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貝爾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有那枚戒指,是在回到塔拉之后了。
那時,她和布蘭到了城堡門口,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伊維希安。
他面帶笑容、看她有點費力地下了馬,歡迎地說:“米拉貝爾?好久不見了。身體可還好?我知道你受罪了,不容易啊,要當(dāng)個好姐姐,得吃多少苦……”
“你這是什么意思?”布蘭走上來問。
“你還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嗎?”伊維希安很吃驚,“米拉貝爾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還不知道?不會吧?她去狄韋德把你救了出來,然后沒跟你解釋一下事情的始末?”
他怎么會已經(jīng)知道了狄韋德的事呢?布蘭和米拉貝爾都覺得納悶。
“是一只小鳥告訴我的。”一個聲音從伊維希安后面?zhèn)鱽恚瑥拈T洞里走出來的是年輕的德魯伊特,卡斯沃倫,“然后我又告訴了伊維希安,你們不怪我多嘴多舌吧?”
他饒有深意地對米拉貝爾笑了笑。
她皺起了眉。
“開個玩笑而已。”卡斯沃倫換上友善誠懇的語氣,“是我從路上聽到的消息。我跟著潘杜埃蘭大師去格溫奈德參加德魯伊特大會,回來的路上碰到一些來自狄韋德的旅人,是從他們的言談中,我才聽說了你的遭遇。我真的很為你難過,米拉貝爾,”他更加關(guān)切地說,“你是那么玉潔冰清的一個女孩子,這次卻在新氏族慘遭蹂躪。這是我們整個舊氏族的奇恥大辱,你放心,我們是不會讓你白白蒙羞的!”
他真的是要我放心嗎?我怎么覺著他的話句句聽著都扎耳朵呢。米拉貝爾想。她并不熟悉這個卡斯沃倫,但他是伊維希安的朋友,所以她并不指望能從他那里得到多么真誠的同情。恰恰相反,雖然他說得慷慨殷切,她卻覺得他十分可疑。他提到“小鳥”,還有他去過首領(lǐng)麥斯那里──是在什么時候?左右不過她出事這幾天吧。她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盼望、卻未曾得到的麥斯的援助。她微微低下頭,抿了抿嘴唇。
“好啦,我看咱們不要在這里打擾米拉貝爾了,她經(jīng)歷了那么一個人神共憤的夜晚,一定是身心俱損,需要趕快休息。”伊維希安體諒地說,“米拉貝爾,我跟父親都通報過了,他也知道了你的事。他給你安排了清靜的房間,你回了城堡以后自會有人為你領(lǐng)路,你先去歇著、養(yǎng)一養(yǎng),等好一些再說別的事吧。”
然后他點一點頭,往前走去了。經(jīng)過布蘭身邊的時候,卻又停下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布蘭,你的媽媽是我父親最疼愛的小妹,我本應(yīng)也對你疼愛一些。可是這次的事,我實在不能不說你,你連自己的姐妹都保護不了,還怎么能擔(dān)當(dāng)我們舊氏族的首領(lǐng)?發(fā)生了這么惡性的事件,我怕我們舊氏族的年輕人都要跟著學(xué)壞了。那個安古斯倒像是給我們上了一課,是不是以后我們?nèi)绻捕⑸夏膫€女孩、她卻不肯合作,我們也可以把她的兄弟綁了,然后脅迫她服從呢?”
“是啊,”卡斯沃倫跟上來說,“我也有個妹妹在家里,很有幾分姿色。我好害怕啊,以后我出門是不是都要多加小心了?”
看著他們兩個離去的背影,米拉貝爾攥緊了左手。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感到手上有東西。
是左手的無名指上,套著一個銀色的小圈。
她見過這個小圈,它是安古斯拿給她的那個戒指。
她記得當(dāng)時并沒有接它。
是后來什么時候他給戴上去的吧。拜他所賜,她有好大一段記憶都是空白,可能是那段時間里被戴上去的。
幸好那段時間里所有的畫面都沒有記憶,否則,回想起來的話,該是多么可怕呀。
她想把戒指摘掉。
但是摘不掉。
大家都沒有見過戒指這種東西。安頓下來以后,負(fù)責(zé)照顧她的一個老婆婆說,也許往手上涂點油,或者是滑溜溜的皂莢水,就能把它取下來了。
但是涂什么也沒用。它像長在她手上一樣。
“不能再弄了,再弄就要把手都弄壞了。”另一個老婆婆說,“先戴著算了,也挺漂亮的,當(dāng)個首飾吧。看它的材質(zhì),說不定也很貴重呢。”
可是第三個老婆婆隱約想起來,她聽人說過,在新氏族,戒指這種東西代表著“約束”和“從屬”,一個女人屬于一個男人,她才會戴上他給的戒指。
所以不管它多貴重,米拉貝爾都不想要它。因為,有什么能比自由更貴重呢?
在這之后,她就病了。很多天都昏睡著,不吃、不喝,什么都不知道。
在這期間,尼希安在自己的議事廳里會見了舊氏族各部落趕來的首領(lǐng)。布蘭站在他的左側(cè),聽著首領(lǐng)們激烈的言辭。他們都是同一個意思:應(yīng)該向狄韋德復(fù)仇。
“我知道這件事情確實會激起我們復(fù)仇的決心,”尼希安擺了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可是我們也要想一想復(fù)仇的代價……”
他的話讓布蘭想起了米拉貝爾對他的那番勸告。因為那番勸告,回到塔拉后,他一直沉默而安靜,任激憤的群情從他身邊洶涌而過,他卻從不參與。
不知道舅父的話能否也安撫住在場的眾人呢?
他又聽到了一個聲音在發(fā)言,卻不是舅父對首領(lǐng)們的勸說,而是沖著他來的,“我想知道布蘭為什么一直不說話?他當(dāng)真是這么一個懦夫嗎!”
他吃了一驚,看到說話的人是貝里,塔拉之南、加萊德部落的首領(lǐng)。
“為什么你的姐姐為你受了這樣大的屈辱,你卻只字不提為她起兵復(fù)仇之事?”貝里漲紅著臉膛問。
在布蘭兒時的印象里,貝里是個很和氣的大哥哥,每次見到他總會送他一兩個小彈弓、小木棒之類的玩具,然后讓他幫忙捎個話:“替我向你姐姐問聲好。”
現(xiàn)在他怎么變得這么兇了?
“我,因為米拉貝爾不讓我為她復(fù)仇……”布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他也覺得自己這樣說,沒有面前這些首領(lǐng)們那么有底氣。
“喲,好一個聽話的小弟弟。”說話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伊維希安,只有他才有這種譏諷的腔調(diào),“姐姐不讓你復(fù)仇,你就真的什么也不做了。太聽話了。我也能猜得出米拉貝爾會這么做,她的性格就是太軟弱了。”
“伊維希安,”他的父親點了一聲他的名字。他不說話了。
“我們大家要冷靜下來,”尼希安接著說,“我認(rèn)為米拉貝爾的勸告是有道理的,我也是同樣的意思。復(fù)仇會引起戰(zhàn)亂,會成為一個導(dǎo)火索,新舊氏族之間的和平維系起來本已不易,一旦打破,后果可能不堪設(shè)想……”
“那我們就一味忍氣吞聲嗎?我怕新氏族不會領(lǐng)我們這份情,我們越是忍讓,他們才越要囂張呢,”西海岸上哈維根部落的首領(lǐng)卡拉多克說。
很多人同意他的意見,紛紛附和著。
另一些人沉默著,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時,一個清晰的聲音響起來了:“我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大家都向說話的人看去,是伊維希安身邊的卡斯沃倫。
“德魯伊特,你有什么辦法?你應(yīng)該是有智慧的人,讓我們聽聽你的意見。”尼希安說。
卡斯沃倫微微一笑,“根據(jù)古老的律法,一個女人受到傷害,應(yīng)該由她的兄弟為她復(fù)仇。現(xiàn)在布蘭的姐姐受到傷害,自然要由他來出面。而且她是為他而做出犧牲,為她雪恥更是他義不容辭的責(zé)任。然而盲目用兵又確實會帶來不必要的戰(zhàn)亂。因此何不折中一下,還是由布蘭出面,但不是帶兵攻打狄韋德,而是由他單獨向狄韋德的領(lǐng)主挑戰(zhàn)。新氏族顧及顏面,必然不敢不受。這樣,就可以在他們兩人之間一決高下,為此事做個了結(jié)。”
這倒是還沒有人想到的一個新主意。
“可是據(jù)我所知,狄韋德的安古斯年長布蘭十歲,又詭計多端,布蘭前去,萬一遭遇不測……”尼希安沉吟著。
“父親這話說的,布蘭是您的繼承者,他若不是人中之人,未來怎能勝任我們舊氏族的最高首領(lǐng)之位?父親不要總是顧念他年輕,不敢放手讓他去歷練。這是一次多好的機會,讓他好好去利用,說不定會成為他人生中一個里程碑式的事件呢。”伊維希安說。
去挑戰(zhàn)安古斯!布蘭心里一陣悸動。那個不把他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安古斯。他把我當(dāng)成三歲小孩,把我的姐姐當(dāng)成泄欲的工具……應(yīng)該讓他嘗嘗我寶劍的鋒刃是什么味道了。他想。
尼希安還在沉吟,“這件事……也還是要慎重,切不可貿(mào)然。我還要考慮一下,我要再多征求一些部落首領(lǐng)的意見,可以進行一次公投。到時候,根據(jù)大家投票的結(jié)果再來決定吧。”
布蘭的心在砰砰地跳。他希望投票的結(jié)果是讓他去。那樣,他也許會凱旋歸來、也許會戰(zhàn)敗身死……但是不管哪一種結(jié)果,他都對得起米拉貝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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