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之森宇

　　第四章：迷之森宇

　　沖破烏云阻攔的月亮，將大地照的更加敞亮，但那份光芒是不會長久的，即將到來的黎明會將其替代，將它的光輝覆蓋，使人們忘卻那份凄美與冷落，人們總是喜歡溢于言表的溫暖安詳，亟不可待的去擁抱那份看似得來不易，卻習以為常的關懷，但忘記了，那份在黑暗中給人們指明道路的，潛藏著的無聲的提醒注目。

　　與堅實的擁抱相比，是不是肯定的目光就顯得脆弱。

　　與訴說著愛的語言相比，是不是無聲的關懷就顯得微不足道。

　　我們尚未注意到的，恰恰需要用心去感覺。

　　哪怕那份深藏著的愛雖不足以抵擋千軍萬馬，卻能夠支撐未來孑然一身去走的路。

　　“準備好死亡了嗎，少年。”雷哈利亞走在被破壞的樓宇間，細碎聲在腳下蔓延，響指有節拍的響起，隨著那漸趨靠近的腳步，每走一步都仿佛踩著時間的尸體，每走一步都仿佛將死亡又逼近一分。

　　那房間異常安靜，安靜的有些嚇人，正如那在黑夜中踽踽獨行的人，探索著前方未知的路。

　　“......”雷哈利亞走進那事先設定好幻境的房間，踏入了僅僅一步，身體仿佛被施加了沉重的能量，壓抑著，鞭撻著，不安著，躁動著，眼前真實的房間開始逐漸扭曲，視線隨之變得不真切，腳步變得輕盈，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血液仿佛停止了流通，精神，肉體仿佛被束上了枷鎖，除了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除了默默的接受，只剩下不知所措。

　　“看來被擺了一道呢。”雷哈利亞看著眼前猛然變幻出的另一個世界，詭異且陰暗的天空，虛幻且廣袤的大地，龐大且詭異的森宇，天上同時掛著日月，呈現出一片猩紅，中間被一道星河相隔，地面被海水覆蓋，卻如土地般堅實，森宇看上去那么粗壯，枝椏卻像亡者的手臂，枯瘦而尖銳，揮舞著仿佛在向自己襲來。雷哈利亞站在這幻境中央，感受著這未曾到過的世界，帶給自己如深淵般的絕望。

　　“結界嗎。”雷哈利亞緩慢的向前移動著，一步，十步，一百步，自己好像永遠停留在最初的地方，那么在空中如何呢，雷哈利亞將身體騰起，一米，十米，一百米，自己依然被廣袤的森宇環繞，眼界中自己距離地面是那么高遠，卻依然像最開始那樣，顯得如此渺小。

　　「轟炸它?閃花」

　　雷哈利亞張開手掌，那陰郁著能量的花朵從手掌間奔騰而出，成千上萬的墨色花朵在森宇四周開放，繼而發出足以響徹天邊的轟鳴，碩大的煙霧在眼前飛舞，無盡灰塵升向天空。雷哈利亞微閉著眼睛等待，等待那煙霧消散后，出現令自己心滿意足的場面。但令人失望的是，沉寂后的森宇卻毫發無傷般，依舊伸展著那要扼住自己喉嚨的肢體，向自己揮舞，并逐漸靠近。

　　“哎呀呀，好像遇到麻煩的東西了。”雷哈利亞陰沉著臉色，卻依舊帶著詭異的笑容，緊皺眉頭下的雙眼，悄然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尋找那隱藏在其中的破綻。但僅是一瞬間，那包圍著他的樹的肢體，開始瘋狂的發起突襲，迅疾而穩準，數以萬計的一齊向站立在空中的雷哈利亞擊去，雷哈利亞在樹枝接近自己的時候，猛然向更高的天空閃去，那沖撞在一起枝干，發出轟鳴般的爆炸，木屑向下墜落，新的枝椏已經重生。在那新生出的繼續向自己追蹤而去的攻擊時，雷哈利亞快速向下落去，抓住著僅有的一瞬。可在這期間，又有無數的手臂向其伸去，仿佛在經某人操控，在每一個間隙，每一個空洞處，不斷阻擋著他的行動，切斷著他的閃避，阻撓著他的退路，第一道傷口出現在胳膊上，第二道傷口劃破臉龐，第三道傷口擊中肋骨，豆大的血液飛舞在空中，在撕咬著一切的樹的手臂上，留下鮮紅的痕跡。

　　“果然我還是不喜歡粗暴的手段啊，不過......”雷哈利亞一邊輕巧的躲閃著攻擊，一邊清理著前方攔截自己的障礙，在接近地面的瞬間，利用「域」的機動性，再次將身體升起，那朝雷哈利亞擊去的“手臂”統一炸向地面，僅是這幾秒鐘的時間空隙，已經站立在空中的雷哈利亞，將燃著墨色火焰的手臂高高舉起，墨色手臂之上，是一朵正在悄然開放的，不，應該是迅速綻放的，被稱為「惡魔之花」的不祥之物。

　　可就在此刻，地面上出現一大片黑色陰影，那陰影遮蔽著正在快速進攻的“手臂”，那一望無際的森宇，以及即將被炸裂的大地。

　　在無人注意的時間夾縫中，烈風從空中席卷而下，吹動了整片森宇，仿佛使大地都在抖動，那陰影越發厚重，在巨大的花影之中，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出現。

　　雷哈利亞看著這太過陰沉的景象，不僅睜大了眼睛，那朵花已經綻開完畢，在手臂上不安的躁動，花瓣如飛鳥的翅膀般，在這片突然騰出的黑影中，顫顫巍巍的搖擺，他感到了氣氛的詭異，背后向被冰霜侵襲一般，感到出奇的寒冷，他疑惑的轉頭向后望去，看到的是——巨大銳利的尖爪，布滿著青筋與粗壯血管的黑青色翅膀，滴落著腐蝕性液體的寬大齒牙......在地面上匯出可怖的，一條巨龍的影子。

　　巨龍的眼睛在雷哈利亞轉頭觀望時突然睜開，那滲人的青色光芒奪眶而出，配合著口中混沌冰冷的寒氣，一齊撲向在巨龍看來，連螻蟻都不如的雷哈利亞。他嘶吼著，揮動著翅膀，那股巨大的「域」猛的向大地襲去。

　　“這是......”雷哈利亞震驚的轉頭看著，因為巨龍的身影太過高大，只能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映在眼睛中的，并非是那日月天河，而是一張有著碩大無比的鋒利爪牙，足以遮天蔽日的，正向自己襲來的青色的巨龍。

　　隨著那一聲震撼天地的龍的怒吼，仿佛天空就要破裂，大地即將粉碎，那未曾有過的摧枯拉朽般的能量，好像能隨時將尚且存活的生命，一一碾碎。那巨爪之中，雷哈利亞羸弱的身體顯得那般渺小，那朵「惡魔之花」在剛剛形成時就已經枯竭，無法阻擋的力量，只能任其把自己壓垮，身后，則是無限飛躍而出的尖銳“手臂”，閃耀著憤怒的光芒，向雷哈利亞刺去。

　　沒有地方可以躲藏，沒有防御可以抵擋。

　　巨龍揮動著翅膀，狂風吹動著枝葉，日與月分居兩側，天河在中間靜靜流淌。嘈雜聲漸漸平息下去，唯有那像骨骼斷裂的聲響在耳邊回蕩。那巨爪中，身著黑色燕尾服的雷哈利亞的身體，被數十條“手臂”貫穿，嘴角，額頭，眼睛，手臂，無一不在流淌著血液，流淌過樹枝，沾染在巨爪上。巨龍再次扇動翅膀，將碩大的身體騰起，“手臂”隨之降落下去，剩下雷哈利亞一人，從空中自由下落。

　　“對了，那家伙，「討伐之戰」，哈哈，真是有趣啊，沒想到還活著。”巨龍的脊背上，被撕裂衣服的雷哈利亞，嘴角，額頭都被貫穿出了血液的雷哈利亞，若有所思的站著，仰面看著那片虛假的天空，仿佛沉浸在回憶里，額前的頭發隨風飄動，那微微露出嘲諷似的笑容的側臉上，一顆有著金屬色澤的牙齒正在反射著光芒。“啊，不對，應該說，是剛剛才死掉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龍這種怪物，大概是用「龍穴」召喚的吧。”雷哈利亞單膝跪地，雙手猛烈的擊向巨龍的脊背，墨色能量在巨龍身上蔓延，燒灼著每一處體膚，繼而向遠方蔓延，是那么快速，不可阻擋。巨龍慘痛的咆哮一聲，揮動著翅膀，迅速的盤旋上升，強勁的氣流迎面而來，一股股從身體內部釋放出的能量向高空噴射，身影直逼天穹，而那日月輝映著的天穹中，頹然間，出現著一顆顆帶有火焰的隕石，不間斷的向地面砸去，如雨點般密集。

　　“上，中，下，三位一體的攻擊技巧，真是不錯的配合，好久沒過這樣的戰斗了，自從那次戰役以后。”雷哈利亞興奮的小聲自白著，那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禮物時才有的開心笑聲，在抬起頭看那從空中落下的隕石時，迸發而出，響亮而深沉，即便是身體已經破敗不堪，卻毫不畏懼的輕松站立著，他沉浸在這得來不易的戰斗中，感受著能量填滿身體上的每一處毛孔，感受血液噴涌在心臟上的爽快之感。

　　那是只有拿戰斗當兒戲的人才有的——放肆的心情。

　　“看來亂世出英雄一點沒錯，如果對手不是我的話，大概......”雷哈利亞站立起來，將一只手插進剛才戰斗后留下的傷口處，再次拔出，手上沾滿了血液，如此鮮艷殷紅，在墨色氣息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美麗。接著，雷哈利亞把雙手舉過頭頂，那滿是嘲諷的笑容，媚狐般的眼睛，蒼白的臉龐，隱藏著無可比擬的能量的身體，好像在無視自己看到的一切。

　　密集的隕石將如明鏡般的蒼穹撞破，天空一點點破裂，將隱匿在其中的黑暗釋放，紅與黑交相輝映，咆哮和嘲笑聲相互交錯，“手臂”上的鋒芒與眼神中的不屑互相沖撞，這個獨有的世界正在上演一出獨特的篇章，夾雜著幻覺，疼痛，憤怒，血液，回憶，以及即將破滅的希望。

　　被火光照耀的大地，像世界末日前夜，處處透露著絕望。隕石之下，雷哈利亞的「軀體」在空中出現，與之相對的，剛剛被巨爪與“手臂”貫穿的，另一個「軀體」也安靜的躺在地上。剎那間，一股沉重的能量在天與地間蔓延開，巨龍突然停止了飛翔，應該說是被強制束縛在空中，翅膀還想再次扇動，巨爪還想再次揮舞，卻只有嘶吼的聲音傳遞著那份渴望。雷哈利亞將天與地的兩個「軀體」連接起來，巨大到令人崩潰的能量在天地間顫抖著，不安著，來回竄動，而操控著的雷哈利亞則大聲的譏笑著，對于這苦心設計的一切。

　　“如果對手不是我的話，大概會死的連尸骨都不剩吧。”他尖銳的將自己沉寂在心中的聲音發出，在那能量從身體上再一次迸發的時候。

　　“雖然還是很討厭暴力，但相比自己被殺死，暴力又算什么呢。”雷哈利亞將舉起的雙手放下，懷抱在胸口，天空中，隕石還在降落，地上，“手臂”還在伸展，空中，巨龍還在掙扎，但一切看起來那么力不從心，只剩下一絲悲涼在這虛幻的世界涌現。

　　「死亡身軀」

　　雷哈利亞在胳膊上輕點一下手指，天地瞬間開始崩潰，咆哮的海浪，壞死的樹木，破碎的蒼穹，嘶吼的巨龍，搖晃的世界，脫落的幻境，夢一般的在雷哈利亞的眼前播放。壯烈到令人贊嘆的場面，卻是用生命，以至于最后的希望換來的。

　　房屋內，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幻境像粉末一樣飄散到了空中。雷哈利亞緩緩睜眼，揮手將最后一絲頑強的幻境碎片打破，出現在眼前的，是令自己興奮到抓狂的，昏倒著的神啟。

　　血液和疼痛早已被忘卻，此刻涌現在心頭的只有殺戮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