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通感少女

　　通感少女

　　你知道通感嗎？通感是一種語文修辭手法，又叫做“移覺”。就是說在描述客觀事物時，用形象的語言是感覺轉移，將人的聽覺，視覺，嗅覺，畏懼觸覺等不同感覺互相溝通交錯，彼此挪移轉換，將本來表示甲感覺的詞語移用來表示乙感覺，是意象更加活潑，新奇的修辭格。

　　我是一個只要到假期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的人，我已經呆在這個房間整整一個寒假了。父母一到假期就會停止給我零用錢，因為他們知道我根本不會出去，所以根本用不到花錢。而我也因為身上沒有錢而更加不會邁出自己的房間門一步。我不喜歡網絡，所以我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常年拉著窗簾，不停地開著電視看上學期間從校門口買來的一堆影碟。我的手機除了移動會給我發短信之外其余的時間都只是代替者鐘表的功能，我并沒有朋友因為我十分討厭和別人在一起，我喜歡自己一個人獨處著看著電視里不認識的人演著早就編排好的故事。不過我一點也不感覺孤單，我很享受這種旁人看起來很怪異的獨處。

　　偶爾有時候（是非常偶爾）我也會想象世界是什么樣子的，我所說的不是電視里播放的影碟里的已經重復了不知一遍的世界。我所說的世界是一種特指——大海。我喜歡大海，沒有來由地喜歡，喜歡他所有的優點和所有的缺點，不過我并不是想要跑到海邊，我對大海的喜歡應該是一種葉公好龍般的熱愛，所以我只是喜歡著自己世界里的大海。我把自己的房間當成自己獨享的世界，當我想要看海的時候我就把白花花的開心果殼不均勻地灑在地板上，然后想象紅棕色的地板是被天空的火燒云染色的大海，而那些開心果殼就是大海退潮后留下的貝殼。當我想要看到蔚藍色的大海的時候我就會拉開厚重的窗簾，隔著陽臺上的落地窗看一眼天空，把天空想象成同樣蔚藍的大海。天空在我的世界里是可以代替大海的，所以這么說來，可能我喜歡的是可以被當成大海一樣的天空吧。

　　我就這樣在厚重的窗簾的守護下沒日沒夜地看著影碟，漸漸地我的頭開始痛了起來，尤其是偏向左邊的部分。一開始我也沒在意，畢竟這樣每天拼命地看碟身體的確會吃不消的，但是后來我漸漸發現不對了。我在洗臉的時候無意間發現自己左邊的眼睛視力非常模糊，而右眼和往常一樣視物清晰。我猜想應該是自己用眼過度而產生的問題，雖然覺得一只眼睛變成近視眼看東西變得非常地不舒服，有一種雖然看清了但是感覺很不真實的感覺，但是只要用兩只眼睛看東西的話，看東西還是和以前一樣。因為這樣，我也就沒有在意。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醒來。一睜開眼睛就被口中的味道狠狠地刺激到了。是什么樣子的味道呢？我只能努力地向你們描述，這種描述非常難，就像如果我要你解釋西瓜是什么味道你能說清楚嗎？甜甜的，很爽口。那么然后呢？很多水果也都是這樣的味道啊。所以我一睜開眼感覺嘴巴里就像被人硬塞進了某一種食物，味道嘛，是非常強烈的辛辣，像是吃了辣椒一樣，舌頭似乎都被灼傷。因為太過辛辣我急忙跑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漱口，希望能用水的清涼來緩解口中的疼痛。奇怪的是，我一起身這種辣的疼痛感就漸漸地消失了，殘留在口中的是別種的味道。但我還是將水含在口中，然后呆呆地看著水龍頭里的水飛快地流動。忽然我口中因為辣帶來的疼痛感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苦味。非常非常地苦，像是喝了苦瓜汁那樣苦。我難受地閉上眼睛，神奇的是，口中的苦味似乎停頓了一樣，漸漸地從我口中消失了。

　　這是怎么回事，我睜開眼睛。一下子苦味又涌上舌根，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口味又漸漸地消失了。

　　難道說？我慢慢地睜開右眼，口腔里沒有任何感覺。然后慢慢睜開左眼，啊，好苦。口腔里頓時又萌生了一股苦味。

　　我明白了。我的左眼似乎在一夜之間被賦予了品嘗事物味道的能力。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我相信自己的感官感受。我閉上眼睛，回憶著醒來后發生的事情。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左眼看到的只有雪白的天花板，所以說，白色在我的左眼中是代表辛辣的。而透明的水，在我的左眼中的味道是苦澀的。當你看到的事物被賦予了不同的口味時，似乎你以往看到的世界被重新推翻了。

　　可是，白色為什么會代表辛辣呢？明明是非常純粹的顏色，怎么會擁有那么濃烈的味道呢？雖然我很想不通，但是我的感官告訴我就是這樣的。

　　那……我懷抱著濃烈的好奇心睜開雙眼，關掉了水龍頭。我家的衛生間是白色的磚鋪就的馬桶，浴缸什么都是酒紅色的。我看著衛生間，頓時口腔涌現了奇怪的味道，像是微微辛辣的方便面加上煎過的香腸似的口感。

　　我走出房間，父母已經出門上班了，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了。我看著客廳。客廳里放著很多東西，深棕色的四角飯桌，沒有打開的黑漆漆的電視機，白色的冰箱，橘色的布藝沙發。“呸呸。”我皺著眉頭忍不住吐出了口唾沫，好奇怪的味道。像是青蘋果味道的爆米花，甜膩的珍珠奶茶，辛辣的紅豆沙混合著香蕉口味的薯片的味道。太奇怪了。

　　難道是一眼望盡太多東西的原因？我心里揣測著。轉過身直愣愣地盯著家里的冰箱看，這是我家新買的白色冰箱，看著它讓我口中彌漫著一種辛辣的紅豆沙的味道。嗯？這似乎和白色天花板的口感并不像，也就是說天花板本身是沒有味道的，而白色是辛辣的味道，冰箱的味道是紅豆沙的口感。原來是這樣。不同的顏色搭配不同的事物會產生不同的味道，也就是說給事物涂上不同的顏色就像是做菜時放糖放鹽一樣。

　　我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實驗者，在左眼的世界里，我原本死氣沉沉的家變成了一個味道的王國。我檸檬黃色的被子是冰淇淋加上草莓的口感，房間里死角的灰塵的味道居然是加了胡椒的烤火雞那樣美味。水銀做的鏡子能照出不同的東西，但是味道都像是河水一樣渾濁。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個五味陳雜的糖果罐，在我的口中不停地混合并且變換著口感。我興奮地拿起筆開始記錄新的世界：白色是辣的，透明色是苦的，黑色是甜的，酒紅色是焦焦的，綠色是生梨口味的，天空是葡萄的滋味夾雜著白云的微微辛辣。

　　我還發現食物在左眼里感受到的味道是不同的，蘋果在眼里看上去的味道是布丁的口感，而我最喜歡吃的西瓜的口感卻是沙丁魚的味道。

　　我還想要嘗到更多的味道，我打開電視，想要借由它來幫助我品嘗到世界各地不同的東西的不同風味。可是，電視里的景色所傳達出來的味道和鏡子里的世界所傳達出來的味道是差不多的。電視里沒有靈魂的影像只給我了像河水那樣渾濁的滋味。

　　怎么辦呢？我在心里問著不想浪費這樣才能的自己，并且得到了回答。

　　到了甜膩滋味的夜晚，我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走向了有著奇怪口感的客廳，并向擁有薄荷口味的父親和櫻桃滋味的母親要了人生中第一筆假期里的零花錢，他們用玫瑰味道的詫異神色看著我并且掏出了辛辣滋味的錢幣。

　　“準備用這些錢做什么？”薄荷口味的父親好奇地問我。

　　“去旅行，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笑著回答他，并且在他帶有苦味的透明眼鏡照射出的影像中嘗到了我黃油口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