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魂

那還是暮春，學校內唯一的一棵垂柳，于枝條上星星墜些白茫茫的絮。絮時常因飄渺的風跌落在水塘。水面驚起圈圈漣漪。

距離水塘最近的是五號樓，這是高三畢業生的囚所。而二樓九班的洛羽在面對數學老師枯燥的講解終于專注著崩潰了。這種崩潰是一種行為上的關注，精神上的叛離。因此洛羽常這樣描述講臺上用低沉的聲音述說一道道公式概念的中年男人。他說，他是一臺步步高復讀機，也似東野圭吾的作品《放學后》中被稱為“機器”的主人公。然后洛羽嘴角微揚。以一種優雅的方式認可自己的比擬。

而此時洛羽精神上的叛離是源于他又想到那個女孩。

在午飯后，連接食堂和五號樓的路上，滿是匆匆的人，在匆匆說些無用的話語。洛羽與洪宏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洛羽與洪宏是同學，同桌亦是朋友。他們的相識并沒有一些書中的故事描寫的那樣奇妙，反而是同學間最普遍的方式，同一個宿舍，上下鋪，日子久了，自然成了朋友。

“喂！第一節什么課？”

洛羽懶懶的望了望身旁的洪宏，習慣性的等了幾秒才說:“英語。”

“可以補會覺。”洛羽在覺察到洪宏打了個哈欠后，又補充道。就是在這時，洛羽發現了那個女孩，那個在日后得知叫做蘭雅雅的女孩。

這個發現是源于蘭雅雅長發飄飄的背影，或許愛上是因為簡單的好奇。那一刻，洛羽的世界只剩一個長發飄飄的背影。為什么會如此？沒人能回答洛羽，但洛羽自己知道他已對這個只見到背影的女孩產生深深的好奇。事后，洛羽回想時，在日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那是內心深深地觸動！

“嗨，看！那個姑娘。”洛羽竟用了這樣的語氣，這是他自己都沒想到的。仿佛他真成了一位長居甲板上的水手，在停靠后發現一位宜人的姑娘，對自己的同伴說道那般驕傲。而這個同伴自然是身旁的洪宏。然而，洛羽竟奔了上去，在洪宏看向那個姑娘之際。

于是，在蘭雅雅詫異的表情下，洛羽端詳了好久。直至被趕來的洪宏拖走。事后，在洪宏無限追問洛羽當時的想法時，洛羽仔細回想了蘭雅雅的容顏。發現她并不漂亮，也絕無瑕疵之處，用“普通”二字是最恰當的形容。或許一切源于第一印象的完美背影，洛羽深深銘記，似一杯久經歲月的美酒。

尚余不至十分鐘下課，“機器”的試卷講解亦將接近尾聲。但這一切足夠洛羽的再一次思念。再一次對那個女孩的思念。

那天的天氣都足以讓人輕松記起。早上還是天遠風清，金燦燦的陽光懶洋洋的灑滿校園那棵垂柳的每一寸葉，浸染每一個人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樹與人也便變得懶洋洋了。但尚來不及留念，就被漫天的細雨刷碎在過去的歲月。

同樣的一條路，不同的是匆匆的人不在匆匆說些無聊的話題，一切無聊都深深扎根在細雨里。洛羽鮮有的獨自一人。洪宏沒有多少胃口，靜靜的在班級靜靜地睡。細雨應浪漫，但在高三學生眼里卻更多的是無聊。這場雨真的無聊，對洛羽這個高三學生來說，對還未發現被紫花邊的傘遮遮掩掩的那個熟悉背影時的洛羽這個高三學生來說。

洛羽這次并沒有突兀的上前，只是默默的望著蘭雅雅的背影，無遮無掩。就這樣洛羽隨著蘭雅雅走過雨水浸濕的路，滿是腳印的白瓷磚，斑斑點點的大理石樓梯。走至三樓，洛羽看著蘭雅雅的背影隱匿在十六班的門框深處，而凸起的鐵制門檻更像是不得逾越的禁線。但已至終點，又何患迷路？因此，在后來，在洪宏的幫助下，洛羽知道了女孩的名字——蘭雅雅。

洛羽有時在想蘭雅雅是否知道自己在戀著她？是否有人知道自己在戀著蘭雅雅？洛羽轉頭看向旁邊同樣專注著崩潰的洪宏。心想，或許他知道。或許他已在那次無限追問及幫自己打聽名字的時候定下了自己的結論——洛羽對蘭雅雅一見傾心。洛羽是這樣認為的，至少在洪宏未說出那句話時是這樣認為的。

“我要告白！”下課的音樂聲剛起。洛羽聽到洪宏說出了這句話，在自己還未消化這句話的內容時，洛羽又聽到洪宏說出一句更讓他驚愕的話:“我要向蘭雅雅告白。”

原來他什么都不知道！洛羽沸騰的心如至寒冰。那一瞬的失差讓洛羽深深窒息，至數秒過后。但這數秒對洛羽，卻是更長久。

接下來數分鐘，洪宏在那里充滿激情的對洛羽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而洛羽只能強顏歡笑的應付著，他又不能將洪宏一拳打翻在地，就算打起來，就一定能勝？姑且能勝，以后又怎么相見？還有兩個多月，低頭不見抬頭見，又如何輕易熬過？還有這份友情，雖普通，但亦彌足珍貴。洛羽感到自己的腦袋已紊亂到疼痛。

“記得幫我寫首詩，情真且不膚淺的!”

“喂！聽到了嗎!”

洛羽從煩躁中驚醒，望向洪宏皺著眉頭的臉。“啊！什么？”

“幫我寫首詩，內容要情真且不膚淺!”洪宏又重復一遍。

“哦。”

當洛羽將詩交到洪宏手上時，是次日的中午，離上課 還有一段時間。當時，洪宏吃完飯剛回，準備習慣性的睡一會。卻被洛羽扔過來的一張紙外加一句“只能這樣了”的話語給阻撓了。洪宏拆開來看，上面寫著幾行字：

《風》

你在風中

等待

我在風中

尋覓

風吹著你的發絲

我追著風的軌跡

短短二三十字，仿佛在訴說作者多么不耐煩。可洪宏卻如獲至寶大呼不錯，連午飯后小憩的習慣都暫時扔掉了，甚至差些在洛羽的腦門上狠狠地親一下!洪宏當機立斷：“今天下午放學，我就把蘭雅雅約出來，到時和我一起去。”

“啊！我!？”

“當然!你身為我的Best Friend,一定要來見證我偉大的愛情!”

“可是，我，我……”洛羽竟悲哀的發現自己連一個推脫的理由都沒有，一切都敗在了洪宏的這一句“Best Friend”上，更何況這是一句從洪宏嘴里說出的英語。

事實上，洛羽還寫了另外一首詩，送與自己的一首詩，用以紀念他即將消逝的愛情的一首詩。

《雨中的姑娘》

有一個姑娘在雨中打著傘

她婀娜多姿

她舉止宜然

她令我怦然心動

我愛的姑娘在雨中打著傘

她默然無語

她漸行漸遠

她留我絲絲心痛

隨著宣告結束的鈴聲想起，洛羽的心糾結到了極點。看著洪宏喜上眉梢，洛羽知道他課間不辭勞苦的奔跑算是有了回報——蘭雅雅接受了他的約會。

水塘里的魚肆無忌憚的游著，卻被風帶落的花驚的四處竄動，用堅強掩飾著脆弱。洛羽也是如此，盡管倚著垂柳的他是微笑的。“加油哦！”盡管他在鼓勵著在池塘邊躑躅的洪宏。然而，洛羽的心已然只剩嘆息與憂愁，他想起安妮寶貝寫過的一句話：昨日的雨淋濕了我的衣裳，今日的陽光卻晾不干我的憂傷。是的，那日相遇驚動了洛羽的心，今日的祝福卻愈不了哀傷。

終于，蘭雅雅來了，依舊長發飄然。格子襯衫，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外加一雙白色帆布鞋。對于洛羽來說，透著簡約的美感。總之蘭雅雅的一切，到如今，仍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洪宏望見蘭雅雅，一路小跑迎上去。急不可耐，洛羽在心中評論了一番洪宏。然后洛羽便看見洪宏與蘭雅雅交談幾句，并把自己寫的詩交到蘭雅雅的手里后。蘭雅雅竟看向了自己。瞬間四目相對，或許還存在著心電感應。總之洛羽的心當時猛跳一下，隨后歸于平靜——心靜止水（洛羽事后的描述）。這種感覺直至蘭雅雅走到洛羽身前。

“這是你寫的詩嗎？”

“啊！？……”洛羽立刻看向同樣回到自己身旁的洪宏。雙眸中全剩疑惑。而洪宏只是笑了笑。“對，是他寫的。”洪宏回視依舊未來及反應的洛羽，揚了揚眉頭，再次笑了笑。似在說，兄弟，哥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洛羽只能無奈的笑了笑。看來他是明白了洪宏的好意，姑且稱之為好意吧。

“那個，蠻好的詩。”

“額……是嗎。既然你喜歡就送你了。”

“原來不是給我的!？”

一旁的洪宏聽到這里連嘆兩聲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而洛羽更加尷尬，一張臉瞬間紅了起來。“不，不!這當然是給你的。我，我，我想說的是……是……”洛羽斷斷續續的說到這里時，如同獲得了巨大的勇氣，忽然看向蘭雅雅的雙眸，說：“我想說的是，我喜歡你。”

“……”

“從第一次見到你，不知你還記得嗎？那天我跑到你的面前，我想我就喜歡上你了。”

“當然記得，刻苦銘心呢！”

“你不會把我當成變態吧？”

“當然不會。”

“那……”

“我很喜歡這首詩，可總有一些事情需要等待。你說呢？”

“我想……我想我是愿意等待的。”洛羽思慮會，說出了這句話。然后洛羽發現蘭雅雅笑了。他，也便笑了。

…………

風吹的小了些，垂柳上的白茫茫的絮得到些安穩，水塘中的魚亦安穩了些。似乎一切都陡然一變。彎彎的月緩緩升起，夜籠罩的天裂開了一張大大的笑臉，像是在說，今夜將是個美好的回憶。【完】

洛羽合上日記本后，微笑著看向旁邊在晚自習上打起瞌睡的洪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