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末班車

　　又是一夜無眠，但是已經答應了百聲周日繼續給他幫忙，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林海還是和帥子一起去了琴行。

　　百聲已經在忙著了，而且今天阿杰也在。林海平時和阿杰的關系不錯，主要是因為倆人的性格很相像，都屬于那種話不多的人，可能是同類人之間互相吸引吧，所以他們倆在私底下聊的最多。

　　“誒，林海！快進來，吃飯了沒啊？”一進門阿杰就沖林海打招呼。

　　“吃過了，帥子我們倆在鋪里吃完才過來的”，林海一邊回答著阿杰的話，一邊盯著阿杰手里拿的宣傳頁。“這是什么？”

　　“琴行的宣傳頁，剛從下面打印店拿上來的，你拿一張看看。”阿杰遞給了林海一張，“帥！你也看看。”說著也伸手遞了一張在劉帥的手里。

　　“百聲琴行龍泉分店……啊，琴行開分店了？！”帥子一邊讀，一邊驚呼。

　　“龍泉的店已經開張了，怎么，百聲沒跟你們說啊？”阿杰感到有些詫異。

　　帥子剛說出“沒有”倆字，百聲就從隔間里走了出來，“昨天本來就想告訴他們的，結果忙起來竟然給忘了”，百聲把手上的家伙放下，接著對他們倆說，“我最近在龍泉開了一家分店，開分店那邊也不是得忙嗎，我怕兩頭跑顧不過來，想讓你們倆平時沒課的時候過來給我看看店。”

　　“看哪兒的店？”林海問。

　　“當然是這兒的店啊，龍泉離這二三十里呢！”百聲點了一支煙，“有人來買東西的話你們就給賣了，要是演出的事就讓他們直接給我打電話。”

　　這話肯定有些突然，林海和帥子顯然都有些不知所措。林海知道這不單單是看個店門這樣簡單的小事，要是有人來學琴怎么辦？他和帥子教還是等百聲回來教？要是他和帥子教的話，就不能只是看個店門這樣簡單了。

　　“要是有人來學琴怎么辦？”林海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

　　“嗯……那你們倆就先教著，都是些小孩，好教，”百聲把煙掐滅，從嘴里吐出最后一陣煙霧，“今天就是想聽聽你倆的意見，當然也不會讓你們白干，每月都有工資。”

　　這下懸在林海肚里的石頭算是落地了，他并不是非要百聲給他承諾有報酬，而是他想要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的話，就得需要這些錢。他要掙錢養活自己，他要在這座城市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所以他不會放棄任何掙到錢的機會。既然是這樣，林海就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沒問題。”

　　聽林海這么一說，帥子立馬也給了百聲回復，“百聲哥，我和林海保證給你看好店，你就放心去打理龍泉那邊的生意吧。”百聲見他們兩個這么痛快就答應了，顯得很高興，“那就多謝兄弟倆了！”

　　四人先把新線路接好，這下琴行算是又通上了電。接著是給墻壁刷漆。之前墻上貼了一層壁紙，但是時間久了壁紙老是脫落，借這個機會百聲干脆把壁紙全都揭了下來。這一揭不要緊，滿面瘡痍的墻壁立刻就展現在他們的面前。百聲一看這架勢，大手一揮，“刷漆！”

　　阿杰不知從哪兒搞來半桶漆，由于四人都沒有經驗，所以不知道夠不夠用，于是他們就先刷著。琴行有四個隔間，一個是大廳，一個是練琴房，另外兩個一個作為樂隊排練的房間，另外一個則是臥室。刷到一半的時候，桶里的漆已經見底了。阿杰在下午的時候開著百聲的車外出了，打電話也不接，但是眼下正急著用漆，幾個人只有干著急。

　　“我去市里買吧。”這時林海對百聲說。

　　“也行，那就辛苦你了，給，拿著錢。”百聲把錢塞到林海手里。

　　就這樣，林海拿著百聲給的買油漆的錢坐上了14路公交。此時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林海坐在車上想這一天過得可真快啊，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天就要黑了。路過三角湖時，他看到外面車堵得一塌糊涂，銀座好看的燈光也已經亮了，文化宮里進進出出的都是人……

　　來不及感傷，下一站，林海跟著人群下了車。

　　好不容易林海找到了一家還開著門的裝修店，買完漆后林海就提著油漆桶去趕末班車。14路公交還剩最后一班，他要趕在車廂還沒被擠滿之前把自己以及這個油漆桶塞進車里。

　　林海一邊給自己找下腳的地方，一邊暗暗思忖為何今天的人這么多。直到他看到站在他前面的那位女生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致的蘋果時，才想到后天晚上就是平安夜，而圣誕節也將要來臨。想到這里，林海找到了今天街上有那么多人的原因，同時心里也感到了一絲不快。“我要在圣誕節向她表白。”這句話魔咒般的在同一時間回蕩在他的耳邊。

　　“跟我有什么關系！”在熙熙攘攘的車廂里，林海不顧一切的吐出了這句憤怒的話語。

　　隨著車輛的震蕩，車廂里的人不時的擠在一起，林海在控制這種平衡之外還得時刻顧著腳下的油漆桶。他隱約覺得又有人撞了他一下，但是由于周圍實在是在擠了，所以他也沒回頭看。

　　“林海！你的桶漏了！”

　　聽到這個聲音后，林海才開始挪動夾在人群中間的身體，他轉過身，看到柚子正站在自己的后面。

　　“別看我了，趕緊看看你的腳下，桶漏了！”柚子急的滿臉通紅。

　　這一低頭不要緊，看到腳下的情況后林海一下子就慌了神。油漆桶漏了，并且腳上沾的滿是油漆。與此同時，林海也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對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以前只要家里裝修后很長一段時間都能聞到這種味道，而且他還知道這氣味中有含有有毒氣體甲醛……

　　“啊，這怎么辦！”林海大驚。

　　可能是林海的反應過于劇烈，周圍的人也順著林海的目光看到了這桶灑漏的油漆。由于車廂在不停地晃動，油漆的氣味很快便在車廂內散布開了。人們紛紛捂著鼻子，要么就是不停的咳嗽，而且邊咳嗽，邊議論——

　　“這是什么味兒啊這么刺鼻？”“看樣子好像是油漆。”“油漆啊，那可是有毒的！”“聽說油漆聞多了會致癌。”“致癌啊！那還不趕快把這破桶弄下去！”……

　　林海踩著兩腳油漆站在人群中不之所錯，周圍的人們像躲避瘟神一樣紛紛遠離他，他就站在一個獨立的圓圈內，只有柚子還站在他旁邊。

　　“提著桶，咱們下車。”柚子剛說完這句話，車門就打開了，這一站是電業新村，離十里鋪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程。

　　來不及多想，在車門打開的那一刻，林海就提著桶下去了。多虧了柚子的這一提醒，要不他非得在車上尷尬死。可是這么長的路他們怎么回去？根本不會有出租車愿意拉他們！

　　“你不該下來的，我們很可能要走著回去。”林海對著柚子皺起了眉。

　　“沒關系，走著就走著吧，反正也不是沒走過。”柚子很大方的揮一揮手，仍是那個開朗活潑的形象。“在咱們走回去之前，你不打算把鞋上的油漆處理一下嗎？”柚子指著林海那雙被刷了漆的鞋說道。

　　林海拿出紙在鞋面上擦了一下，可他發現鞋上的漆已經干了。“沒辦法，已經擦不掉了。”他沖柚子搖了搖頭。

　　“嗯……那你用不用看看你的腳，是不是也被染上了漆。”柚子又問道。

　　“不看了，回去再說吧！對了你剛才說什么？你從這走著回去過？”林海把紙扔進垃圾桶后，想起了之前柚子說的話。

　　“對啊，你看那邊，我之前在這個營業廳做過兼職，那次就是從這走回去的。”柚子指著不遠處的一家營業廳給林海看。

　　林海知道這個營業廳，大一的時候他的手機丟過一次，之后就是來這里補的卡。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電業新村這個地方，補卡的時候還是靠著百度地圖才一路找了過來。不過現在他對這已經很熟了，畢竟在這里生活了一年的時間，很多地方都從原來的陌生漸漸變得熟悉。

　　“這樣啊，那你為什么要走著回去？”

　　“沒錢了，索性就走著回去。”

　　“我怎么聽著這么悲慘啊。”

　　“沒辦法。”

　　兩人站在原地聊了一會，之后柚子提議邊走邊聊，這樣，兩人重新上了路。

　　“你怎么上街買了一桶油漆回來？要對宿舍進行大改造？”顯然柚子對這桶油漆的好奇心有增無減

　　“不是的，怎么跟你說，你知道十里鋪的那家百聲琴行吧？琴行最近在裝修，而我這幾天在那里幫忙。今天不是在刷漆嗎，刷到最后漆不夠用了，所以我就上街買來了。”林海不時的換一下手，雖然油漆漏了一些，但剩下的還是挺重的。“那你呢，今天怎么也出來了？”

　　“百聲琴行？你說的是王百聲開得那家？我看過他的演出，他可是我的偶像！”在聽到“百聲”這個名字后，柚子整個都變得激動了起來，末了，她可能想起了剛才林海的問題，所以在最后作了補充，“我今天來還是去那家射擊俱樂部，今天是在那里工作的最后一天。”

　　林海正對柚子這么大的反應感到不解時，兜里的電話響了起來，剛好也就是百聲打來打，林海向柚子示意了一下，然后接聽——

　　“林海，你在哪兒呢？回來了沒有？”

　　“唉，百聲哥，坐車時出現了點意外，我在電業新村下了車……”

　　“電業新村是吧？好，你在那里等著我，我開車去接你。”

　　十分鐘后，百聲開著他那輛吉普趕到了這里，他們把那半桶油漆放到了后備箱里，然后準備離開。柚子在這時候顯得特別沉默，特別是當百聲問她話時，她就顯得更是不自然，跟以前她那個大大方方，活潑開朗的形象截然不同。林海也很納悶柚子為何會有這種反應，但是這一天的勞累讓他懶得多想。“她不是說百聲是她的偶像嗎？可能女生見到自己的偶像都這種反應。”

　　林海為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是他覺得更像是為柚子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