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好徐北轍到家后,宋南轅一個人走在路上,天上已經亮起第一顆星,閃爍在西北邊。回去時天是黑色的。幕布背后的光明漸漸消失了。
從徐北轍家到自己家,有一條河要過,于是宋南轅便一個人默默地回家了。
耳尖劃過的白色耳機線在夜晚中很耀眼,就像河水倒影著這錯城市的光輝一樣。
到家后開始陸續做作業,很晚才睡去,躺在床上,眼皮早已睜不開,就這樣睡去了。
翌日清晨,宋南轅母親做好的早餐陳列擺放在餐桌上,旁邊貼著便利貼,“早餐已經準備好,今晚會晚回家,菜在冰箱里,回來記得熱下再吃。”
放下便利貼,拿起餐桌上的面包吃了幾口就出門了。
上海這座城市不斷發展著,發展速度有些跟隨不了潮流。轉眼間的石庫門現在也僅剩不多了。
走出石庫門的弄堂,宋南轅背著書包離開弄堂,公車站臺沒有學生,但開過的公車上稀稀落落的學生坐著。
車子開過學校旁的那條路時,從車窗內往外看,宋南轅望見了黃乃,黃乃依舊穿著黃色外套,騎著黃色單車,白色頭戴式耳機掛在脖頸間。
公車永遠比單車快。
宋南轅等在學校門口,看見遠方黃乃推著單車緩緩走近,兩方各自露出了自己的笑容。
“早上好。”黃乃停在了宋南轅的眼前,大聲了招呼,在黃乃背后出現了身影,那是徐北轍。
“早,你們怎么會在一起。”宋南轅奇怪地問著,手指不斷指著兩個人。
“路上遇見的。”徐北轍斬釘截鐵地解釋道,然后看見宋南轅呼出了一口氣。
上課鈴打后,教學樓里就沒有學生出沒了,老師從門外走了進來,高跟鞋的滴答聲在大理石地板上格外響亮,刺耳得讓人耳目一新。
“上課!”老師一聲令下,雖說已經上過幾節課,但我們至今仍未知道這位老師姓什么,名什么,我們只是一直在叫“老師好。”
“上課之前呢,我先要說一件事。”老師停頓了下口氣,抬頭挺胸,整理著裝,深吸口氣,做得都如此祥和。
“下個星期我會請假。”美女老師的回答一下子讓全班轟然站起,把持不住的老師張著嘴開始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詫異的眼神在老師眉骨下面呈現而出,然后卻讓我們大吃一驚地笑了。
“我就是去結婚,別想趕我走。”
聽完之后,全場就笑了。結婚,這么漂亮的老師現在才結婚,讓人有種大失所望的感覺,后來我們知道老師是姓呂,名沒有告訴我們。
結婚這個話題在高中生面前是不值一提的話題,因為再深厚的情侶也不一定會長遠,永遠在一起的幾率也極為渺小,但是徐北轍卻不這么想。
“你長大會和我結婚么?”下課后,徐北轍走到宋南轅前排的座位上,然后滿懷笑意地問著,宋南轅知道徐北轍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但這次卻讓她失望了。
“我不知道。”宋南轅說完便低下頭忙著作業,然后不再管眼前怎么撒嬌的徐北轍。
“你這是什么答案啊!難道你不想和我結婚么?有沒有搞錯!四年了!你想浪費我四年的青春?我可沒有你那閑功夫,連結婚都沒有想過,你還說你在意我么?”徐北轍一口氣說完這么長一段話,連有些微紅,撇下眼前的宋南轅離開了教室。
下一節課,上課時沒有看見徐北轍來,宋南轅無數次回過頭望著空缺的座位,心里也有些觸動。
上課時老師點名,一個一個名字都叫到了,這個老師是出了名的長舌婦,所以如果被抓到有人沒來上他的課,那個人恐怕會直接站到校長室。
“宋南轅?”
“到!”
“陸華?”
“有!”
“徐北轍?”
“......”
氣氛沉默著,開始壓抑的讓人難受,這個班沒有這個人,氣氛像是在回答空缺這位人一樣。
“有!”一句讓人心中發癢的驚聲尖叫在班中傳來,老師抬頭扶了扶眼鏡環視了一圈,好像沒發現什么異樣繼續看著點名冊。
而坐在宋南轅周圍的學生都轉向窩在手臂內側的宋南轅,然后竊竊地發笑。
丟臉?這也不是第一次丟臉了,從前也是為徐北轍丟臉,有一次徐北轍來“大姨媽”了,痛得不得了,于是打電話讓宋南轅幫她買衛生巾。衛生巾,宋南轅哪知道那是什么呀!徐北轍電話那頭對宋南轅說選擇有兔子的包裝。到了超市,宋南轅就問收營員關于兔子包裝的東西,收銀員笑笑,臉上露出緋紅色,然后說:“是給女朋友買的吧!”宋南轅在后頭輕輕地回答說:“嗯。”
下課后,宋南轅松了口氣,老師并沒有發現有人沒來,沒有發現自己冒充女生點名。
宋南轅把手插在口袋中,冰冷的瞳孔中有些水汪汪的,在校園間環顧,四周人頭涌動,也不知道徐北轍躲在哪個角落。急切總歸是會急的,何況是四年的情侶,四年的感情,總不可能因為一句話說沒了就沒了。
大概過了五分鐘,還有五分鐘就要上課了。宋南轅走到學校樓頂,樓頂是個大花壇,花壇中央有個露天亭,去年剛來這所學校時,徐北轍說:“如果我不高興,我一定回來這里,因為這里可以把我所有難過悲傷全部帶走。”
一個女生在露天亭中盤曲著身坐著,宋南轅平緩了自己的呼吸慢慢走上前去,然后在徐北轍的身旁坐下,沉浸了好一會兒,然后才開始說話。
“不許生氣了。”宋南轅手搭在徐北轍的肩上,很快就被徐北轍彈開了,“我沒有不在意,只是我不知道未來會是怎么樣的,也許它會讓我們離開,就像南轅北轍一樣背道而馳,也許正如你所說的,我們會結婚,會有我們的孩子,會白頭到老,會共度黃昏,但這都是不確定因素,雖然我現在可以給你保證,但未來呢?又有誰來保證。”
聽了這些話之后,徐北轍抽泣的聲音也開始平緩,然后露出笑容望向宋南轅,“也就是說,你還愛我的咯!”
“笨蛋!不愛你,怎么會和你過四年時光!”
就這樣,徐北轍擁入宋南轅的懷抱,懷抱很暖,也不知道是體溫得到的溫暖,還是宋南轅的心暖。
鈴聲響起,上午最后一節課開始,兩個人迅速跑下樓,到教室時,教室里已經有老師了,老師的眼神望著他們兩,然后說:“進去吧!”
南轅和北轍互相笑著然后回自己位置上,于是乎哭過后,笑過后,鬧過后,又恢復以往風平浪靜。
樹葉發出微微響聲,夏季的腳步真正地褪去了身影。
在不知不覺中,學校生活開始慢慢熱化,熟悉的化學式子在黑板上記錄著。
徐北轍的身影在秋季到來中,穿上了白色外套,像秋季盛開的桂花,嬌小卻美麗。宋南轅牽著徐北轍在校園間走著,花園后的椅子上掉落的葉片被宋南轅擄去,坐著的他們相互說說笑笑。
上課后,徐北轍只能見到宋南轅的背影,窗口的風吹過,然后穿透宋南轅短袖,把身上隆起了一種弧度。
社團活動在下午,所有人都離開了教室,空蕩蕩的空間,放在桌上的書頁不斷地翻動。
黃乃一個人整理好自己的書桌,外頭的風把他的黃色發梢上揚,宋南轅從高一四走過時發現了站在座位旁,仰面望著窗外藍天的黃乃。
“你在這里?”宋南轅走到班級門口望向里面,黃乃一怔,然后眼神回轉到門口。
“嗯。”黃乃的臉上來不及回應,開始有些笑得牽強。
“社團?文學社?一起?”黃乃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然后尷尬一笑。
不知道是出于巧合,還是緣分,藝術班,學校,甚至社團,黃乃永遠形影不離,宋南轅不知道是開心還是有些尷尬,當他知道一個社團之后也沒再想什么。
“一起走。”
社團內落落坐滿了些許人,一眼望去認不清人,兩人走進之后,社團社長正組織著研究學習中,被兩人當中插腿,也有些惱火,研究過后便是自由讀書,宋南轅找了徐北轍旁邊的位置坐下,黃乃也跟隨著。
“你們倆怎么到哪都在一起?”徐北轍放下手中的書,然后望向他們,風從外面呼呼吹來,把手中的書吹響,身邊聽不見任何細語。
黃乃從包里拿出了一本書,在闃靜環境下沉靜下來,被日光燈照射下的黃乃,明暗分得很開,沒有笑容的臉讓人感到了一些涼意。
日本作家,黃瀨川乃的書。從黃乃手中拿的書封面可以看見。而讓宋南轅有些觸目的字眼是那被燈光忽亮忽暗的名字——如果以后不做朋友。
宋南轅慢慢低下頭,拿起手中的筆在自己本子上描畫著筆畫,徐北轍望向他,問他在寫什么,宋南轅回答說,想到了些什么,就寫什么。
是這樣的。朋友也是如此。自己想和誰交朋友,就和他做朋友,沒有任何理由,輕描淡寫的友情只不過如此。
風還是如此吹著,吹走了時間停留地腳步,秋風蕭瑟,樹葉緩緩變為枯黃,換做土地的藏衣。
黃乃途中放下手中書時,宋南轅拿起了這本書,是一本日中對照的書,也是好奇,書上日語部分沒有任何筆記,而中文部分卻落滿字母。
“這本書講得是什么?”宋南轅開始對其內容稍有興趣,無意間問黃乃這個問題。
“這本書......就是說......”黃乃猶豫了下,然后接著說了下去,“一個男孩,小時候送給一個小女孩一朵玫瑰,答應長大后會許配給這位小女孩,稍大后兩人便因小時候的承諾在一起,原本以為萬事順利,但是兩人步入青春之后,對于青春疼痛與理解都各自有了爭執,于是小女孩便與男孩子提出了分手。男孩期間交了許多女友,從此再也沒有聯系那個小女孩,也不知出于上帝的不公,還是上輩子所欠的,女孩十年后病故,留下的只有一朵玫瑰,和一封信,并寄給了男孩,男孩看好之后,便哭泣了......”
黃乃讀到此,宋南轅沒有說些什么,在闃靜的環境下靜靜地坐著,身邊的徐北轍的臉上已經落滿晶瑩的淚水。
而讀著的黃乃,讓人出奇的亢奮,他也哭了,但不是因為像徐北轍一樣的感動,他的淚水所帶來的情感更讓人觸目驚心。
于是三人便一直沉默在此,一直沒有說上一句話打破沉寂。
下課后,宋南轅去問黃乃,“為什么你讀著讀著會哭?”
黃乃只是笑笑不說話,臉上笑容像是時間停止后的彩虹,美麗而富有時間凍結的冷淡。他從包中掏出那本書,然后輕輕遞給宋南轅。
翻開的頁數在空中搖曳著,紙張清脆的作響聲讓人耳尖叮呤。
“你先拿回去看,就會明白。”黃乃走在前面,留給他們的是光線永遠照射不過來的背影。“如果不理解,那就說明,你歷經的還不多。”
他沒說太多,語音也慢慢淡去,他說他還有事先提早一步離開了,隨后便只有宋南轅和徐北轍。
“我覺得黃乃好像有事瞞著我們。”徐北轍拉著宋南轅的衣袖說。
“為什么。”
“因為他很奇怪。”
一個奇怪的人在別人看起來是多么孤獨。光芒永遠照射不到的背影,一片陰影。
生活像是兩點一線,沒有什么特別,生活的主角仿佛已經成為徐北轍、宋南轅、黃乃的天下,宋南轅回到家中,房間里整潔到看不見任何污漬。母親在自己房間中盤算著賬單,公司財務出現了問題,近期讓母親有些手忙腳亂完全顧不上宋南轅這個兒子。
餐桌上玲瑯滿目的飯菜已經失去了熱騰騰的氣,整個屋子里闃然無聲,自從父母離婚后,家里所有重擔都壓迫到母親的肩膀上,望著操勞的母親的影子,宋南轅心中便浮現出股股憂傷。
空蕩蕩的家中,像是沒有自己的立足點,宋南轅輕手輕腳地把飯碗放在水槽中,母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說,把飯碗放在那里就好。
太嘈雜的聲音總會讓人厭煩。所以宋南轅盡可能不去擾亂這平靜,像是個即將斷裂的紐帶,斷裂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手機的震動聲在黑暗的房間中傳出,宋南轅埋沒在黑暗中接起了手機,然后說了幾句就掛了,坐在床上,很久沒有起來,也沒有發現早已站在門口的母親。
“是誰啊!”母親敲了敲門,順然間把發呆的宋南轅嚇得惶然失措。
“孫裳。”宋南轅開始抿嘴皺眉,有種說不出的苦一樣。“聽說離家出走,自己坐飛機來上海。”
母親聽完后便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上一句,“別厭愁,你妹妹啊!”
孫裳是宋南轅的妹妹,準確說是從小在一起的發小,性格讓人有些不能接受之外,其它的都讓人心滿意足。
宋南轅看見母親走遠之后,便打給了徐北轍電話,當徐北轍知道孫裳要來時,臉上猙獰的表情讓人難解。
小時候因為孫裳霸占廁所,宋南轅在家人面前尿褲子;因為孫裳,宋南轅睡了一月沙發;因為孫裳,宋南轅聽了幾乎一年的尖酸刻薄。孫裳就是宋南轅的小克星。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起,門噗哧地關上,宋南轅便出門了。坐著早上的出租車,司機睡眼朦朧的眼睛開始泛著紅腫,看上去就是一夜未睡。
途中與司機說話時,司機這樣對宋南轅說的,“做我們這行的,哪有休息和上班之分,想賺錢就拼命地開車,睡覺有時也是不定時的,我們啊!就像你們小伙子談戀愛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女朋友叫起來干些別的事情吧!有時自己很困,也要陪女朋友吧!有時自己不情愿做的事,你也會為女朋友做對吧!”
宋南轅對著反光鏡面前滿臉皺紋的司機笑笑,然后默默地望著車外煞然逝過的風景。就像被風吹散一樣,模糊不清。
到了虹橋機場后的氣氛來得有些壓抑,來來往往的都是從國外來得喬裔,宋南轅來到國際出口處等著,直到最后一個人離去也未看見孫裳的身影。
突然從身后伸出一雙手,一手摟住了宋南轅的腰,背后一個頭埋在衣褶中,頭部下面還能感受到少女剛剛雛形的小胸脯,柔軟質感。
“哥,好久不見了。”孫裳在背后臉磨蹭著衣服,發嗲的聲音帶有一絲甜蜜。
宋南轅轉過身,松開了抱在自己腰間的一雙手,望著眼前三年未見過面的小女孩,身高已經可以擱到自己下巴,臉龐的酒窩深陷,笑容露出白齒,唯美燦爛如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照亮湖面般的燦爛。
“這次為什么離家出走。”
“因為媽媽她打我了。”
孫裳的臉上褪去了原有的笑容,表現得格外難過惆悵,宋南轅接過她身后的行李帶她遠去,孫裳白色連衣裙隨著走路搖擺的動作,慢慢在空中搖擺,祉白的皮膚映襯著地面白色大理石,一身白色遠遠望去便像天使。
逐漸走向遠處的麥當勞,走進門時,服務員就開始對著他微笑,嘴巴咀動著,很快就買好了東西,然后放下行李坐在靠窗位置旁,從這窗口遠遠望去的上海早晨,被高架環立的空中,無數轎車在其上行駛著,從進入視野,又一瞬間消失在眼線中。
孫裳因為三年未來上海,一切都變得稀奇,因為城市發展速度讓三年時間里的上海改革換新,大變無法辨認。
離開麥當勞時,滿桌漢堡屑像是為桌子蓋上一層棉布,那是屬于我們來過的標記。
紅色的出租車開過收費站,緩緩進入收費口,然后又緩緩啟動發動機,外景隨著車的速度忽快忽慢地挪移著。
“你高中考上了么?”宋南轅問著坐在旁邊的孫裳,嬌小的身軀完全陷入出租車的沙發中。
“沒有。”
“......”
然后一路上便沒有再說任何話了。孫裳也慢慢睡去了。
到了之后,宋南轅被司機叫醒,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也睡去。今天周六,學校沒活動,留下的只有作業,早上的時光在機場中廢去,所剩的只有下午時間了。
進門后母親還沒去上班,早餐已準備,孫裳便興高采烈地坐在了位置上,像自己家一樣望著宋南轅的母親。
母親便說:“吃吧!”聲音很憔悴,看似昨晚熬夜通宵了。
宋南轅整理好一切之后便來到了餐桌旁,母親也順勢起立,說:“我要去上班了,孫裳就交給你了。”
“嗯,好。”宋南轅不敢推辭,望著一個人努力到現在的母親,心中也不好受,孫裳很懂事得在這時不說話,只是埋沒在早餐中吃飯。
母親維和一笑便出門了,孫裳抬頭看向宋南轅,然后落下淚。
ps:也許文章不是很出眾,但是,這些都是曾經我們懵懂之際可能所經歷的,有自己想保護的人,有自己心中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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