保留了白尾巴尖兒的血脈。經過多番打探,隔了好些年,我開車爬過崎嶇的山路,居然見到白尾巴尖兒的后代啦!居然那只看家小母狗,也有一條黃地兒白尖兒的尾巴——我叫它小白尾巴尖兒。這是不是讓人難以置信?”
“它是白尾巴尖兒的外孫女或者——”盧柏苦苦思索著。
“——曾外孫女、玄外孫女!”顏子雯幫腔說。
“它在哪兒?”王威漢和胡楊說。
“論血緣它是白尾巴尖兒的后代沒錯。”芒果梨呆呆地瞅著一塊綠螢石,“它現(xiàn)在原本應該跟我們一起,也呆在溫暖的屋子里。可它一見陌生的我就搖起尾巴來,一聽我說話就打量起我來,好像一個人見到了闊別多年的朋友,一個懷孕臨產的人——小小白尾巴尖兒都快出生了!誰叫我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呢?誰叫我說服年邁的守林人,把它帶下山,說要陪它一陣子呢?誰叫我看它還溫順,把它塞進后備廂,沿著山路長途跋涉了呢?等我回到家,見它睡熟了,怎么喚也喚不醒,我才醒悟過來:回程路上的金屬聲異響不是山路顛簸帶來的異響,而是它在后備廂里喘不過氣來,不停抓撓廂壁的結果!趕到寵物醫(y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它和它肚子里的小生命變得冰涼了!為了給它們找個長眠的好去處,又不總是被打擾,我這個披著鐵桿朋友外皮的索命鬼,在濱河公園里停停走走,直到相中了渾河邊的山皂角,才決定把它安頓在那兒。那兒多得是藍天、白云、碧水、青草,它和它的孩子們不會寂寞;山皂角作為植物刺猬,過路人多半會繞著走,它和它的孩子們又不會嫌吵。安頓它時,正是傍晚。天剛下過雪,河邊跟我的心一樣冷。土坑上的星空卻燦爛極了——也許小白尾巴尖兒和它的孩子們回歸塵土,靈魂卻升到天上,變成閃爍的永恒的星星了!我好心辦壞事,就這么白尾巴尖兒和它的后代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又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除了我的腦海。”
“星星不停地閃爍,是在跟我們捉迷藏嗎?”王威漢眼巴巴地瞅著芒果梨。
“也許吧——”芒果梨埋下頭去,“——不是這件事,我是不會知道渾河邊長著山皂角這種植物刺猬的。”
在王威漢和胡楊眼里,芒果梨的故事明明多數時候讓人心情沉重,此刻卻讓人心跳加速!“金星合月”當晚,大鄰居很快想到用山皂角刺做武器,和他摸黑兒找到山皂角,以及他守在渾河灘上觀星,原來跟小白尾巴尖兒長眠在那兒有關!他好懸說走嘴!好在除了以強笑作回應,對方收住了話匣子。他們夜探渾河叢林的秘密才不至于當場曝光。
“渾河小鎮(zhèn)也有山皂角,它有一個外號叫鋼針樹或者貓不爬樹!當然我知道它的學名叫山皂角,功勞要記在你頭上。”盧柏說話給顏子雯聽,“但愿你上回撿回來的山皂角刺,是從小區(qū)里面摘下來的,不是從渾河邊摘下來的。再說一遍:”她說話給王威漢聽,“有本表姐點頭,你才可以跑到小區(qū)外面胡作非為;當然要我點頭嘛,那是白天盼月亮——休想啊休想!”
“去河邊干嘛啊?!”“就是嘛,天這么冷——就算天暖和了也不!”王威漢和胡楊唱雙簧。
“小白尾巴尖兒和它肚子里的孩子,就葬送在我手里!”在懊悔中芒果梨又撿起話題說,“我一不小心做了兩件蠢事。”
“老實說,我踩死過蝸牛,在游樂園,夏天的時候。”胡楊甕聲甕氣地說,“我還害死過蜻蜓、蜘蛛、螞蟻呢。可我干這些都是王威漢帶的頭!”
“怎么全賴我啦?”王威漢瞪著他和盧柏說,“誰沒做過這些事?盧柏還踩死過螞蟻呢!”
“那是半路上螞蟻下雨搬家,本表姐不小心踩到的!”盧柏雙手掐腰騰地站起來,“又不像你是故意謀財害命。”
“我也做過好事,”王威漢辯白說,“我還救過流浪貓呢!”
這事兒好像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胡楊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盧柏氣哼哼地坐回到椅子上,一個見怪不怪,一個欲言又止。只有芒果梨和顏子雯臉上掛著費解的表情。
“前些天,一個上午,我在家里面悶得慌,就朝窗外看了一眼。”王威漢噘著嘴說,“你們猜怎么著?在花園外,一只貍花貓,彎著腰,在爬樹,像這樣——”他弓起腰來,“——只有貓才會這么彎著腰。我奇怪了:冬天樹上又沒有好吃的,又沒有好玩兒的,只有幾顆黑色的癟果子,它學松鼠的樣子爬到樹上,是為了干嘛呢?”
“它是為了——”胡楊插話說。
“——別多嘴!”王威喝止他,“當它快爬到樹頂時,我隔著窗戶發(fā)現(xiàn),貓爬高了也會膽小。因為它爬著爬著,就收住爪子了。它一定也怕掉下去!”他對主人和顏子雯賣關子,“你們猜,它爬樹是為了干嘛?”
盧柏和胡楊雙雙上來揭穿他。
“捉喜鵲!”
“捉喜鵲!”
“是為了捉喜鵲!”王威漢只好由著他們添亂,“為了捉喜鵲,它都快爬到樹頂了!我從來沒見過貓爬樹,會爬那么高。它的膽子真大。換了我是它,就算我有那么好的爪子,我也爬不到那兒去。貍花貓正想跟喜鵲套近乎呢,沒承想腳底下一滑——一塊樹皮掉下去了。那只喜鵲機靈著呢,就喳喳地叫著,扇著翅膀飛走了。留下貍花貓‘喵喵’叫著,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我看它爬得那個累,餓得那個慘,就管姥姥要了點吃的。姥姥猜它是一只流浪貓,因為她說寵物貓是不會冒險上樹捉鳥的。她給了我——不——貓一塊面包,一根火腿腸,一碗水,于是貓爬下了樹,反而找到吃的了。只可惜那只貓膽子那么大,吃飯那么紳士,比我都招人愛,我媽卻不興我收養(yǎng)它,甚至抱一抱它。她只興我在吃飯的時候,留一點東西在花園里面,喂給它——”
“——不是你留飯給它吃,它才不會叼來耗子討好你呢;還有舅媽說她養(yǎng)了你,相當于養(yǎng)了十只貓,所以這事沒商量。”盧柏不給他好臉色看,“再說了,它是一只狗不理貓!”
“我不是貓,”王威漢喊道,“它也不是狗不理貓。它是貍花貓!”
“‘狗不理’好像是用來吃的。”胡楊在一邊幫腔說。
“我給它起外號叫‘狗不理’,”盧柏不屑地說,“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狗從它面前走過都不去咬它。這不是‘狗不理貓’,是什么?”
“狗明明是可以理貓的。狗和貓老打架。它們是對頭。”胡楊對她雞蛋里挑骨頭,“叫‘狗不理貓’,也應該叫‘狗不理的貓’!”
“狗不是不去咬它,狗是不敢去咬它。因為它的爪子很快,能讓它爬樹捉鳥。”王威漢振振有詞地說,“叫‘狗不理貓’,也應該叫‘狗不敢理的貓’!”
“有一只寵物貓寵物狗陪著,你會擁有真正的童年!”芒果梨出神地說,“當然它得不到妥善保護,不能健康平安地長大,也會給你增添本不該有的悲傷。所以養(yǎng)不養(yǎng)寵物,是一件關于責任心和恒心的事,是一件需要慎重對待的事。”
顏子雯又撿起話題說:
“你小時候為什么會做魔棒夢呢?”
“扯遠了——”芒果梨紅著臉說,“——這要怪我遇到了幾件事。”
“幾件事?”王威漢、胡楊、盧柏,甚至問話人,都紛紛豎起耳朵來。
“第一件是,我遇到了會跑步的雨!”芒果梨雙手支著下巴,“有一天,大約在七夕節(jié)前后。我聽說天上的牛郎織女正在鵲橋上相會呢,就蹲在葡萄架下,耳朵貼著葡萄藤,去偷聽他們有沒有竊竊私語了。當然,我聽不到任何響動,甚至由于當時是白天,頭頂除了飄著幾塊云,我連牛郎星織女星的影子都見不到。誰承想就在這樣的天氣里,奇跡發(fā)生了。我正偷聽著呢,突然天空陰下來了,白尾巴尖兒狂叫起來,緊接著耳邊傳來沙沙的響聲。我抬起頭,一下子驚呆了:一塊接天連地的雨幕從西向東,正齊刷刷地往葡萄架這邊移過來,活像個奔跑的雨巨人。一眨眼的工夫雨幕就到葡萄架下了,我的鞋子也被雨打濕了,可實際上,幕布后面的一場急雨而不是零星陣雨,才是登臺亮相的主角!從前我只見過從天而降的雨腳,卻沒見過橫掃大地的雨幕,所以我當時淋成了落湯雞,也想不起學白尾巴尖兒的樣子,躲進屋子避雨。總之,那場雨太少見了。”
“第二件事呢?”盧柏說。
“第二件是,我穿過了用寶石做的田野!”芒果梨兩眼炯炯發(fā)光,“又一天,一個夏天的大清早上,在白尾巴尖兒送我上學的路上,我穿過的不再是熟悉的鄉(xiāng)村田野,而是陌生的童話般的世界。那天早上剛下過雨,空氣清新極了。田野里花花草草上滾動著的,不知道是露珠還是雨珠。我走到半路,發(fā)覺四周突然亮了——太陽從東方云縫里露出來了!我回頭眺望,發(fā)現(xiàn)朝霞照射著高低起伏的濕漉漉的田野,狗尾草、蒲公英、青蒿、龍葵、飛蓬、小根蒜,像寶石做成的,沒有不是亮晶晶的。更奇妙的是,無論是遠是近,它們都像近在眼前,都像在跟我說著悄悄話,‘我愛你’,而我也像在心底回應著,‘我也愛你’!田野變成了鑲嵌著無數顆五彩寶石和我的遼闊地毯,而五彩寶石正在地毯上為我和田野,呈現(xiàn)著無聲卻最優(yōu)美動聽的交響音樂會!我們都知道,陽光普照大地,再尋常不過了。可是那天早上,那一瞬間,卻不是這樣。”
“還有呢?”王威漢說。
“第三件是,我看見了眼睛形的烏云!”芒果梨露出孩子氣的微笑,“又一天下午,我在教室頭一個交作業(yè)后,走在放學回家的鄉(xiāng)間土路上,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天上居然會出現(xiàn)一只眼睛。當時田野里起風了,天空又陰了下來,一朵朵白云不再像孤島似地漂浮著,而是不知怎么連了起來,逐漸遮住了陽光和天空。頭頂變得烏云密布!這回天邊沒有出現(xiàn)奔跑的雨巨人,云縫里也沒有射出霞光來,可我不知不覺抬起頭來,還是有了讓人震驚的發(fā)現(xiàn),十分讓人震驚的發(fā)現(xiàn)——在又厚又黑的翻滾著的云海里,一只威嚴的大眼睛探出云外,正從半空中俯瞰著大地和我,可把我嚇壞了!田野里躲又沒處躲,藏又沒處藏,我撒腿跑向家里,一路上頭都不敢抬一下,氣都不敢歇一口,直到我抱住迎出門的白尾巴尖兒,一頭竄進屋子。等到天放晴了,我壯起膽子向窗外望去,讓人放心卻也讓人失望的是,雨點沒落下來,眼睛云也不見了。”
在四個小客人中盧柏率先發(fā)聲說:
“說的還挺像那么回事兒!”
芒果梨收斂笑容說:“通過這三件事,我迷上了自然萬物,或者說身邊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切。是啊,不是坡度陡移動快的冷鋒帶來一場鋒面雨,不是陽光通過完美的反射、折射、色散,為滾著水珠的野花野草穿上花衣裳,不是濃積云變幻莫測,我怎么會連撞好運呢?不管怎么說,通過這些事,我把注意力轉向自然萬物了。當時作為跟你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開始想入非非:我需要一根魔棒!有了它,雨對我構不成秘密了,光對我構不成秘密了,云也對我構不成秘密了,甚至田野、花草,和長出花草的田野上的土壤!不過,直到我?guī)啄旰箝L大了,我才發(fā)現(xiàn),只有博物學家這個角色合我的胃口。幼稚的我,才把童年幻想——當然是幻想啦——修正為當博物學家——”
“——博物學家就是愛欣賞自然萬物愛琢磨自然萬物的人!”王威漢搶著說。
“就你懂!”盧柏白了他一眼。
“博物學家是像植物學家、動物學家、氣象學家什么的大雜燴。”顏子雯用手托著臉說。
芒果梨點了點頭,說:“可是,我們的夢想是會擱淺的,就像我們的棱角會被磨平一樣。長大后,我發(fā)現(xiàn)通向自然萬物的大氣物理學、植物志、礦物志、海洋生物志這些大部頭,故弄玄虛,晦澀難懂,同時隨著時代發(fā)展學科細分,博物學家這個角色看起來高不可攀,卻早就沒落了,不知不覺變得功利現(xiàn)實起來。終于有一天,我被銷售工程師這個工作打敗了。我跟大多數人一樣,開始為了生計,日復一日地奔波起來。后來就算我鉆進大部頭里,嘗試著撿起兒時夢想,博物學家的角色也像漂流瓶漂離岸邊,漂泊到海上,離我越來越遠了,或者干脆可以說跟我告別了。”
“你被銷售工程師——打敗了?”王威漢說。
“這個工作,一來考勤靈活,二來方便出門,”芒果梨的目光落在四壁陳列架上,“能夠讓我有時間搜集藏品,打造這間芝麻點收藏室。”
胡楊發(fā)表見解:
“世界上沒有魔棒!”
芒果梨搖頭說:
“現(xiàn)在也許沒有,不排除將來會有!甚至是點石成金的魔棒。”
胡楊一副狐疑的表情。
“假如我們手上有一部智能手機大小的便攜設備,它除了有智能手機的全部功能,還有超級相機、超級處理器、海量存儲器、超高速網絡,有趣的事就來了:”芒果梨用手撫摸著桌上的顯微鏡鏡頭,“為了弄清楚一棵樹的來歷,我們可以把它的鏡頭對準——比如一枚樹葉。這樣設備中的超級相機通過把樹葉的光信號轉換成電信號,超高速處理器根據電信號,會輕松搜索到本機或者無線網絡數據庫中的結果,然后交由屏幕公布答案。同樣的道理,為了辨別天上的一塊云是濃積云、淡積云還是卷云,我們也只需要把鏡頭對準它。復雜一點,為了拜識夜空里的一顆星星,我們除了需要把鏡頭對準它,還需要設備嵌入電子指南針、方向傳感器,和連接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這樣結合本機或者無線網絡上的四季星圖數據庫,別忘了還有系統(tǒng)時鐘,那顆星星是一顆恒星、一顆行星、一顆衛(wèi)星、一顆彗星,甚至一顆人造衛(wèi)星、一座國際空間站,就不是問題了。——認識生字、生詞對它就太小兒科了。這種設備嵌入了氣味傳感器、聲音傳感器,甚至能從花香上辨認出一朵花,從鳥鳴上辨認出一只鳥,或者從采樣數據上判定出大氣污染程度。嵌入了光譜分析儀,它就更有用武之地了!當然,受制于微型制造技術和開發(fā)成本,這種一查即知的設備,短期內不大可能問世;但這是遲早的事。一旦它上市了,我想它不應該叫做智能手機、平板電腦、電子辭典,而應該叫做博物手機、魔棒手機或者解語手機!它在解決世界上最重要的三件事——“這是什么”、“我該怎么辦”、“我該往哪兒去”上面,可以扮演重要的角色!這是人們認識自然萬物甚至人類文明傳承的終極利器!”
“說的什么我都不懂!”胡楊咕噥說。
“你那都不是事兒!”王威漢用手撥弄著木制地球儀,“我還做過舒服又神氣的飛人夢呢。”
“做夢和夢想不是一回事兒!”盧柏搶在主人的前頭說,“對了舅媽不是說你不想當飛人了,改為想當飛行員了嗎?”
“飛行員容易見到流星、雪山、極光,改了就改了。”王威漢愛答不理地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流星”、“雪山”、“極光”這些新鮮詞兒,讓盧柏納了悶,以至于閉上了嘴。
“我長大了想當飯店服務員!”胡楊咂巴著嘴說,“這樣上菜的時候,我就可以偷吃每樣好吃的了。”
盧柏送表弟一句“算你聰明”,又數落起胡楊來:
“沒出息!要是我長大了當上主持人,卻遇見你偷吃我的菜,我不把你的耳朵擰掉才怪!”
“就算你給我厚厚一沓小費,”胡楊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作數錢狀,“我也不會給你服務!”
“要是將來我這個植物學家,坐在你的餐廳里面,”顏子雯耐著性子說,“就算你饞嘴,偷吃我的菜,我也不會投訴你,讓你丟工作。誰叫你是我小時候的胖鄰居呢?”
“我會把稀粥爛飯分半碗給你,起碼小半碗!”王威漢對胡楊嘴上大方,“因為我吃不了太多。就算我長大了當上飛行員。”
“他把稀粥爛飯留給你,你不成了——”盧柏瞟著胡楊,兩只眼珠滴溜溜亂轉。
“——乞丐嗎?”胡楊大為光火,“就算是乞丐,我倆也是鐵桿朋友!”
“你這個乞丐,”王威漢目光閃爍地說,“可以把我分你的飯菜,再分一點給癩皮狗,就是街頭的流浪狗。好嗎?”
“我——”胡楊聽出了話外音,瞟了盧柏一眼,“——好吧!”
“搞什么鬼?!”盧柏心里犯嘀咕,卻瞅著顏子雯,嘴上喊道:
“‘觀察自然’作業(yè)!都快忘了它了。”
她回過頭來,對兩個男孩發(fā)話說:
“喂你們打算做什么作業(yè)呀?”
原來芒果梨的夢想,來自于他小時候的三個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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