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影
文/慈琪
徽居是種意味深長的建筑,那墻說不上是尖的還是方的,類似于早期金字塔“方上壘方”形成的尖,拼圖一樣,黑色的邊框框起大片空白。這是雙重屋檐。據說五代十國時,歙州是南唐后主李煜所管轄的地方。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建立宋朝,親征到了歙州,正當宋太祖抵達今休寧縣海陽城外的時候,天色突變,大雨將至,太祖便至一間瓦房處避雨,為免擾民,太祖下令不得進入室內,可是徽州民居的屋檐很小,遠不及中原地帶的屋檐那么長,加上這天風大雨急,眾人都被淋了個落湯雞。雨過天晴,居民開門發現太祖此般模樣,以為死罪難逃,跪地不起,太祖卻未責怪,問道:歙州屋檐為什么造得這么窄呢?村民答曰:這是祖上沿襲下來的,一向都是如此。太祖便道:雖說祖上的舊制不能改,但你們可以在下面再修一個屋檐,以利過往行人避雨。村民一聽,連稱有理,于是立即照辦,自此以后,徽州漸漸所有的民居都修上了上下兩層屋檐。
一種建筑物若是有了傳說,就像錦上添花海上升月,多了一層神秘無窮的意味。
比較經典的徽居影像是在水邊,岸上的白墻黑瓦映在水里,水動魚躍于其間,仿佛有了顏色那樣生動。可這樣空靈出塵的屋宇,城市容不下它,鄉村欣賞不了它,只在高速公路邊那空曠的山野中能瞥見一兩點芳蹤,沒有近看過,沒有觸摸過,沒有房前屋后轉一轉,將它細細收藏進記憶。
而我故鄉的城市安慶卻沒有見到此類建筑。安慶是個看上去蒼白而安靜的城市,包括它屬下的幾個縣鎮,有很多樓房,卻很少見人。車流量的密度也十分小,好像幾十年前機動車剛剛在中國城市流行起來的景象一樣。這座城市懷有一種鄉村的情緒,緩慢,空白,冷靜淡然。
除了城區里那種高高矮矮的公寓樓,還有一種房屋在鄉村很常見,尤其是在大路邊上。即那種兩三層的小洋樓,刷上水果色、蛋糕色的漆,淡紅粉綠,和周圍的荒草歪樹水泥路形成一種荒謬的對比效果。那房子有貴族的形狀,內里卻像雪洞似的荒涼,要么簡單裝修,貼貼白瓷磚,營造一種小診所的氣氛,要么就是水泥地板白粉墻,再添個木桌木椅電視機什么的,齊活了。
而在更遠的村落里,還有很多老屋。幾十年前百多年前老輩傳下來的,現在還有人住著。這類屋子樣式很簡單:四面大墻一排站好形成“||||”形,添個后墻,添個門面,左右兩間加個橫墻,再加個尖屋頂,就成了四房一堂的大屋了。四個房間,兩間是臥房,里面可能是木板床,也可能是帶腳凳的雕花大床,那家具本是精致的物件,但無論怎么擺設,也擺設不出富麗堂皇的氣氛來,依舊滿室煙火氣。第三間是廚房,依然是火灶,因此最后一間內就堆滿了柴火,粗粗細細分門別類一捆捆壘好,門外不遠處有巨大的草垛,帶著清晨和露水的濕意站在路旁。
無論是住在老屋,小洋樓里的人,還是我從未相識的,曾在古老徽居中生活的人,都給我一種安然寂靜的感覺。他們喧嘩,揮汗,滿身塵土,卻并非躁動不安,總是在動亂與波動中很快沉寂下來,進入短暫或永恒的黑白色夢境。
那便是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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