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上司的危機（下）

　　所謂的鄉村別墅就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二層小樓，四周雜草叢生，貝爾夫人也不明白杰克曼為什么回去那種地方，如果有要緊的事，杰克曼一定會先打給家里說一聲，除非是遇到特別緊急的情況，或是需要保密的條件下才會例外。進到房子里，貝爾夫人只感覺脊背一陣發涼，警察帶她到貝爾先生遇害的二樓一間滿是灰塵且陰冷的屋子，這是在貝爾夫人去停尸間看過杰克曼的尸體之后，可當貝爾夫人看到屋中地板上被白色膠帶圍成的人形和四周噴濺的血跡時，她的胃里不禁開始翻騰起來，聯想到停尸間冰冷的停尸臺上躺著的已暫時經過處理的尸體，貝爾夫人一下崩潰得泣不成聲。據她說，現場經搜查發現了兇器，還有詹妮弗的指紋，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孩。在貝爾夫人平靜下來后，她見到了這個女孩——很年輕，是個大學生，周末在一個盲人家做義工，那個盲人要她陪他一起去趟鄉下想看望個朋友，于是她就跟來了，可不知怎的就昏了過去，再醒來時竟發現離自己不遠處就是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的人——是她報的警，她應該是第一嫌疑人，但貝爾夫人聽警官一下子否定了這種可能，甚是奇怪。還有直到現在警方也沒找到接受義工女孩幫扶的盲人的下落。根據女孩描述雖已經經電腦合成了他的畫像，但其并未在警方系統中發現他的身份信息。幽靈嗎？那太懸了。這又不是恐怖小說。那么盲人—義工—杰克曼?貝爾—兇殺案之間有什么聯系呢？那個盲人到底是誰？帶著疑問，我和伊文斯來到了霍華德家。

　　霍華德夫人為我們開了門，可是她抱歉地說霍華德先生罹患眼疾，不便見客。眼疾？我的第一反應是把他和杰克曼的死聯系起來，真的有這么巧合的事？假設霍華德因為眼疾向義工求助，其實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能證明他不在案發現場的證人，他畫了妝，即使那個義工到了要去警局指認嫌犯的地步，也不會找到自己頭上。那么，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他殺害了杰克曼?貝爾，可是，動機是什么？為克萊特斯報仇？克萊特斯下落不明，也許只有這幾個人知道卻又不能說，杰克曼結束了克萊特斯的一切，而霍華德無法正面揭露真相便出此下策……想象終歸只能停留在虛幻的階段，但現實已經開始催促著我們前行，畢竟這一次屬于我們的退路幾乎不存在。再三請求之下，霍華德先生才拄著盲杖步履蹣跚的走到客廳來。他戴著黑色鏡框的盲鏡，頭發已經全白，可模樣還和我們曾經見到過的差不多。老人坐下來，動作嫻熟，沒碰到茶幾，也避開了沙發扶手，如果他摘掉盲鏡，扔去盲杖，不知道他患病的人一定以為他就是個正常人。

　　“做我們這種工作的到最后都是這樣的結果。”霍華德笑著說，“從我退休前我的眼睛就不怎么靈光了，唉！能再見到二位真是讓鄙人沒太想到，這次又是為了什么案子嗎？還是……”他只是朝著正前方“看”，沒有左右扭動頭部“尋找”我倆的位置。

　　“杰克曼?貝爾先生在一所鄉村別墅內被害，嫌疑人是我們的上司詹妮弗?希爾茨，而且證據確鑿，但我們認為兇手另有其人。”我說。

　　霍華德的表情立刻就嚴肅起來，他頓了頓說：“我的眼睛壞了以后就逐漸淡出了研究領域，杰克曼的事我聽說了，不過也許我是唯一一個覺得他是罪有應得的人。”

　　“我們被禁止接觸這件案子，但還是從側面打聽到了一些情況。案發現場但是有個做義工的女大學生，她說自己是跟著一位盲人去到鄉下那座別墅里的。后來發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只是再一睜眼看到的是一具尸體倒在地上。您對此有什么看法，霍華德先生？”

　　霍華德相當鎮定，他始終“看”著一個方向。我真有種想把他的盲鏡一下扯掉的看看他到底是真盲還是裝瞎的沖動，還好，伊文斯在一旁就好像樂隊中的定音鼓手，他把整段旋律都固定在了可控范圍之內。“你們懷疑我？”再厲害的科學家到此也不能免俗，只是他的尾音多了一絲戲謔。

　　我和伊文斯都默不作聲，往往這是對嫌疑人最大的心理考驗，很多人都在這個時刻自露馬腳、徹底崩潰。可不霍華德為所動，究竟是老謀深算，還是其本身與這案子根本無關？立刻得出結論顯然是莽撞的。沉默、寂靜持續蔓延，最終卻是以霍華德摘下盲鏡結束。他的雙眼像幾乎所有老年人一樣晶體有渾濁的跡象，但瞳孔依舊散發著本來的顏色，絲毫沒有真正意義上盲人的那種黯淡與呆滯。他偶爾會“看”向我和伊文斯的位置，不過最后還是停留在正前方。霍華德輕輕地將盲鏡放到茶幾上，可盲杖仍握在手里，似乎那是他防身的武器一般。“前幾天我被問訊了，警方和司法部的人都沒任何疑義，他們同情我這個瞎老頭，還用車將我妻子和我親自送回了家，可你們……”霍華德咳嗽了一聲，又說：“你們卻想把殺死杰克曼?貝爾的罪名強加到我的頭上，真是可笑。”他冷笑一聲繼續道，“一個盲人，除了熟悉家里的各種物品的方位之外幾乎連門都出不去，你們告訴我他要怎樣才能置一個正常人于死地呢？”

　　是啊。這個問題也是我正在糾結的。就算霍華德有無數種動機去實施犯罪，并且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可以瞞天過海、逃脫罪責，但他是個盲人，什么都看不到。慢說他聽力超人，能夠憑此躲開任何障礙，可僅僅這樣還不足以對付一個健全人，即便那人也已年過花甲。那么，接到杰克曼電話去到鄉下的那個小別墅的詹妮弗會不會……

　　“和眼睛找不到焦點的人對視久了我都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了。”伊文斯打破這壓抑的氣氛道。我們此時已從霍華德家出來，準備去班杰那邊看看他又沒什么新消息。

　　還沒等我接茬，手機便“嗡嗡”地在口袋里震動起來。看了看伊文斯，我就去一邊接電話。對方的聲音我并不熟悉，還以為是打錯了或搞什么推銷之類的，但對方一提到雷薩德?克萊特斯這個名字我突然心跳加快。“好，我就過去。”伊文斯見我這么說便又像以前那樣自告奮勇單獨去找班杰了，而且接下來將要去揭開對很多人來講仍是個謎的從桑多維爾回來就不見了的教授的下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