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搬完了音響后發現柚子并沒有走,這時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可能也有點不禮貌,于是他再次來到柚子的身旁,問了那個一直壓在心里的問題,“你今天怎么也在這里?”
柚子轉過身,讓林海看了看她衣服背面上的字,然后又轉過身來說,“跟你一樣在為這個俱樂部做宣傳。”
林海看到柚子衣服的背面寫著“xxx射擊俱樂部”這幾個大字,這才明白為什么今天會這里遇到她。“你是來做兼職的啊,沒想到竟然這么巧!你是不是一直在店里面?之前我都沒見到你。”
“嗯,我在店里面給客人作介紹。你沒看見我但我可是看見你了,剛來那會你一臉憤怒的看著店里面,那樣子……很好笑。”柚子說著說著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聽柚子這么一說,林海也想起了自己當時的那種心情,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心里面想的竟然都寫在了臉上。林海覺得可能自己表現的太憤世嫉俗了,讓人家看著笑話,于是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時舞臺現場已經全部清理好了,音響設備也全都搬到了車上。帥子在車上催林海快走,林海回了一聲“好的”,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轉身問柚子,“你經常出來做兼職嗎?”這場景有點像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同樣是林海著急走,同樣是臨走時問題比較多,但這次不一樣的是問題很多的那個人是林海。
“是啊,有時間就出來做,我屬于那種比較不安分的人,愛到處跑。”柚子回答了林海的問題,看到帥子他們一車人都在等他,于是說了句,“沒事你趕快走吧,我們改天再聊。”
林海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本想對柚子再說些什么,可突然間他發現自己詞窮了。于是他只好跟柚子說再見,“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柚子朝林海揮手。
“清晨開著我的吉普/車上放著AC,DC/偶爾停下來喝點啤酒/給伙伴們講你的經歷/你眼中那迷醉的神情/就像荒野里閃爍的星星/每個人都羨慕你的經歷/每個人都想有段漂泊的生命……”
回來的路上,百聲把音響的聲音開得很大,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斥著整個駕駛艙。汪峰開拓的新搖滾時代激勵著萬千迷惘的人,那些由汗水和淚水蒸發出來的熱情,傷痛,夢想,吶喊,同樣也是很多年輕人正在經歷和承受的成長之痛。林海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汪峰斗士般的呼喊,每當聽到他的聲音林海就會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他常常在無眠的夜晚思忖“未來”這個虛無縹緲的詞匯,也常常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吶喊心中的那份傷痛。
但是這次林海并沒有沉浸在音樂當中。他把頭側了過去,眼睛看著車窗外飛速變幻的世界,心思卻早已飄向了遠方。X城處在北方工業城市當中的中間鏈條位置,是機械加工業的重鎮。因此,這里的機械制造廠遠近聞名,當然,這里的環境之差也同樣遠近聞名。天空時常灰蒙蒙的,就像人眼前隔了一層紗。北方的冬天有很多故事,唯獨這該死的霧霾煞了風景。
回來之后林海躺在宿舍的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覺。他太累了,為了準備演出昨晚他和帥子差不多熬了大半宿,而且他還總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干,最近跑步跑的渾身疼痛。林海很快便睡著了,并且他還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兩年前的那場大火,他就站在大火的旁邊,他大聲喊著所有人,但是沒一點用,因為根本沒有人會聽見。他急的大哭起來,他發現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不見了,好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沒有人幫他,他就拿著水桶一次又一次的去滅火,他拼命地跑啊跑啊,跟這大火賽跑,跟這命運賽跑……
在下一秒鐘林海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嚇得滿頭大汗,甚至能聽到從左胸腔里傳來的“嘭嘭”得聲音。他比剛躺下時還要累,仿佛夢中的奔跑真的耗費了他很多體力。剛才的夢過于真實,以至于讓林海覺得真的回到了過去。林海多想回到過去啊,假如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不會讓自己這么執拗,他發誓會在媽媽慈祥的目光下做那個永遠乖巧的小海。
下午第一節是網球課,林海拿著球拍獨自去上課。從大二開始,體育課不再跟大一時那樣統一打太極拳,而是改為選修課,在網上選自己喜歡的課程。開學初選課的時候,林海宿舍里的六個人商量好了統一選籃球,但是等到林海擠進學校的教務管理系統時,籃球課的名額已經滿了。出于無奈,林海只好選了網球。林海之前并沒有接觸過網球,所以談不上有多喜歡。
沒有隊友一起打球是林海覺得最痛苦的事。其他的人都三三兩兩結伴在一起,唯獨自己是一個人對著墻打。好在林海適應這種獨來獨往的生活,要不他真的會在這壓抑的體育課上呆不下去。“當初要是早一點去選就好了。”在去撿那個被墻反彈的很遠的球時他這樣想。
“哥們,過來和我們一起打吧!”路過網球場的中網時,林海聽到有人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林海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中網邊上站著兩個人,并且都看著自己,他明白過來這是他們在對自己進行邀請。
“我不太會打……今年剛選的這個。”林海站在這倆人的跟前,對他們點頭示意。
“我們也是剛選的,沒事大家在一塊練吧,老打墻也不好,搞不好在墻上打個窟窿出來。”倆人說完便笑了起來,林海也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
這樣林海在網球課上退出了“打墻”的陣營,并且他還結識了兩個不錯的球友。經過后來的交談,林海知道他們倆都是經管院的,一個叫董一鳴,一個叫張小杰。
“我叫林海,學生物的,在你們系樓后面那座樓里上課。”面對他們的坦誠相待,林海也開誠布公。
這節體育課是有史以來林海上過的最痛快的一節課,一是他終于找到了一起練習的球友,二是他通過打球真正的釋放了自己。一直以來林海都很壓抑自己,敢想的事情不敢做,敢想的話不敢說,甚至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他也始終沒有勇氣表明自己的心思。最近林海的心里莫明的出現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特別是在面對柚子時這種感覺就會變得異常強烈。
大二的生活稍微比大一時忙碌了一些,但是平時空余的時間還是有大把大把。說實話林海不是那種能閑下來的人,他喜歡整天保持忙碌的狀態,看書也好,運動也好,反正就是不想讓自己陷入那種無聊到發瘋的地步。林海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每當覺得空虛失落時,就他會想起媽媽。但是他又刻意不讓自己去想她,因為在這其中有太多的誤解,自責與懺悔,重新背負起來會讓他寸步難行。
所以林海一直都在逃避,雖然他并不承認他的這種做法算是在逃避,但是事實證明他是的。自從那場大火之后,他從來沒敢再翻過手機里所存的母親的照片,他也從來沒能與父親認真的談過一次話。這兩年來,他和父親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僵,從起初的不說話,但后來漸漸開始說話,表面上看起來他們之間的關心走近了些,但是實際上越來越生硬。而現在的這種偶爾通過電話交談的狀態,只能算是一種親情間的簡單維系。林海一直認為時間會解決這一切,但是已經兩年了,并沒有任何征兆顯示時間具有這種能力。可林海仍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時間這個毫無籌碼的抽象名詞上。
晚上的校園里沒有很多閑逛的人,偶爾出現幾個身影,還是一對對情侶在互相依偎。今天是入冬以來林海覺得最冷的一天,冰冷的夜風像尖刀一樣刺進他全身的骨頭里,全身的肌肉都在為抗議寒冷而不停的抖動。圖書館到宿舍還有一段的路,這段路雖說不是很遠,但在今晚顯得格外漫長。
林海加快腳步往回走,匆忙的身影在身后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長。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明亮的月光照在被風吹過的湖面上,波光閃閃的,特別好看。若不是林海聽到湖邊有個很耳熟的聲音,他才不會注意到隱藏在今夜冷風下的迷人的湖面。
那個熟悉的聲音正是帥子的聲音。與此同時,林海也注意到帥子并不是單獨一人,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女生。林海的第一感想是“劉帥你小子行啊,找著女朋友了也不說一聲”,正當他準備踱步到帥子跟前,為這意外的遇見留下痕跡時,林海突然又聽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而發出這個聲音的人,是柚子。
林海一下子就停住了正要前進的腳步,由于一只腳剛剛邁出,那種半懸空的狀態差點讓他摔倒。林海改變了主意——離開這里。他把腳步放得很輕,沒有緣由的擔心起帥子是否看到了他。與此同時,林海的心里面涌上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感覺比今夜的冷風還要讓他覺得難受。
“愛干嘛干嘛,反正與我無關。”一路上林海都在自然自語。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一種怎樣的心理,反正就是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天晚上林海也沒練琴,很早便躺在了床上。他在努力克制這種很不好的心理急劇蔓延,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注定會在今天晚上失眠。帥子在封寢前踩著點回來了,林海把頭蒙在被子里,在熄燈之前再次說了一遍從今天晚上回來后就開始不斷重復的話,也像是在問自己。
“和我有屁關系。”
沒有心理狀態,只有生活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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