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同山坡
風颯颯,長云隱日光,酷暑中終于迎來了難得的半晌涼爽。
慕容宙倒提長鋒,與一眾幾千人馬的晉軍相遇。他率騎縱橫,手中的長鋒刻意在地上劃出幾丈遠的刀痕,故作一副欲激戰之勢。兩百騎燕軍緊隨其后,先是一陣刀槍相接,不過十幾回合,燕軍很快敗下陣來。
慕容宙故作不敵,駕馬扭頭欲逃。晉軍連勝幾個月,已是驕兵之態,個個立功心切,豈能放棄這個絕勝的機會,晉主將李士率先猛追。
慕容宙見敵軍中計,眸中閃過一絲寒芒,如利劍出鞘破長空,他故意令輕騎放慢速度,好讓晉軍步騎可以追得上。
“燕駑哪里跑!”只聽晉將李士一聲大喝,獨騎緊追慕容宙,不覺已領先晉軍幾千步騎主力一大截。
而這個時候,慕容宙卻悠閑地轉過身,冠方帽覆帶飄揚,只見他優雅冷笑,眸若寒霜,凌厲的目光中那濃烈的殺意再也藏不住。
他高坐戰馬之上,斜眼掃過急追上來的晉軍,如雄鷹望螻蟻,不屑一顧,只冷冷比出了一個殺的手勢。
兩邊叢林攢動,剎那間萬箭齊發,如密雨突至,晉軍猝不及防,中箭者數以百計。
李士大罵卑鄙,反手握住大刀,揮霍而起,欲從后方殺出重圍。八百燕國鐵騎長矛列陣,斷其后路,燕騎縱馬橫掃廝殺,晉軍幾千人馬不到半個時辰,全軍覆沒,主將李士亦死于亂箭之中。
過了一個時辰,慕容垂估算著晉軍死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桓溫的耳中,立刻派遣悉羅騰趁勝挑營。
悉羅騰腳跨赭白寶馬,手握百斤破天斧,單人獨騎立于桓溫大帳前,他抬頭望了一眼漸漸從云層中散出來的日光,不耐煩地大喊著,“桓溫老頭,還不快出來受死!”
赭白乃是慕容垂的坐騎,悉羅騰臨行前,吳王特意賜之,預祝他馬到功成。此馬另有深意,若是今日桓溫派段思出戰,見此馬猶如見吳王,望其念及內弟情誼,倒戈相向。
悉羅騰天生神力,勇冠天下,他手中的百斤破天斧乃是吳王特意命人取上好玄鐵數月打造而成,其重一百二十斤,一斧一落之間,可將戰馬橫腰截斷,天下間除了悉羅騰,無人能使。
慕容垂慧眼識英雄,對其器重之深,不言而喻。
“猬毛老頭,還不出來,莫不是怕了你悉羅爺爺!”悉羅騰百無聊賴地聳了聳馬韁,繼續大聲辱罵道。
“爺爺我只聽過縮頭烏龜,還沒聽過縮頭刺猬的!”
燕軍頓時一陣哄笑,桓溫頭發蓬亂,須如刺猬毛,竟成了悉羅騰嘲笑他的點。
“爺爺當你怕了,爺爺只要一斧,你和你那桓沖老弟,就斷成四截了!”
悉羅騰大聲嘲笑道,倉髯須然然晃動,聲如驚雷,吵得桓溫是坐立不安,怒火攻心。
“辱吾太甚!”桓溫一掌重重拍在案臺上,本就蓬亂的頭發氣得頓時豎了起來,似是要將頭頂上的綸巾撐開。
“段思!”
“末將在。”
“本相令你率營立刻迎戰悉羅騰,取他首級來見我!”桓溫怒聲傳令道。
段思一愣,似有不情愿,未立即領命。
“段思!可是怕了那大斧?”見段思未來答話,桓溫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心中不禁疑道,莫不是這降將段思生了異心?為試其忠心,他有意當著眾將士的面前出言激段思。
段思有勇無謀,桓溫這一激,顯然奏效。
“我段氏長矛何懼天下?丞相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取悉羅騰的首級來!”
“段將軍,且慢。”見段思大步欲出營,郗超趕緊出言制止道。
“丞相,我軍剛剛經歷同山坡之敗,軍心受損,不宜此時出戰啊。”郗超急急勸道。
桓溫并不以為然,仍是一副天下盡在其掌之勢,“一場小敗,何足憂心?”
“丞相,我軍自出兵以來,一路勝券榮榮,何曾遭此重創,不過一個時辰我軍就損失了幾千人馬啊!燕軍如此急戰,必有深意,我們萬不可中其圈套啊!丞相,三思啊,垂之威名,不可小覷啊。”郗超苦口婆心不停勸道。
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丞相如此急功近利,已經被名利蒙住了眼睛,不能識人之高明,己之不足,怕是會中了慕容垂的陷阱啊。一向英略過人的丞相,怎么此時就絲毫看不見危機與險境啊!
誰知,高傲自負如桓溫,此時竟一臉鄙夷地問道,“垂之何人?”
想他桓溫滅成漢,奪洛陽,一生戰功赫赫,未遇敵手,哪里會把慕容垂放在眼里?
“丞相!”郗超還欲再勸,卻被桓溫一個凌厲的眼神扼住。
從那一個眼神中,郗超讀出了桓溫的戰意決絕,還有,一絲無言的警告。他桓溫之智,豈容旁人質疑?
這個時候,偏偏桓溫最器重的弟弟桓沖出營督糧。郗超無奈地搖了搖頭,若是桓沖在,定能勸住丞相。
天意啊,注定丞相壯志出兵北伐,卻要無功而返!
“段思,還不迎戰?”見郗超噤了聲,桓溫再次催促道。但是同時,他心中也不禁感慨道,郗超當真是知他之人啊,勸不住的時候絕不多言,聰明人啊。
“末將這就去!”段思硬著頭皮應道,他邁出大營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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