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吳王世子慕容令回來了,大燕又有救了!”
“有什么救!還是不受重用,被貶到沙城去了。”
“我等還是趕快收拾行囊,離開鄴城吧,不然等秦兵打過來的時候,再走就來不及了!”
溫凌一聽到他的名字,心中一驚,好像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她當即拉住過路的大爺,急急問道,“大爺,您剛說,誰回來了?”
“慕容令啊,吳王世子。”老大爺說道。
當真是他!
他回來了!他還是舍不得大燕!
溫凌心中激動得不行,聲音都不禁有些顫抖,“您說,他現在在哪里?”
原來,聽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還是會那么強烈地觸動。
“被貶到沙城去了。”
沙城!沙城!
極北之地,譬如沙城,風如冬膏,碎石遍城而走,所貶將士皆蒙面,以防沙石嗆鼻。
沙城之郊 采石場
石塊成堆,壘成小山,屯于東角,大且糙異,皆鑿山而取。
東北一側,有矮山一座,鑿若空心,數千被貶將士在此,除了吃飯睡覺,便是采石與輪班戍守沙城。
臘九寒冬,眾人皆著單衣,采石而汗下,不覺寒冷。
溫凌一路從鄴城騎馬奔至此地,臉頰和耳朵被寒風吹得通紅。
數千人,發髻散亂,身形遠看皆相似,而她卻于千人之中,一眼便識出了他的背影,似是心中自有指引。
“慕容令!”她遠遠大聲喊道,馬未停穩,她已跳下。
一聲喚,摧心肝,相思盡處,不過你回眸一瞥。
慕容令整個人一怔,他轉過身,望見遠處的少女,一身淺綠映月襖裙,長發偏左高綰成月娥髻,鬢角留有幾縷青絲,隨風吹起,露出燦若桃花的雙眸。
數月未見,她略顯消瘦,容顏卻越發清麗可人,漸漸散著成熟的美,婉如紫薇的含苞待放。
他不知怎么,心中一陣悸動,手中的石塊也不知何時滑落。他喉結微動,似有一些莫名的情愫難言于口,卻在心中,慢慢結根發芽。
溫凌望著他,心疼不已,他清瘦了許多,胡渣滋生,臉上還有點點污跡,俊朗飄逸的容顏此時略顯滄桑。
她不敢想,他吃了多少苦,經歷了多少磨難,單看沙城這個苦寒之地,她便知道他每天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
她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朝他懷中撲來。數月來,她縱馬往歸,就是尋不見他的身影。溫旭不許她打聽他的消息,但她還是忍不住上街搜尋有關他的點點音訊。
好在,蒼天有情,今日,她終于見到他了!
慕容令沒有拒絕,似是也在等這一個擁抱,并且,等了好久!
他擁她在懷,低頭猶聞她發間清香,如秋桂之清雅,醉人于心。
溫凌依偎在他懷中,舍不得離開,也不顧周圍異樣的目光,只貪戀著他懷中的溫度。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什么叫一個擁抱,足以代替所有。
“我粗衣臟履,一身汗漬,你也不嫌熏得慌啊。”慕容令慢慢扶起她,打趣道。
她發際清香,他一身臟臭,落魄至此,他不禁有些汗顏。
溫凌這才戀戀不舍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來,“不過是男子漢的味道罷了。”
慕容令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不出來,你這么重口味啊!”
一語引來旁邊涉圭的偷笑,溫凌橫眉望去,他這才收斂住了臉上的笑意。
“你說什么呢!”溫凌雙頰噌地泛紅,揚手欲打,可是落下之時,卻又變成一計輕拍,正好拍在他心臟的位置。
雖是無意,卻動他心。
“你們都干什么呢!不用干活啊!”
只聽一聲厲喝,一少年手執長鞭,一身官服,大搖大擺著走了過來。
真是無仇不成兄弟,慕容令被貶龍城,恰巧慕容麟是沙城的管事。
溫凌見他有幾分眼熟,尤其是他那眼中不合年紀的陰冷,看得她心中一驚。
在吳王府中,似是見過這個少年,好像是慕容令最小的弟弟,也是王妃可足渾氏口中,那個告發父兄的冷血少年。
“害你至此的,就是他嗎?”溫凌皺起眉頭,一臉不爽地問道。
慕容令一驚,見她有上前欲打之勢,趕緊拉住她,低聲對她說道,“你先去沙城龍水客棧住下,我晚點去找你。”
“我……”溫凌一時心有不忿,看慕容麟雖長得高大,但年紀應該比她還小上一兩歲,竟陰狠至此,長大還了得!
她,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敵意,慕容麟又是一聲厲喝,冷冷的目光直射向她,“閑雜人等,全部退下!”
囂張什么!這么兇!
溫凌已經掄起袖子,下一步就要沖過去了,卻再一次被慕容令拉住,“聽話。”
溫凌嘆了口氣,只好作罷。
“那我先去客棧。”她雖在此時妥協,但是對慕容麟的厭惡,并沒有削減一絲一毫。
“嗯。”慕容令朝她點了點頭,繼續干活。
原來持戟叱咤疆場的雙手,現在只能鑿錘搬石;原來騎射風動的腰桿,現在只能往返石堆一角,看得她怎能不心痛,不惋惜!
她蹙眉而走,心中暗暗發誓,定要為他改變這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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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臧趁勝,再次吞駐滎陽,但是敗于秦將梁成、鄧羌之手,燕軍更被斬首三千余人!王猛更是擒獲前燕大將楊璩,戰果已超石門之損,慕容臧無奈,只好再次退軍新樂城。
秦軍已占據洛陽和滎陽兩大軍事要塞,可謂戰果豐碩。至此,王猛留下鄧羌鎮守金墉城,以輔國司
馬桓寅為弘農太守,代羌戍陜城而還。
苻堅隆重其事,親迎王猛凱旋歸朝,封王猛為司徒,錄尚書事,平陽郡侯。
王猛感恩戴德,卻辭之不受,他言道,“今燕、吳未平,戎車方駕,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賞,若可殄二寇,將何以加之!”
王猛雖心機毒辣,但確是能士良臣,懷佐世之志,候風云而后動,出山之后一心欲助秦王苻堅破燕、吳,定四海,平天下,功高而不受封祿。
王猛是賢臣,苻堅亦是明主,一向賞罰分明慣了,王猛出兵盡得洛陽,他喜不自勝,不行封賞他心里反倒覺得不自在。
“茍不暫抑朕心,何以顯卿謙光之美!已詔有司權聽所守;封爵酬庸,其勉從朕命!”
苻堅圣恩至此,王猛勉而接受封賞。
秦天王苻堅,用人不疑,從來沒有慕容暐那種對“功高蓋主”的擔憂,這也是他能帶領秦國走向強盛的關鍵之一。
遙想燕國,慕容垂救國于危難,大破晉軍,勝載枋頭、襄邑,一眾將士卻未得慕容暐封賞,著實讓人心寒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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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燕皇慕容暐,他一看,秦國刀鋒正勁,卻只占虎牢以西之地,應只是計較燕國食言,未履行盟約。如今虎牢以西之地盡入秦手,應再無戰事,可安穩度日了。
這也就是王猛和苻堅高明的地方,師出有名,且占城止兵,慕容暐也不好意思前來派兵討要欲給之地,最重要的是,又可以讓燕國放松防備!
王猛去年便從前燕散騎常侍郝晷那里了解到,燕國尚有精騎數十萬,且幅員遼闊,要想一舉攻下,絕非易事。
燕國不乏能臣,只是皆未得其用。大燕左丞申紹,則看出其中利害,上疏慕容暐曰:“前秦虎狼之國,窺燕久謀,豈會因洛陽、滎陽二地而止兵乎!望陛下選將益兵,屯兵晉陽,加固要塞,以防未然。”
慕容暐再一次沒有采納“布兵邊境,早作設防”的建議,為日后燕國繼續的丟城敗退種下了隱患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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