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樂隊演出

　　自從帥子知道了柚子以后，一直嚷著要見見柚子，他想看看名字起的這么酸的人到底長啥樣。可真是邪了門，這幾天林海一直都沒再碰到過柚子，她就像突然間人間蒸發了一樣，又或者她的出現就像是一場徘徊在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夢，林海也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見過她。

　　轉眼間就到了演出的日子。早上九點，林海和帥子坐著百聲的那輛吉普來到了唐子巷，同時車上拉的還有百聲琴行里的另一個成員以及笨重的音響設備。兩年前百聲從這座城市的另一所學校里畢業，他大學的專業是聲樂，畢業后操起了老本行，在十里鋪開了一家琴行。琴行開張的初期，經濟來源主要是銀杏小學里的那些群乳臭未干的小學生。這些小學生的家長想讓孩子從小培養起一個特長，于是就把他們都送到了離學校不遠的百聲琴行。這樣百聲的工作就是教這群小學生彈吉他，打鼓，吹長笛；后來百聲開始慢慢接管林海所在學校的吉他社團里的事，在開學之初讓社員統一訂購吉他，每周安排時間組織社員上課等等；再后來百聲琴行的名聲越來越大，附近的一些商行逢開張或者店慶，都會出錢邀請百聲讓他帶著他的樂隊來演出。說是樂隊，其實林海心里最清楚，只不過是百聲再加上他的一個大學同學，若真要演出，連個鼓手，吉他手都沒有，還要臨時請像帥子他們倆這樣玩過音樂的人來湊場。

　　演出在十點鐘開始。林海和帥子從車上把音響抬下來放到舞臺兩邊，然后把其他設備統統從車上搬下來，該連接機器的連接機器，該插電的插電，一切準備就緒時，百聲從臺下走上來，拿起麥克風“喂喂”了兩聲，然后扭頭對林海他們倆說，“還不錯，isk的麥克風就是給力，你們先去歇會吧，一會開演。”

　　林海和帥子退到舞臺后面，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趁著這會兒功夫，林海打量起眼前的這家射擊俱樂部。新開的店面在周圍幾家商店面前顯得更加氣派，不說里面，光店外面的那個木雕明顯都價格不菲。雖說今天是開業的頭一天，但外面已經停了好幾輛轎車。“都是有錢人來揮霍的地方。”林海憤憤地說。

　　還差五分鐘就到十點，這時百聲招呼林海和帥子到臺上來，四個人湊到一起，這就是百聲樂隊的“新陣容”。“老規矩，林海吉他，帥子貝斯，阿杰打鼓，我唱。”百聲開始分工，其實不用他說每個人心里都明白，跟著他出來演出了這么多次，每個人早已清楚自己在舞臺上的角色。

　　“來吧，咱們開始吧。”百聲手握麥克風，對阿杰點頭示意，表示可以開始。架子鼓節奏十足的低音在舞臺上空響起，林海和帥子互使眼色，吉他和貝斯也漸漸切入，前奏一過，百聲完美的聲線也展現了出來。真正的演出開始了。

　　舞臺下面漸漸圍攏過來一些人，男女老少，不管懂不懂音樂，都被這看似很專業的樂隊吸引并停下了腳步。演出選在這個時間恰到好處，十點鐘既是老大爺老大媽們出來為中午飯買菜的時間，同時也是年輕人剛睡醒出來透氣的時間。演出的效果也很好，等到十點半的時候，臺下已經擠滿了人。有人在用手機錄像，有人在和旁邊的人聊天，還有人雙手插在兜里，站在那里不停的跺腳以至于不讓自己雙腳被凍得失去知覺。

　　唱前兩首歌的時候林海還充滿了激情，雙手撥動琴弦的同時，身體也在跟著節奏來回擺動。但是漸漸的那種激情感便在他體內消失了，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演出，而是像一個只是雙手在運動的木偶。這些歌林海已經演出了好多次，再加上私底下他還經常在宿舍里跟帥子一起練習，所以那些和弦轉換對他來說沒有一點難度。就像餓了要張口吃飯一樣，下個音節響起時他自然會將左手按到應該按的和弦上，根本不必讓神經繃得很緊。林海索性放松了下來，頭一次他在演出的時候沒讓自己走進那個他所打造的音樂世界里。

　　林海想到了很多事。他想起了媽媽的那張臉，這張臉忽遠忽近，時而變得清晰時而變得模糊。林海一直在等著畫面變得平穩，他想等畫面平穩后要好好的看看媽媽，他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她了，他很想念她那雙溫暖的手和那張慈祥的面孔。記得小時候當自己在某件事情上沒有取得成功而覺得很懊惱時，媽媽總是會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頭，并且用慈祥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眼睛，“小海，你知道為什么別人會成功嗎？那是因為他們比你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你要更加努力，而不是在這里唉聲嘆氣。”林海想起了這句話，心頭猛然一震，他越想抓住那些記憶的片段，就越覺得離那些片段很遠。他想要走出眼前的這片迷霧，可是他發現他的前方仍舊是灰蒙蒙的一片。媽媽的臉龐正在他眼前消失，只剩下一雙手，只剩下一雙眼睛，只剩下那一頭黑發。最后，一片大火將這一切全部吞噬了去……

　　“林海，你丫到底怎么回事！”帥子一把奪過林海手中的吉他，并且把連在吉他與音響之間的線拔了去。

　　音響里隨即傳來幾聲低鳴，然后之前的那個混亂的節奏也戛然而止。林海慢慢回過神來，一臉茫然，還不知道自己犯了錯。

　　“林大海！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啊！？你非但沒在演出，而且還在破壞它！”帥子朝林海大吼，同時也在不停地看百聲那邊的反應。

　　臺下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有些人對臺上發生的一切感到一頭霧水，而有些人已經轉身走了。林海看到臺下有個中年男人，望著自己的同時往地上啐了一頭唾沫，隨即扭頭大搖大擺的離開。林海絞盡腦汁的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終于明白自己搞砸了這場演出。

　　眼看臺下的人就快走完了，俱樂部老板氣急敗壞的跑過來，問百聲是怎么回事。百聲不停的道歉，說是意外，這就開始重新演出。剛打發走俱樂部老板，百聲就氣沖沖的朝林海走來，看樣子他要對林海發飆了。

　　還好帥子及時的阻止了這場“暴風雨”的發生，他替林海打了圓場，說他為了考試最近幾晚上都沒休息好，今天可能是犯困才出現了差錯。百聲欲言又止，把滿腔的怒火憋了回去，然后壓低聲音吼了一聲，“繼續！”

　　林海給帥子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后重新拿起吉他，在第三個音符發出時順利的切入到整場音樂當中。十一點，唐子巷迎來了一天中第一個人流高峰期，雖然之前走了不少觀眾，但是隨著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有不少人又重新擠在了舞臺面前。演出漸漸進入正軌，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即將接近尾聲。

　　林海在人群中看到了柚子。起初林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他們的眼神對接，并且柚子向他招了招手后，林海才確定就是她。林海再一次慌了手腳，他本應該在遇到熟人時表現的更熱情一些，可是他卻顯得十分慌張，很不自然，有好幾次都沒跟上節奏。好在他及時調整，才使得那些差錯不那么明顯。當然，不是專業的樂手根本也聽不出來。可這一切帥子都看在眼底，他甚至順著林海窘迫的目光看到了那個令林海頻頻出錯的女生——柚子。

　　演出在十二點結束，因為中間加入了一些互動環節，抽獎什么的，所以這場演出持續了兩個小時。“百聲啊，盡量要演出的時間長一點，你們在臺上多唱唱跳跳，越熱鬧越好……多長時間？倆小時吧，演夠時間錢一分不少給你。”這是開演前俱樂部老板對百聲說的話，說實話百聲只編排了一個半小時的歌，要不是中間出現的那個小差錯以及抽獎活動，撐死也演不了倆小時。所以，百聲也沒那么記恨林海，反而還很感激他，在演出結束后甚至還來安慰他說，“沒事，兄弟，下次提點兒神。”

　　等人群漸漸散去后，林海發現柚子并沒有走，而是在舞臺前面的一顆樹下站著。林海朝柚子走去，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一扭頭發現帥子也跟了過來，并且還提前開了口，“你就是柚子吧？”帥子從不客氣，見到生人也很大方，這點跟林海倒是恰恰相反。

　　“嗯？你怎么知道？”柚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劉帥，難免會對這個知道自己名字的陌生人感到驚訝和不解。

　　“我叫劉帥，林海的室友，之前他跟我提起過你。”帥子說著看了林海一眼，然后就是對著柚子傻笑。

　　柚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也很爽快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你們剛才演的可真棒，我都錄下來了，瞧，都在手機里。”說著柚子晃了晃握在右手里的手機。

　　這回林海接腔了，跟之前兩次見到柚子時輕松的狀態不同，這次他們的見面讓林海覺得很別扭。“演的不好，我還差點兒把演出搞砸了。”

　　“就是！我正想問你呢，你之前不跟著音樂走就算了，后來還不停的出錯，你到底怎么回事？”帥子見縫插針說起了這事。

　　林海支支吾吾說不上話來，只好搪塞起來，“不是你跟百聲說的我因為備考而沒休息好么。”

　　“考試？”柚子不明覺厲的問道。

　　帥子向柚子解釋了剛才林海差點砸場的事，順便把“考試”的問題也解釋了一下，那只不過是為了林海不被挨罵他向百聲找的借口。

　　這時候百聲招呼他們倆過來收場，也順便幫林海結束了他和柚子之間的這次不愉快的談話。林海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是那種莫名的難受，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感到糾結萬分。一旁的帥子又是滿臉寫著“我早就看出來你這樣窘迫全都是因為柚子”的模樣，這讓他覺得更加難受。“今天我是怎么了？”林海無處發泄，撇下帥子自己一個人就把那個笨重的音響抱到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