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不安的噠噠聲中,阿含總算趕上了在夕陽還有半個腦袋的七點鐘回到迦南宅邸巨大的門前,從自己馬車的茶色玻璃里望見正準備出門的莫陽,他穿著白色及膝的伯爵西裝,手里拿著一只黝黑光滑的手杖,卻沒有合時宜的在脖子上系上領結,她知道莫陽討厭被厄住脖子的感覺,這樣可以讓人清楚的看到他的喉結,延伸至那英俊的面部輪廓,鼻梁,眉眼,唇,無不是溫柔沉釀的美好。唯一那根手杖顯得刺目,記得第一次看見他拿著這手掌,擦肩而過她竟覺得很是滑稽,就像一個二八佳人因為錯拿了一根拐棍兒而變成老太太,當阿含真的了解這東西的用途后每次見到它心里都是一抽,那種轉瞬的刺痛感覺帶著濃濃的歉疚和心疼。他的身后是穿著黑色燕尾服一貫嚴謹的凱恩,那個金發碧眼卻說著一口流利中文的男子。
莫陽一貫是敏銳的,也許憑借氣味,也許腳步聲,在阿含還沒有走到他的面前時,他臉上已經浮起了好心情的笑,對著她走來的方向說道“快去換衣服,我等你。”他總是這樣篤定她的心意,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討厭這樣將自己看穿的自信“我跟你說過我不想去,我只是早一點下班而已,我想你你很清楚我為什么不想去。”他們都清楚阿含并不討厭舞會,也一度為這樣難得的親密接觸細心打扮,甚至跟著舞蹈名家的瓦奧利夫人學習了半年之久,只是之前三年的大多時間里她都以一個尹氏大小姐的身份完全的霸占他身旁的位置,無論那些名門小姐如何用惡毒的眼光刺耳的話語明示暗示她都視而不見,而莫陽也總是順理成章的以自己為借口拒絕那些熱情的邀請,不時的在人前用寵溺的眼神看著自家刁蠻的小妹,笑得溫柔而無奈,從此某人刁蠻的美名就在各家深閨里廣為流傳,大肆渲染,最后連帶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開始異樣,結局是他們確定她有嚴重的戀兄情節。
剛在心里想要痛扁的就是這種神情,他的臉上就掛起這樣的笑容,無奈搖搖頭“很抱歉這個我真的沒有辦法控制。”可他的表情分明是幸災樂禍好不好!無可奈何之下轉身去換衣服,把他遠遠丟在風里,連腳步都顯得氣呼呼。可是當看到房間里床上放著的那件禮服剛才的生氣霎時間飄散,心里暗笑“自己果然還是個女孩子。”
再次看到阿含出現在遠處,由遠及近款款而來,也仰賴這座宅邸的建筑模式,將大宅的主體與寬闊的大門用T字型的開闊大道連接,兩側是薔薇筑起的花墻,看似整體的房子其實通過T字型分割,左邊是迷宮連接的白色洋樓正是阿含和莫陽的住處,右邊是一個人工湖湖,湖岸是一座紅磚小樓,但那座紅磚小樓阿含只看到過掩映的房頂輪廓,并未真的靠近過,那里是這個宅邸的禁地,從進入這里就被嚴厲告誡不許靠近,這里奇怪的規矩不止這些,但阿含一向懂得控制自己的好奇心,關于大宅和那個滿頭銀發威嚴如女王的奶奶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除了每月一次的晚餐會,和特定的宴會他們甚至不會出現在視線里,更別說莫陽那位幽靈般的母親,深重的眼圈,恍惚的神情,呆滯的眼神是阿含對于那個女人全部的印象,她從這天然的T臺走來,就連一向見慣美衣華服的凱恩也移步開目光,伴著銀皎的月光那個女子一身淡淡的光華,白色的絲質蓬裙,那布料是光潔的中國絲綢,按照布料的紋路用銀絲簡單的勾勒出的紋理,及膝處是百合一樣妖嬈菲薄的花朵輪廓,也許是銀絲太過細膩使得花紋若影若現,勾起人無限的遐想,仿佛那花透著淡淡的香靜靜隨著腳步綻放,配上特制的銀絲鏤空的高跟鞋更顯得氣度不凡,阿含小姐有一頭烏墨色及腰的卷發,映襯著雪色的白狐披肩,她不同于凱恩所見過的所有女士,穿著牛仔T恤的她可以平凡到毫不起眼,但只要稍加打扮她又可以像現在這樣魅力不凡,那張臉的美麗不見得驚艷,也不是小家碧玉溫婉,只是她站在那里月光一般渾然天成。
看著凱恩的表情阿含就知道他的感覺和自己一樣,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穿過最華麗的禮服,但阿含卻很喜歡這樣的華麗,放下那些拖沓累贅的蕾絲,看不到腳踝的笨重包裹,令人窒息的束腰內衣,美麗也可以如此輕松。阿含確信莫陽看不到自己,但是他站在盡頭溫柔的笑著,有種錯覺,他喜歡她今天的打扮,他在看著她,帶著贊美的笑容。
空中的月已經圓了,若水一般洗禮著樹稍,阿含看著月亮在樹梢間隱沒再跳出,跳出在隱沒,像小時候一樣感覺它一直在追著自己。她看著自己的月亮,從心里笑出來。令人迷醉的沉默被莫陽淡淡的聲音打破,悠悠然一句“謝謝。”他們很少說這樣的詞匯,客氣而生疏。阿含依舊看著窗外,傻笑“我不是一個好舞伴,但我會信守承諾。”
“在我眼里你是一個好舞伴,著與舞技無關。”
阿含勾起嘴角笑得諷刺,問出了自己已久的疑惑“在你心里對我算不算是利用?”
“不是,是需要。”
“我相信。”
莫陽對阿含的好好到一種難以解釋的地步,無論是危機時刻舍身忘死的陪伴,還是生活里細枝末節的關心,但那樣的好更讓阿含不安,就像是那溫馨的充滿粉色的房間,精巧的陳設,衣帽間里那些美麗的衣服,乃至于微笑的樣子,她相信那些并不是特意為她準備的,還有那些特別的童話書,讓阿含更加好奇是什么樣的人值得這樣珍而重之,既然如此寶貝又為何沒有將她留在身邊?
阿含的舞從來跳得不好,可是他的舞卻跳得極好,每次跟隨著他的腳步,旋轉,飛舞,跳躍,似乎自己也變成一個好的舞者,可是她明白自己不過是在追隨著某人的腳步,與媽媽一樣大多的女人此生只做好一件事就是追隨一個人的腳步,但要跟上眼前這個人,一路走來就像攀爬一座巨大的山峰,而此刻的阿含總是置身山腰,仰望那樣的高度云霧繚繞,神秘莫測,望塵莫及,自己只有兩條路,鍥而不舍也許有一天終至山頂,或者某天終于累到沒有力氣而放棄,但在自己走到足夠的路程之前自己并不會太早的表白心跡,不知是怕自己失望,還是害怕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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