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在途（1）

　　【一】

　　“拉薩？”

　　“嗯.。”

　　“43個小時？”

　　“嗯。”

　　“一個人？”

　　“嗯。”陳束聽到電話那端吸了一口氣，想象著此時此刻朋友的表情，她暗暗好笑。不知為什么，這次遠行在好多人眼中簡直成了壯舉，一路上無數羨慕，驚訝和感嘆，不知不覺，一朵虛榮的小花也在她心里搖晃。

　　其實這個假期本沒有去拉薩的計劃，只是因為暑假要去成都參加一個項目，學校又要提前開學，中間不多不少正好空出15天。之前已經在家呆了一個月，再回去也不過兩個星期，沒意義，回學校還太早，沒意思。陳束想找個離成都近點的地方去玩，找來找去，覺得拉薩是個好地方，就決定去那里。

　　她算不上旅行經驗豐富的人，也沒什么專業裝備，如果不是這次遠行，恐怕她還會拖著拉桿箱出門。不過出發前，她在網上挺認真的看了幾篇攻略，為了防止高反，還買了一盒紅景天，看到人家說不要穿牛仔褲，她決定穿著運動服去。

　　從踏上T22的那一刻開始，她心里不知怎地反而非常平靜，不似車廂里其他的旅客興奮異常。畢竟能買到一張去拉薩的坐票已屬不易，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一車的都算是幸運兒了。

　　兩天兩夜坐著睡的滋味，陳束也是第一次體驗。好在她的座位靠窗，總歸有個倚靠的地方，迷迷糊糊中，也不覺時間過得慢。她記得第二天早上，由于睡不踏實，醒的很早，結果還恰好趕上了草原日出，陳束遺憾自己是待在鐵皮箱子里，還隔著臟兮兮的玻璃，望著那茫茫無際草原上灑落的一片金輝，手里的卡片機好像都覺得慚愧了。

　　火車晚點了一個小時，等廣播里傳來“親愛的旅客們……”的聲音時，陳束已經涂好了防曬霜，帶上墨鏡和帽子，她覺得自己不像是旅游的，倒像是在逃的。出站那一刻，她從鏡片的空隙處瞄了一眼，她覺得天空藍的透徹，一大團一大團的云朵仿佛觸手可及。這樣的天空，讓她覺得很舒服。

　　按照之前和沙發主的聯系，她坐著公交車來到了住所。這是她第二次做沙發客，上次在杭州那個女生的家里，她還羨慕著別人騎行拉薩的經歷，不想現在，自己也站在這片神圣的土地上。

　　她下車往前邊走邊找沙主的店面，忽然看到有一個人在門口向她揮了下手，她也趕忙回應了下，便快步走過去，畢竟都是陌生人，心里終歸有點緊張。

　　“你好，我叫陳束，就是之前跟你聯系過的……”“這個才是沙主狼哥。”那個朝她揮手的人，指了指旁邊正玩電腦的一個小伙子，“我叫小孔。”那人漫不經心地說。“嗯。”陳束答應著。“你上去吧，去歇歇。”

　　陳束這才發現原來在身后有一個相當陡峭的鐵樓梯，她小心翼翼的扶著上去，走到二樓，眼前是一個個并排的地鋪和睡袋，各式各樣的旅行包堆滿了角落，陳束估計這里至少住著十個人。兩面墻上被留言和涂鴉填滿，其中一個還掛著一面旅行隊伍的紀念旗，顯然這里接待過無數個像她這樣的背包客。

　　樓上只有一個女生，正在看《搭車去柏林》，她似乎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陳束覺得還是自己先開口比較好。“你好，我叫陳束，今天剛來。”那女生對她笑著點點頭，“你好。”空氣一下子又凝固了，“你是什么時候來的呀？”“三天前。”“嗯……你是學生么？”“不是，工作了。”對話中，那女生的視線一直在書上，再沒抬頭看過陳束一眼。陳束忽然覺得好緊張，“呃……呃，這里其他人都多大呀？也是工作了么？”女生依舊保持原有的姿勢，“不知道，沒問過。”她稍頓了下，“其實，這些都沒必要知道的，大家彼此不過都是過客，在這住幾天就走了，問那么多也沒有意義。”

　　“哎？新來了一個妹子？”恰在這時，一個身著紫紅色衣服的男生走上樓來，他皮膚黝黑，看起來不算很高，卻很結實。他微笑著看著陳束，“妹子，得做個自我介紹啊。”陳束趕忙簡單做了說明，心下覺得他應該是健談的人，稍稍寬慰了些。“我們這里有個傳統，你知道么？”陳束一愣，心想狼哥之前可沒跟自己說過。男生狡黠的一笑，“新人要表演節目的。”陳束一下子又緊張起來，自己可真是什么都沒準備，這可怎么辦。

　　臨近晚上，其他的背包客陸陸續續也都回來了。陳束大致看了一眼，人數和自己估計的差不多。男生居多數，大家看起來年紀都跟她相仿。不過似乎沒有人特別去注意她，仿佛她早就住在這里了一般。這時一個女生遞給陳束一包糖，“我去八角街買的，你嘗嘗。”“哦，謝謝。”“不客氣。”女生轉身又去給其他人遞糖。陳束感覺心里暖暖的，盡管在如此陌生的環境里。

　　直到睡覺，也沒見有人向她提到那個傳統，陳束暗暗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躺在床上，向地上望了一眼，卻發現沒有那個男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有點失落。也許是去哪里了吧，她心想。一路顛簸來，身體很累，陳束也來不及多想就那樣沉沉的睡過去了。

　　【二】

　　一覺醒來時，已臨近中午，樓上只有幾個人還在睡。陳束爬起來，下樓洗漱好。可是，她心里也不知今天該去哪。走到門口，恰好碰上同住的小豆正和幾個人站在那里，他招呼著陳束，“去博物館么？”陳束馬上點點頭，有人肯主動帶著她，那是求之不得。陳束以為他們一行人和小豆是同來的，可是后來才發現，原來他們也都是在路上偶然碰見的伙伴。有一路從國道騎行的，也有搭車而來的，每個人講起這一路旅程，都有數不盡的故事。陳束很羨慕他們的經歷，都不好意思說起自己是坐火車來的。想起自己即便是這樣，來的時候還是被朋友們覺得很了不起，這么比較下來，陳束覺得其實自己差的還很遠。

　　同行的人中，有個叫西瓜的女生和小豆是同來的，只不過她住在沙主家旁邊的藏面館里。“你也是搭車來的么？”陳束問。“對，火車也搭。”“你一個人？”“嗯。我就帶了一個書包。”“過安檢的時候，人家旅行箱四十斤，她的書包在秤上一放，四斤。”小豆插了一句。西瓜笑著繼續說，“我第一次出門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睡袋也沒有，帳篷也沒有，連沖鋒衣都不知道長什么樣，我還以為是像雨衣那樣呢，哈哈。”她告訴陳束路上和藏民一起喝酸奶，吃藏面，住在藏民家里聊天的故事。陳束第一次覺得這才應該是旅行。

　　可惜，西瓜當天就要去新疆了，于是，大家只好半路道聲再見。剩下陳束和小豆兩個人散步到了布宮廣場上。坐在酸奶坊里，陳束還在想著西瓜的故事，“我真是很羨慕西瓜。”“我也是。”小豆吃了一口酸奶，“她是我在路上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連我這個準資深的驢友也覺得她相當了不起。”陳束嘆了口氣，“我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坐火車來的，原本還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現在才覺得真是算不得什么。很羨慕你們這一路上有那么豐富的經歷。”小豆搖搖頭，“沒什么羨慕的，不過是彼此選擇的交通方式不同罷了，騎行的也好，徒步的也好，像你這樣坐火車的也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不過他們的方式比你的特別，其實，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像西瓜一樣。”

　　陳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西瓜的勇氣，但她內心卻涌動著想要嘗試的沖動。陳束看到墻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片和照片，都是各地的驢友留在這里的記憶。離開時，她和小豆也要了兩張紙片，陳束把自己這個小小的愿望寫在了紙片上，貼在墻上。也許未來的某一天，當她再回到這里，可以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卷。

　　小豆提議他們轉到廣場上去看音樂噴泉，布宮廣場晚上每隔半小時都會有噴泉，到十點結束。陳束一下子覺得很興奮，看看表離十點還有十多分鐘，還來得及。可是等兩個人氣喘吁吁地趕到廣場時，噴泉卻剛好結束，只留下地下未干的水跡證明著噴泉的存在。

　　陳束覺得好遺憾。小豆安慰她說，“沒關系，每天都有的，以后還有機會的，會的。”陳束只好點點頭，可是心里卻頓感失落。

　　【三】

　　陳束知道小豆今天上午就要離開了，于是特意早起給小豆送別。這天早上很熱鬧，大家都特意推遲了自己的行程。小豆遞給陳束一本書，“這個就送給你了，應該能用得上。”陳束低頭一看，是《西藏自助游》。“那你呢？”陳束問。小豆說，“我要回成都啦，我前兩天買了輛二手車，準備騎回去，第一次騎行，也是我許下的愿望哦。”說著向陳束眨眨眼睛。陳束會意地一笑，“一路順風！”小豆哈哈一笑，點點頭說，“那咱們以后再聯系吧。”說著揮揮手，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大家都各自出門，陳束一個人坐在店鋪門口的樓梯上，一邊吃著蘋果，一邊看著拉薩湛藍的天空發呆。“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陳束轉過頭，不知什么時候，那個穿紫紅色T恤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嗯，不知道去哪。”“是么……”他坐到陳束的旁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陳束問。“楊夏。”“你是學生么？”陳束腦子里瞬間出現一連串的問題，但不好意思一下子都問出來，只好先忍忍一個個來。“你看我像工作的么？哈，我學建筑的，今年大三，不過我們是讀五年。”“你是怎么來的？什么時候到的？住了很久嗎？”陳束最后還是沒忍住，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這么迫切的想知道。不過楊夏倒是不急，他緩緩地說，“我么，是從滇藏線搭車過來的，之前去阿里轉山，然后來到拉薩，在狼哥這住了挺長時間，有半個多月了吧，可以算是副店長了。”“那你待了這么長時間，都去哪了？”

　　“去哪了？嗯……”楊夏伸了個懶腰，“哪也沒去，就在街上隨便轉。”“啊？”陳束覺得好不容易來到拉薩，哪個人不是每天跟趕車似的跑到各個景點去看，怎么會哪也不去，只散步呢？楊夏看出陳束在想什么，“看與不看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你不信教，不懂其中的含義，就算去了大昭寺和藏民一起磕長頭又有什么意義呢？所以我不去。”陳束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這樣說，可是細想想，似乎覺得他這歪理也挺正確的。

　　“你昨天去博物館了？”“嗯，后來又去了布宮廣場。”陳束嘆了口氣，說道，“但可惜的是，沒有看到噴泉，只差一點就趕上了，好難過。”“那我今天帶你去看吧。””真的？”陳束覺得再沒有比彌補遺憾更開心的事了。“嗯，我先去辦點事，晚上回來我們就走。”楊夏的聲音聽起來堅定而不容置疑。

　　拉薩入夜很晚，九點鐘時天色才漸漸暗了下來。楊夏回來時，陳束已經準備好出發了。楊夏看了看她，說道，“上去拿件外套穿上，出去會冷。”等她再下樓來時，楊夏正在試著發動狼哥的電動車，陳束忽然明白原來他是要載著她去看噴泉。楊夏看到她準備好了，點點頭，示意她坐在后面。

　　坐在車上，陳束覺得好緊張，她只坐過一次摩托車，還是很小的時候。不過車開的很平穩，速度也不快，陳束懸起來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來了，兩只手緊緊撰著座位邊的把手，冷風從耳邊掠過，可是在楊夏寬寬的背后，陳束心里卻覺得很溫暖。

　　很快就到了布宮廣場，陳束看了看表，九點二十五，剛好趕上最后一場噴泉。還未走到廣場中央，音樂聲便響了起來。他們跑到廣場中心，陳束望著時起時落、炫彩變幻的噴泉，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

　　忽然，手心一暖，她沒有低頭，也輕輕地這樣握著那只溫暖而有力的手。

　　【四】

　　第二天陳束又是起得很晚，她向來都是個喜歡睡懶覺的人。從床上下來，看到楊夏正睡在中間的地鋪上，她不禁驚訝地輕聲“哦”了一下，要是沒記錯，自己可從來沒看到楊夏睡在這里過。

　　她正想著，楊夏醒過來看到她站在那，輕聲問著，“要出去么？”“嗯，要去給明信片蓋章。”“一個人？”“嗯，沒人陪我。”“那等下我們一起去吧。”陳束自己也知道其實內心就是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不然后面這句話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為什么我之前在這樓上都沒看到你呢？”陳束都懷疑他是不是不住在這兒。楊夏笑笑，“嗯，我晚上睡在樓下沙發上，順便就負責鎖門了。”“樓上應該還有地方呀，為什么要在樓下睡呢？”陳束知道樓下那個沙發根本就是長椅而已，又涼又硬，睡著肯定不會舒服的。“樓上睡覺的人太多，通風不太好，我覺得悶，寧可到樓下睡。”楊夏看到陳束臉上還有疑惑，繼續說，“等他們都出門了，樓上人少了，我偶爾就會上來繼續睡覺。”陳束在心里偷笑，看來我們都是“特困戶”了。

　　楊夏起身洗漱好，就和陳束一起出門了。在拉薩郵局蓋章隊伍排了三列，很多人手里都拿著好幾本明信片。陳束手里只有一張明信片，她每次出門只會買單張的寄給自己，偶爾多買一張也只是收藏，明信片對于她來說只是回憶的承載。因為只有一張，她走到前面想讓人幫忙蓋好就走。那個蓋印的人是個騎行的小伙子，他厚厚一疊的明信片上蓋滿了川藏線一路的郵戳。陳束覺得那每一個章不僅僅是敲在明信片上的，更是烙印在一個人的生命里。

　　出了郵局，陳束和楊夏在八角街上散步。不知何時，天空忽然開始落下小小的雨滴，他們誰也沒拿傘。楊夏看了看周圍，拉著陳束快步走到一個通訊店門口的小亭子里。找了兩個空位，兩個人坐了下來，楊夏從包里拿出一個小袋子，里面裝著的是白色的ipod。“聽么？”他拿著左耳的耳機問著。陳束點點頭，耳邊傳來的是五月天的聲音，是那首她也很喜歡的《如煙》。

　　“有沒有那么一首詩篇，找不到句點，青春永遠定居在我們的歲月……”飄渺的細雨濕潤了空氣，周圍的一切仿佛停滯。他們靠在一起聽著歌，不知為什么，淚水從陳束的臉上滑落。

　　【五】

　　和其他沙主不同，狼哥家里的每頓飯一般都是由沙發客來做。不過因為很多人都只能停駐一兩天，所以一般，這個重要的職責就落在了小孔的肩上。小孔是陳束在這里看到的沙發客中住得最長的人，剛來的時候，陳束以為他也是店主，后來才知道他其實和自己一樣，只是在這里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小孔是這里的采購，財務，也是廚師，幾乎每頓飯都是由他掌勺。陳束后來才知道，他每天早上都是第一個起來的，熬好粥給大家做早餐。中飯和晚飯也都是他去市場采購好，回來做。等大家回來時，都是現成的飯菜。

　　不過，不知為什么，陳束對小孔就沒辦法像對小豆那樣親近。陳束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連多站一會兒也會覺得不太自在，陳束覺得他們之間像有一道寬的不可逾越的鴻溝。其實小孔并不比她大多少，但在陳束心里小孔卻像是長輩一樣的存在。她跟他說話的時候很少，不過陳束心里卻很想幫他做些什么。

　　本來每天洗碗的工作是由先后來到這里的順序輪流做的，不過陳束經常主動去幫忙。小孔平常很少會跟陳束說“謝謝”，陳束也不計較，她是發自內心去做的。那天，陳束在廚房洗碗，聽見小孔在后面叫她。“洗完出來吃橘子吧，”小孔又補充了一句，“他們都沒有。”陳束一笑，也許他只是不善于表達罷了。

　　那天小孔做了很多菜，陳束還以為是要過什么節。后來才知道原來是一個叫小五的女生的生日。陳束跟小五沒說過幾句話，但看得出來，她跟狼哥和小孔的關系非常好，幾乎也可以算作是店里的人了。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蛋糕，陳束忽然覺得臉上被抹了奶油，抬頭一看，楊夏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還是被手指頭上殘留的罪證出賣了。大家在一起說笑，互相打鬧，全然不顧自己的臉上已經被抹得如同要登臺唱戲般。陳束其實都叫不出幾個名字來，可是又有什么關系呢。現在再回想起第一天那個女生的話，她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義。這里有考古學的在讀博士，有毅然辭去公務員出來尋找另一種生活的阿姨，有開網店的創業者，有攝影發燒友……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可是在這一刻，每個人又都有同樣的故事。

　　陳束又想起自己和小豆的對話，心中暗自慨嘆。恰在這時，陳束聽到小五叫她，“嗨，去納木錯么？”陳束一聽納木錯，心中一動。她早想去那里，只是還不知道要怎么走，聽到小五邀請，她趕忙點點頭。“怎么去？”陳束問。“搭車走。”“真的？”陳束開心的要跳起來了。“嗯，我們明天早上走。”“之后還回拉薩嗎？”陳束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你可以直接搭車去西寧，然后從西寧坐火車回去，不然要走冤枉路了。”狼哥插了一句。陳束心里一亮，“小五，那你之后去哪？”“我得回來，待幾天就回成都上學了。”若是沒人和自己一起同行，陳束一個人對搭車還是有些忐忑的。狼哥似乎早知道陳束的想法，“沒事兒，不是還有小鄭么？”“哎？”陳束一愣。“你不是也要回去么？這不正好，和小蘇一起走。”狼哥看著楊夏。楊夏頓了一下，裝作不在意地說道，“我跟朋友都說好了一起走。”“那你再說一次不就完了么？你就說去是不去吧。”狼哥故意激著楊夏。楊夏瞪了狼哥一眼，“啰嗦什么，知道了。”“那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陳束你和小五去納木錯，然后在當雄和小鄭一起出發去西寧。”狼哥朝陳束眨眨眼睛，陳束明白他早知道楊夏會答應的，只是楊夏被人看透了想法，故意嘴硬。當然也許，狼哥知道的遠不止如此。

　　【六】

　　臨走前一天晚上，小孔決定晚上大家一起去KTV唱通宵，一行人趕到KTV時已經11點多了，不過大家的興致都很高。小孔唱的很賣力，一邊唱一邊喝酒，直唱到聲嘶力竭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陳束和楊夏坐在一起，她知道楊夏很喜歡聽歌的，可是卻不見他拿起麥克。“來KTV怎么不唱歌？”“你唱就好，我聽。”楊夏笑笑，又補充了一句，“我唱不好，就不唱了。”陳束也不強迫他，自己去點了一首王若琳的《迷宮》，她一直很喜歡這首歌，每次去KTV她都會唱。

　　“我想我不在意你曾愛過誰，Let'sstartfromhere.無所謂，就算愛像空沙發在等待……”陳束唱得很投入，忽然，她聽見楊夏在耳邊低語，“Let'sstartfromhere.”陳束愣了下，轉頭看著他，“什么？”楊夏很鄭重地又重復了一遍，“讓我們從現在開始。”陳束的心里一顫，卻故意說，“沒懂。”楊夏說，“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夠清楚了吧？”陳束是喜歡楊夏的，她知道，可是她從未想過他會真的提出來。她就好像一個得到了夢中糖果的小女孩，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了。她笑笑，什么都沒說，心里雖然是歡喜的，但又很復雜。

　　那時，已經是凌晨3點了，陳束不是個能熬夜的人，她只覺得腦袋沉得像灌了鉛，就像超負荷的機器已經不能正常運轉了。她很困很困，可是看小孔他們還沒有要回去的意思。楊夏看出她已經困了，默默地把她的頭放在他的肩上，讓她就這么靠著。陳束也沒有拒絕，就這么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束聽見楊夏在輕聲叫她的名字，“陳束，我們走了。”陳束迷迷糊糊地點點頭，穿好楊夏遞來的外套，走在大家的后面一起往回走。出了門，冷風一吹，陳束的意識清醒了一大半。

　　KTV離狼哥家不遠，其他人在前面走，很快都進去了，留下陳束和楊夏還在門口。楊夏轉過身看著陳束，“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她現在的意識很清醒，只是不知該說什么好。她沒有談過戀愛，以前，她怕影響自己的學習，每次有人表白，她總是拒絕的。可如今，當她允許自己戀愛的時候，面對這樣的情景，她卻不知該怎么辦，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一般。

　　她怔怔的望著他，忽然楊夏俯下身，輕輕吻了陳束。那一刻，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空間，仿佛全部靜止，陳束覺得自己仿佛是被鑲嵌在這里，心好像也停止跳動了。

　　她后來已經記不得自己什么時候到樓上睡覺去的，那一吻之后的記憶，好像被偷走了一樣，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可是她卻那樣清晰地記得，那一刻的感覺——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