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4

醫務室的老師見了萬森就皺眉，在她的眼里，不管萬森長得有多好看，有多厲害，都不過是一個愛打架的不良少年。即使有再多的人喜歡他，她可不買賬。

千俟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醫務室的老師一邊從柜子里拿出藥水和酒精，一邊數落著萬森，而萬森則靠著墻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樣子暗自好笑。

正在千俟不自覺發笑得時候，萬森卻如有所覺似的抬起頭，狠狠的瞪了千俟一眼。

千俟愣了愣，也不理會萬森微怒的目光，只是笑得更開了。

“那邊的那個同學……”醫務室的老師叫住正和萬森用目光做著“無聲的交流”的千俟。

“……你叫我？”千俟摸不著頭腦，疑惑的問。

“對對，就是叫你。你過來一下。”

千俟“哦”了一聲后，便慢慢吞吞的走過去，誰料老師接下來的話卻將她噎個半死。

“這個藥水，你去幫那個同學涂一下。”醫務室的老師也不管千俟愿不愿意，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就將受傷的瓶子一股腦的塞給了千俟。

“我啊？”

老師站在柜子前收拾了一下柜子，然后轉過頭來小聲的對千俟擠眉弄眼：“我要去上廁所，你就幫著弄一下吧，不麻煩的。桌上有棉簽，你看著弄吧。”

一說完話，老師就拿著桌上的衛生紙灰溜溜的朝著廁所的方向跑去。千俟擦汗，看著弄……這樣也行？！

千俟暗翻了無數個白眼后，這才拿著桌上的棉簽不情不愿的朝著萬森走了過去。

“……還不快點過來。”千俟朝著萬森揮了揮手，示意他坐在旁邊白色的小床上。這貨太高了，她夠不著！

萬森瞥了她一眼，也不說什么，只是老老實實的走了過去，坐在了床沿上。

“抬頭！”萬森一坐下就只齊千俟的眉毛了，她總算是找到了一點自豪感，于是高高興興的命令道。

萬森又看了她一眼，把臉揚了起來，下頜緊繃，樣子要多孤傲有多孤傲。

千俟最不爽這樣子的萬森，心里恨恨的，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也粗魯起來。

“千俟。”

“干嘛？！”

“……你可不可以輕點。”

“沒辦法，我一向手重！誰叫你要去打架來著，活該！”

千俟說是這樣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不由的輕了下來。

其實我們誰不是這樣，常常口是心非著，還自為得意，以為這樣就可以掩飾心跡。卻不料，這樣的我們，反而因此而錯過了更多。

千俟給萬森擦完臉上的傷之后，就借著幫他擦拭手上的傷口，她擦得極其慢極其輕，倒不是因為她害怕弄痛萬森的傷口，而是因為……因為她在糾結待會兒要怎么繼續幫萬森擦拭身上的其他傷口！

“擦完沒有？！”萬森有些不耐煩的開口。

千俟只好硬著頭皮答了一句：“完了！”

萬森倒是也不在意，直接撩起了自己黑色的體恤就脫了下來，堅實的上半身就毫無遮掩的袒露在了千俟的面前。

雖說平時籃球場上也有些男生會脫了衣服露出上半身，自己也早已習以為常了。可是為什么這件事情放在萬森的身上千俟就總覺得哪里那么別扭呢？

瞧著千俟的大紅臉，萬森倒像是存心逗她似的說道：“你干嘛呢，還不快給我上藥！”

千俟將萬森自鳴得意的樣子盡收眼底，暗自腹誹了幾句這才抬手接著給萬森的背上上藥。

至于萬森腿上的傷千俟就脫手不管了，叫他自己看著辦，然后千俟就一個人坐在窗子邊玩兒了。

萬森死死地看了她幾眼，最后還是選擇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大不了自己給自己上藥唄！

等一切收拾妥當后，千俟正嘀咕著這醫務室的老師怎么還不回來的時候，老師就像是約定好了似的姍姍來遲。

“都弄完了？”

“弄完了。”千俟回答。

“那弄完了就趕緊回去上課吧，還愣著干啥？！”

千俟冷汗，瞧見身旁的萬森也已是滿臉黑線。

兩人正準備走，誰知老師又叫住了萬森：“誒誒，小伙子，以后可別再打架了啊，省得你的小女朋友擔心。好了好了，快回去上課吧……”

老師一邊說著，一邊頗為得意的像是她什么都知道似的朝兩人做了個“快走快走”的手勢。

萬森悶哼一聲，千俟早已被雷的吐不出半個字。

于是兩人就在醫務室老師殷切的目光中……倉皇逃竄？

千俟本想著既然萬森都已經上過藥了，他這樣子恐怕也沒法子去上課的，便想著就讓他先回家去。誰知道萬森自己倒是先不同意了，非要送千俟回教室不可。

“聽話，我送你回去。”

千俟想著怎么就倒過來了呢，明明最開始就是她出來找萬森的啊，怎么反過來就是萬森來送她回去了呢，怎么感覺好像她還是那個被找的人了還！

但是千俟終究還是拗不過萬森，便只好由著萬森將她送回高二（四）班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千俟還是忍不住腹誹，果然惡人終究還是怕被惡人磨！

千俟和萬森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以前以后的朝著高二四班走，這時候正是上課時間，到處都很安靜，他們也不多話。

可還沒有走到高二四班的門口呢，千俟就看到了站在門外左顧右盼的艾雪。

“……小雪？你怎么在這里？！”千俟走近前去，問道。

“千俟……阿森！你們可回來了！我真的是擔心死了，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們，想著阿森定然是不會回教室的，便來這里找你了，想著來碰碰運氣的，沒想到你們真的回來了！”

千俟瞧著艾雪都快要急得哭了，而萬森依然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連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說著：“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我們這不是回來了嗎。”

艾雪眼中含淚的撅著嘴點頭，然后繞過千俟，走過去看她身后的萬森。

“阿森，你怎么受傷了啊……要不要緊啊……”

艾雪說著就要伸手去摸萬森傷痕累累的臉，萬森細微的皺了皺眉，朝后面對了一小步，不動聲色的躲過艾雪的手。

艾雪呆愣愣的看著萬森，右手就這樣無遮無攔的停在半空，氣氛說不出的尷尬微妙。

千俟看著梨花帶雨的艾雪，也有些于心不忍，連忙走過去，抓下艾雪停在半空中僵直的右手，緩緩道：“小雪，你別介意，萬森他剛剛上了藥。”

艾雪有些癡癡愣愣的苦笑著轉過臉來對千俟說：“原來是這樣啊，沒關系的……”

千俟看著這樣面色發白的艾雪，有些說不出的動容，但是一時間又找不到什么話語。

萬森瞥了一眼二人，打破尷尬：“既然人已送到，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萬森也就沒再理會還怔怔的站在原地的千俟和艾雪二人，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艾雪連忙焦急的喊道：“阿森！……”

奈何他始終也不回頭。

艾雪就這樣無助失望的看著萬森的背影逐步走遠，淚如雨下，千俟拿了一包紙巾遞給艾雪，艾雪低低的喃喃了一句“謝謝”。

“……他一直是這樣……”好半響艾雪才低著頭冒出如是細微的一句話。

“恩？”

“……他總是這樣……從我們交往到現在，他一直都這樣的冷淡……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懂！他怎么可以不知道我是那么的愛他！他怎么可以不知道，我為他，挨了多少女生的打罵！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艾雪本來已經緩解的差不多的情緒，在她這幾句發自肺腑的話語中又再次傾盤，她躲進墻角，蹲在地上毫無顧忌的大哭起來。

千俟不由的皺了皺眉，說實話，她是最討厭別人哭的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又不可能就這樣丟下艾雪不管，可有又著實被艾雪哭得心煩，只好也蹲在艾雪的身旁陪著她，也不說話，就是陪著她。

等愛雪好不容易哭夠了，估摸著也快要下課了，艾雪總算是停歇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擦干了眼淚，扭頭對千俟蒼白的笑了笑。

“千俟，不管怎么說，今天都要謝謝你找到了阿森。可是……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可以嗎？”

看著艾雪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千俟點了點頭：“你問。”

“……千俟，你知不知道，阿森是從來不會讓任何人動他手機的。可是你……之前怎么會用他的手機給我發短信的？……”艾雪瞧見千俟的表情變了變，連忙開口補充道，“啊，那個，千俟……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千俟看見艾雪慌張的神色，定了定神答道：“是嗎？只是我忘帶手機了，說是怕你擔心，所以才找他借手機趕緊給你回短信的。”

千俟說的是實話，但是話題有很巧妙的轉到了艾雪的身上，看起來像是萬森肯借手機完全是因為害怕艾雪擔心的緣故。

千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還有，自己究竟，又是在害怕些什么？！

一聽見千俟這樣回答，艾雪總算露出了笑容：“原來是這樣啊。總之呢，千俟，今天都要好好的謝謝你！那么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上課了！”

“哦，好。”

千俟看著艾雪邁著輕盈的步子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鈍重的一痛。

她想起之前在那個廢棄的實驗樓那里，萬森別有深意而莫名其妙的擁抱，她想起萬森手機里面，她的備注是“小千”，短信箱里全是她的信息，她想起萬森背著她那樣搖搖晃晃的像是要走去地老天荒，她想起在醫務室里，她幫著他擦藥，她想起他們從醫務室離開時，那個老師意味深長的話語和笑容……

但是在后來，艾雪的滿面淚痕和她的聲淚俱下，艾雪隱忍卑微的愛。以及……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認的，對萬森，隱晦的愛。

那樣多的事情擁擠在自己的腦海里，幾乎要將千俟中傷。

千俟幾乎站不穩，脊背靠在冰冷的墻上，頭也放在墻上，緊閉雙眼。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鈴突兀的打響，千俟才總算像是回過了神來似的，連忙起身，收起所有的情緒，繼續變得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轉身朝著教室里走。

——就這樣了吧，我隱晦而陰暗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