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書庫 > 創意小說 > 創意中篇小說 > 流放地:這里有一些故事(書號:8209)

第一章    幽靈的善行

幽靈說,人們都很孤獨。

   ——阿港

  我看到一切源于你的眼睛,我聽到一切來自你的心腹,我的話語是你的影子,我們心跳一致,靈魂卻不同——阿港所有書籍和本子上都記著這段話,字體良莠不齊,但無一例外都是這段句子,他是那種會在考場上忘記寫名字的人。

  在阿港沉悶,自卑,悲苦和貧窮的青春年華里,我曾陪伴他。這是緣分,他身上很多消極的東西讓我好奇,我給阿港的印象也該相同:彼此擁有對方缺少的品質。就像兩個齒輪偶然碰到,接著竟嚴絲合縫的運轉起來。

  命運的齒輪便從那一篇日記里開始發出碰撞的聲響,星火飛濺。

  2010年5月13日 星期四 晴

  有沒有人和我一樣拒絕著自己的生活,還有25天就高考了。

  基本沒怎么上課,昨天因為遲到被勒令在走廊罰站,趁沒人注意,和沈西偷跑去球場打羽毛球,好輕松啊,輕松的快飛起來,直到被班主任喊回去。

  現在離晚自習還有一會兒,我悶頭寫日記,附近幾個同學聚在一起談笑,我無法變成他們,無法融入他們,所以感覺有點孤立。每當這時就期待未來,未來越美好,就越值得逃離現在。

  他們中的那個女孩,她笑得臉頰緋紅,教室太熱,李軍還喜歡逗她開心。李軍比我優秀。從小到大每個最好的朋友都比我優秀:家境、相貌和性格,李軍是個即使獨自站著也有人主動貼上去聊天的寵兒,從小到大,我喜歡的女孩旁邊總是眾星捧月般站著掛有“優秀”標簽的人,那個人八成是我朋友。無巧不成書,爸媽也認為鄰居的孩子更優秀。

  鈴聲刺耳,阿港寂寞的筆端好像機器斷電般戛然而止,停滯在半空,鈴聲結束時,他收起日記本,捏捏油亮的鼻子,表情木然。附近人群散去,各自落座。

  如此的生活,快快慢慢的,終于過了兩個月零二十天。

  阿港的父母在菜市場開了間小餐館,白天他們經營著餐館,家里只有他和小黑,阿港很少去父母那里幫忙,畢業后基本就在家呆著,每個剛擺脫高三夢魘的人都享受懶散。

  他的房間處在陰面的一角,空間狹小,一張單人床和書桌已占去大半,剩下的就被冰箱和零碎物件填充,不明白家人為什么把最大的物件放進最小的房間,可能因為墻上恰好有個插座可用,卻沒人在意深夜時冰箱發出的嗡嗡噪音讓人緊張煩躁。白天還好,窗前小樹綠意盎然,微風拂動,阿港坐在書桌前面,抬頭便看見。

  2010年8月六日 星期五 晴

  離大學新學期還有一個月,考上本科真是奇跡,高考前夕班主任站在講臺信誓旦旦:陳西港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最多考個三本,考上你也讀不起。教室特別安靜,好像有鉛鐵壓著我,怎么也抬不起頭。午飯時,劉軍為我抱不平:班主任說話太過分了!我裝傻。

  很多同學考砸了,很無奈,辛苦三年,竟得個烏龍結果,該有好成績的人分數慘淡,本來早就被班主任放棄的沈西和我,卻上了二本的分數線。不過,班里始終拔尖的女生依然拔尖。

  大學生活,好奇卻不期待,這年頭很多事都掛羊頭賣狗肉。我離開了喜歡的女孩,貧窮而孤獨,請給我

  可怕的騷動突然打破安靜,阿港思維停頓,神情茫然,院里動靜異常激烈,鐵器碰撞和沉悶的掙扎混雜一處,緊接著,凄慘的狗叫刺穿仲夏的燥熱空氣,阿港跑出去便看見神色恐怖的小黑,身體蜷縮,拼命掙脫束縛它的鐵鏈,血紅的長舌耷拉在嘴邊,狗鏈被抻直,小黑盯著阿港,我們都慌了,我不敢相信那是一只狗的眼神:恐懼,求助,無助……它身體蜷縮的越來越緊繃,最后像胎兒般輕唔一聲,僵硬倒地。

  阿港遲疑著朝小黑走,然后轉身,他慌得靈魂出竅,走回房間找到手機后撥通號碼,電話停頓一聲便接通了。

  “喂,媽,你們快回來,”聲音顫抖,不是哭腔,而是盡力保持冷靜的壓抑,“黑子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吃藥了,你們快回來看看?!?/p>

  通話很快結束,阿港手指冰涼,好像體內遍布著冰渣渣,將溫度瞬間吸走,鼻息中似乎都有寒意。小黑睜著眼,腹部快速的起伏,阿港平時喜歡撫摸它,逗它游戲,小黑會很受用,開心的甩尾巴,偶爾抽到阿港小腿。

  太陽死命燃燒,阿港汗流浹背,卻恍若置身隆冬。我走到小黑旁邊蹲下,撫摸它,小黑正全身抽搐,阿港應該走到小黑身邊撫摸安慰,而不是害怕小黑難忍痛苦,獸性大發后反咬主人。奈何我是幽靈,小黑感受不到來自我的關心和焦急。

  10分鐘過去,虛掩的大門開啟,衰老的中年人推著破銅爛鐵似的自行車進來,是阿港的父親,他明顯比阿港著急,盡顯老態的三角眼布滿血絲,鬢角滲著汗水。

  “咋樣?”拿著寵物醫院買來的藥物和針管,父親徑直往院里走,話語透著疲憊和陰沉。

  “還在喘氣,好像被人下藥了。”

  “你在家連個狗都看不好?”

  父親掰開藥瓶,用針管吸入藥水,自言自語的咒罵著,咬牙切齒。我不理解,狗被下藥,并不是阿港的錯。

  “小心點……”

  阿港囁嚅著,父親的背影虛弱,弓腰駝背,左邊肩膀禁不住重力似的,總是垂著,他走路時有些跛,聽到阿港叮囑,動作便不自然地警惕起來。門外腳步聲漸漸接近,母親也回來了,40多歲的婦女,頭發雜亂,雙眼深深陷進眼窩,畏光似的瞇著,一副總也睡不醒的樣子。

  “咋樣了?這叫什么事,大白天把店門關了!”

  “黑子被人下藥了。”

  “下個屁!”母親喊聲尖銳,不避諱鄰居,“你爸傻,把耗子藥放狗窩旁邊!說他也不聽,還說沒事,狗不吃,你看它吃不吃!挺好的狗給藥死了!盡他媽自己禍害自己!”

  母親的憤怒像空氣炸彈,她是我見過最潑辣的女人,瘋狂的亂喊一通,胸脯起伏,頭發更亂了,疲憊和厭煩的神色也更深。

  “還有呼吸,沒準能救?!卑⒏圯p聲說。

  父親沒吭聲,給小黑注射過藥物就蹲在旁邊,八字眉散亂而苦悶,小黑腹部起伏,時而快速時而放緩,嘴巴虛張,目光迷離。

  “活個屁,舌頭都吐出來了!”

  “廢物!”父親的怨怒死灰復燃,指著狗窩旁的一片狼藉,“這狗在地上打滾半天,都他媽快死了你才打電話?廢物!”

  “我沒聽到……”

  我氣得語塞,阿港并沒做錯任何事,這也太過分了!離開小黑,我實在不愿接近這個邋遢又懦弱的男人。

  阿港低聲對父親說:“你還是離遠點,那畢竟是狗?!?/p>

  話音剛落,父親的屁股抬起又落下,停頓一瞬,便站起來后退兩步。他背著手俯視,緊肥厚的嘴唇緊閉著,整張臉的褶子都垂向下顎,松松垮垮。

  阿港搖頭,遠遠望著腹部靜止的小黑,說:“死了?!?/p>

  “就自己坑自己!”

  父親沒搭理阿港母親的埋怨,轉身往外走,下巴高高抬起,經過阿港身邊時還嘀咕著“廢物”,我不明白阿港為什么忍氣吞聲,懦弱這種東西不用遺傳,他可以拒絕。父親找來狗肉館老板賣掉小黑,不知賣了多少錢,就看著小黑被阿港父親和狗肉館老板拎著,扔上三輪車,離開了。狗肉館老板還說:好狗,可惜了。

  母親回去經營餐館,走過阿港窗前時,發現兒子正哭泣,天氣溽熱,他泣不成聲,淚水混著汗水,粘稠不堪。母親匆匆離開,太陽下,她的背影搖搖欲墜。

  請給我美好的未來。

  小黑,對不起。對不起。

  人在孤獨面前有多脆弱,

  每個人都那么孤立,

  就像太平洋飄浮的死魚。

  我不明白,

  我們是怎樣活著,

  活到現在。

  阿港偷偷啜泣,就算家里只剩自己,也不敢大聲。他完成日記時,我終于第一次與他見面了——走進房間,用他心儀女孩的形象現身:

  “嘿,好久不見啊?!?/p>

  阿港淚眼婆娑,等我來到跟前,他問:“你是誰?”

  “呃,”我立刻方寸大亂,他雙目紅腫,淚水未干,傷心還沒從眼底褪去,懷疑的神色便慢慢透出,我抬著肩膀囁嚅著反問,“不像嗎?”

  阿港搖頭。

  我頓時泄氣,他接著說:“她身材比較瘦削,而且要矮些?!?/p>

  阿港打量我,然后目光便在逼仄房間里左右逡巡,他不知該把我安置在哪。

  “坐這兒吧。”他指著床沿說。

  “你父母太粗暴了?!?/p>

  我坐到他對面,心里還沮喪著,畢竟首次變化人形便被輕易識破。

  阿港嘴角緊閉,咬咬牙說:“他們平時不交流,只在吵架動粗時互罵。你還沒見過我姐,他們三個比較像一家人?!?/p>

  “你這個人,寫日記都不敢說真話?!?/p>

  “什么?”

  “你的同學,平時趾高氣揚,成績優秀的同學都考砸了,我就特別高興,活該他們考砸?!?/p>

  阿港坐在書桌前,看著我說:“你不是也沒考好,還有李軍。”

  “我?哦,你說她吧,沒錯?!蔽铱刹幌癜⒏勰敲磧号殚L,擺手說道,“她無所謂,倒是那個李軍,他落榜的消息,我最喜聞樂見,其實你比他優秀。”

  “都是朋友。”他失落的看著自己的大腿。

  “他看起來比你優秀,只是因為家里更有錢?!?/p>

  阿港忽地站起來,臉色悲傷,胸脯起伏,俯視我說:“我不想聽你說這些?!?/p>

  “我說什么還不是由你決定?!蔽也桓适救?,站起來對峙。

  “離開吧?!?/p>

  阿港厭煩的閉上眼。

往后漫長的日子里,阿港認識很多人,又告別很多人,時間漫過家鄉,漫過綿長的公路和鐵軌,漫過大學生活,他的生活大體可以概括為:失望遠遠多過希望。

  2010年9月28日 星期二 晴

  沒看見招生海報里華麗的大門,我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拋進了所謂的分校區——一個散發著過時與陳腐氣息的大院子。以為大學里總有自由快樂,有豐富的生活,到頭來還是在失望中妥協。知識的天堂應該不在這。誠然,這里可能只是個例。

  2011年4月6日 星期三 晴

  渺小。

  小時候,放學路上,同學被迎面而來的摩托車撞倒,撲進臭水坑,我急忙去關心摩托車的主人,叔叔你沒事吧?然后斥責同學:你快起來!我從一出生就帶著骯臟的靈魂,需要慢慢洗凈它,或者撕毀。

  2011年6月1日 星期三 晴

  寫日記不再是忙里偷閑,而是無所事事的選擇。我不愛學習,是個整天混日子的無用青年,生活冗長,時間多的如同荒草瘋長,靈魂如沙漠中的沼澤,很快就干涸了,變成一塊巨大的土坷垃。

  厭倦和迷茫,與我相熟。小時候,10多歲,爸媽不在家,姐姐把我當成樹立威嚴的對象,她能在絕對強勢的發泄中得到成就感,比如我拒絕去商店給她買東西,她便怒火中燒,將我拽下床,我賭氣趴在地上哭,哭到睡著,然后醒來,再睡著。她坐在床上看電視,不時笑幾聲,我才發現自己的眼淚鼻摻著涕在地上流淌一片,汗水早就干了。水泥地面,很臟,臉和胳膊,凡是裸露的皮膚都沾滿了污垢。我以為她會關掉電視,走下床哄我。

  晚上,爸媽快回來的時候,姐姐害怕責罰,把我叫醒,我記得自己全身冰涼麻木,像個木偶一樣被駕到臉盆前,洗凈泥灰。她不生氣了,動作輕緩,語氣溫柔,充滿歉意,我卻麻木不堪,從里到外,冰涼。

  為什么以為在地上趴著,就一定有人來哄?

  阿港很少提及姐姐,我終于理解“他們三個比較像一家人”的意義。阿港沉湎于過去,任由回憶侵蝕他的靈魂,以便在大學生活里孤苦墮落。他終究不夠堅強。

  合上日記本,教室里只有空蕩桌椅。上個月,學院終于從郊外的分校區搬離,來到現在的校區,阿港諸多消極觀點中有一點我很贊同:兩個校區都毫無掩飾的展現著過時陳腐的面貌?,F在的校區離校本部很近,然而阿港早已不去向往招生海報上華麗的大門和雄偉的教學樓——那不過就是給腐爛的內容加了一層裝飾。

  走出教學樓,往來同學里沒有一個相識。大一就快結束,大家都在為大二做準備,也有幾個和他一樣平時不上課的同學,他們寧愿在考試前幾天通宵背題,準備小抄或靠前后桌幫忙,只要不掛科就行。阿港拒絕那樣做,他死守心中的驕傲,任由這種驕傲演變成自我放逐的原力。

  他拒絕交流,不論對導員還是家人,或者朋友同學,這些人在他心里都意味著傷害。阿港甚至拒絕與我交流。

  又逢盛夏,正是酷熱的正午已過,而夜幕尚遠的時候,以人類為食的蚊子大軍還不算猖獗,阿港在校園里散步,這地方實在簡陋,但此時他心情緩和,眼光終于不再特別專注于生活中的鄙陋,他呼吸著干凈的風,感受溫和天氣,球場周圍有大樹生長,郁郁蔥蔥,這里原本該是片楊樹林,籃球場就在林間開辟,夏天,這些樹是遮陽傘,把球場變成最涼快的地方,秋天樹葉枯黃飄落,球場又鋪上華服。清潔工總是閑不住,將落葉聚攏在一堆燒光,煙熏火燎。冬天便是銀裝素裹,又一次阿港來這散步,結果踩到雪地掩蓋下的狗糞便。

  幾撥人正在酣暢淋漓的奔跑,上籃,阿港從前也會打籃球,只不過動作笨拙,沒自信,放不開自己,慢慢就不玩了。之前玩的時候,我可以從他偶然忘情的投球和上籃動作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阿港在場地周圍徘徊,就像我一直在他周圍,他不打算去別處了,除了這里也沒什么好去處,校區沒有圖書館和體育館,學校附近的網吧臺球廳KTV,沒一樣能提起他的熱情,更別提談戀愛,我知道,戀愛是阿港心底的硬傷。

  “聊幾句?”

  阿港正在做引體向上,趁他心情不錯,我嘗試著和他說話,這次用了導員的形象,沒辦法,阿港最近頻繁被導員叫去談話,甚至數次被要求叫家長,對于大學生,這是非常難看的,尤其阿港與家人關系冷淡,就更不愿牽扯他們,所以他表面冷靜淡然,心里卻極不愿意與導員見面,這反而導致他經常想到導員,想到導員那方正的撲克臉和圓滾敦實的體型,做為幽靈的我沒有別的選擇。

  阿港驚異的看著我,雙臂剛要支撐起身體,便生硬的落回去,他可正逃課呢。

  我趕蚊子似的甩手,說:“不是導員,是我啦?!?/p>

  “別來煩我?!?/p>

  “你在苦悶里沉淪,會后悔的。”

  “我壓根不懂后悔?!?/p>

  這倒沒錯,我們又找到共同點了,可我從不做破罐破摔的事。我在雙杠另一頭學他做引體向上,說實話我輕的像一片樹葉。

  “我和你一樣不在乎學歷文憑,但是,你這樣混沌度日,滿心期待未來卻不對自己的未來負責,這種日子能維持多久呢?”

  阿港走遠,背對著我說:“我沒想過,所以你不知道?!?/p>

  他回到寢室,和室友閑聊,幾個室友已是他平日關系最親密的人,他們啊,活像幾只把自己關進籠子的小白鼠。

  2012年2月12日 星期一 晴

  上個月的今天是我生日,“每次生日都是新年”,是我不過生日的最好理由。

  新學期伊始,什么節日喜慶都擋不住噩耗的接踵而至,因為曠課太多且考試成績極低,我被降級處理,這意味著我必須重新念大一,而我的舊同學就要隨學院搬到本部。這沒什么,我不是合格的朋友,甚至叫不出大多數同學的名字。

  2012年4月21日 星期六 晴

  紙包不住火,降級的事最終被他們知道了。

  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深藏十多年的怨怒徹底發泄,母親哭的撕心裂肺,姐姐無助而軟弱,我沒聽見那個斜肩膀的跛足男人哭,不過一定好不到哪里,他們都老了。原來身在異鄉有這種好處,如果當面,這些嘲笑怒罵,我一定發泄不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不理解自己有什么好哭的,沒出息。

未來一定是美好的。

  2012年7月2日 星期一 雨

  舊同學陸續搬走,本部離這里只有兩站,但我所參與的游戲規則,讓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太遠——我降級,他們升級。

  今天下雨。躲在窗后,我聽見她打電話,她擎著傘,等待著即將幫她和室友將行李送到本部的出租車。我想我可以走出去,問她有什么可以幫忙。

  他們對我的態度好多了,幾個月前的沖突不了了之,不是我選擇原諒,事實上,離開他們的經濟支持,我根本沒法活。

  2012年10月8日 星期一 雪

  我想我不得不選擇休學,去云南怎樣?聽說那里沒有冬天。

  我不想他最終失去學業。阿港亟不可待迎接一場痛快的逃離。

  今晚10點火車,旅行的興奮勝過膽怯,阿港大腦放空,像個會動的植物人,收拾行李,零碎物件塞進床頭柜鎖好,鑰匙放在柜旁。

  未來會美好的。

  樹葉剛落,大雪漫天,冬天倏忽間降臨,雪地被車輪與行人輾壓踐踏,變成泥水。街燈初上,行人瑟縮著脖子匆匆來往,阿港拖著行李箱前往火車站,那么遠,他要走很久才能到達。很多記憶像卓別林的默片一樣一幕幕閃過,阿港回憶著過去,巴望著看不清楚的未來,想著想著就哭起來。

  很難得的,他哭得痛快而輕盈。

本章作者隨筆:

        陳西港是我最喜歡的人物,以后還會更多的寫到這個人物,在這里,陳西港就是我的自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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