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才嗎?天才,顧名思義就是天生擁有才能的人。一出生平常人就不能與之匹敵。據說金庸先生的姨母在三十五天內掌握了法語,歷史上也出現過許多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人,也有人天生是弱智但是在某些領域方面卻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可是,他們真的能算是天才嗎?
我是一個每天閑到發慌的人,每天都為了尋找新的獵奇事物而充實自己空虛的生活。聽說這座城市附近的T市曾經出現過一位天才,不同于先前所說的那種意義上的天才,據說他是真正的天才。那,所謂的“真正的”又是代表什么的呢?懷著這份好奇,我去了T市,試圖以記者的身份進入所謂天才的家。
我按了按門鈴。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婦女給我開了門。
“請問你是?”雖然這么問著,但是女子臉上卻并沒有太多的表情,仿佛了習慣了一般。
“我是XX報紙的記者,聽說您的孩子是一位天才?!蔽艺f著早就編制好的拙劣的謊言,“想要來采訪一下你們。我可以進來嗎?”
婦女并無詫異或懷疑我的身份,點了點頭就讓我進去了。
他們家的格局非常簡單,三室一廳,并且裝潢地很簡潔。沙發旁邊有一個大約四五個月的嬰兒睡在搖籃里。婦女給我倒了杯茶,示意我坐下。
“你不是記者吧。”她這么問我。
既然這么拙劣的謊話已經被看出來了我也就不想隱瞞了。我點了點頭。
婦女說:“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充滿好奇心的人們會借以各種奇怪的名義跑到我家來了解阿內的事情。雖然說阿內已經去世一年多,可是他的事情似乎越傳越廣了。我先生本來想要忘記以前的事情決定搬家,但是我拒絕了。有很多人會跑來問我阿內的事情,我也會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他生前我并沒有給他太多的愛,反而一直對她懷有恐懼,但是畢竟我是他的母親,我想要讓阿內永遠保存在我的記憶里,不想忘記他,所以才會一遍一遍地把阿內的事情講給陌生人聽。”
“阿內就是天才?”我對女人剛剛的話非常震驚:“他已經死了?!”
“嗯,”婦女點了點頭開始給我講了起來,“他是我第一個孩子,兩年前我生下了阿內。阿內這個名字是我先生取得小名,但是阿內自己并不喜歡這個名字。他在給我們的信中的署名卻是用1來代替。我想他一定不喜歡阿內這個名字吧。我猜測那個“1”應該就是阿拉伯數字中的1。”
“你是說他寫給你們的信?”我很詫異,“阿內寫信的時候只有一歲?”
“是的。在他自殺前的一天寫好了,等到他死后我們才發現。”
“一歲的孩子自殺嗎?”果然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故事,我在心里暗暗的想。
“要不然怎么說他是天才呢?”她的臉上閃現著奇異的光彩,“阿內出生時和普通的孩子沒什么兩樣,喝奶睡覺都是和普通孩子一樣的。不同的是,在差不多一個星期后躺在我身邊的阿內突然說話了:‘哎,帶我出去?!敃r我很詫異,一個只有一周大的孩子居然已經會說話了,我想要叫我先生來看,但是阿內已經急不可耐地不停對我喊著:‘帶我出去,快一點,我要確定一下。’類似這樣奇怪的話語。要說生完孩子之后我是要坐月子的,但是面對自己一周大的孩子這樣奇跡般的話語和要求,我也就沒有拒絕。偷偷地抱著他出了門。帶他到了大街上,看著阿內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世界。我的心里洋溢著奇妙的感覺,心里想著:這是我的孩子啊,真是不可思議。然后忽然阿內開口了,并不像是對我說的,而是一種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我好奇地問。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回頭看了看沙發旁的搖籃,“這是阿內死后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叫小淵,和阿內幾乎長得一摸一樣吶。啊不好意思,我跑題了。你聽下去就知道了,等會你就會知道的。后來阿內就不怎么叫我帶他出去了,他還不會走路,只會爬行。我每天都看著他在家里的各個角落爬著,但神色非常奇怪,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在玩,而是以一種審視或者實驗的目光看著周遭的一切。經常聽到他嘴里念叨著:‘果然是這樣’或者:‘原來是這個啊’的話語。我們對阿內這樣的反常舉動都非常擔心,總覺得他很怪異。阿內在三個月大的時候開始爬向了電腦,他花了十分鐘學會了怎樣用電腦。并且從那之后開始就再也沒有怎么離開或電腦桌。吃飯什么的也是一邊看著電腦一邊讓我喂的,換尿布也是。那個時候我們家就沉陷在一股奇怪的氣氛之中?!@個孩子會不會是怪胎?’我的先生這么說著。我當時也沉默了,阿內的確是太奇怪了,簡直讓人有種恐怖的感覺。我和先生就這樣任由他這樣怪異地生活著,直到幾個月后阿內自殺了。”她站了起來跑到搖籃旁邊,推起了搖籃,搖籃里的孩子正安靜地睡覺:“也許阿內自殺是件好事吧,他根本不適合呆在這樣的世界里。小淵才是正常的孩子?!?/p>
“究竟是怎么回事?”這樣的故事雖然怪異但是也并不能講那個叫阿內的嬰兒稱之為天才吧。
“阿內是用塑料袋套在頭上將自己悶死的。我當時準備跑進房間喂他晚餐,發現了這一幕實在是讓我難以接受。但是心里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想來我真的不算是一個好母親。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并不知道怎么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的先生聞聲跑過來,也呆住了。好在他過了一會兒又立馬恢復了鎮定,將阿內抱起來放在紙盒子里。電腦里的信也是我先生先發現的?!?/p>
“信?”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遺書。阿內在死的前一天就寫好了遺書,你一定難以想象一個嬰兒的手指在鍵盤上健步如飛的樣子吧。阿內寫好遺書后在第二天自殺前打開了遺書,這遺書是寫給我們的。我可以帶你去看?!?/p>
“真的可以嗎?”我對這位婦人的大方非常驚訝。
“可以的。”她溫柔地笑了,“也許在別人眼里我是個奇怪的女人,為什么要將家里的事情隨便地告訴陌生人呢?但是,我只是想要讓別人知道阿內,那個我只活了一年左右的孩子。這也許是我能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你們不理解也沒有關系?!?/p>
我坐到電腦前,開了機。她打開了桌面上一個叫《致父母》的文檔。內容差不多是這樣的:
給我的父母:
我計算了一下時間,當我真正死去的時候應該是傍晚的四點五十八分零九秒。而我的母親應該是最先發現我的,發現我的時間應該是五點十四分零七秒左右。然后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是愣住了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隨后爸爸一定會聞聲過來,隨即就能看到這封遺書。大致上如果沒有錯的話,應該是五點三十七分左右。
首先要說一聲對不起,作為你們的兒子來說我這樣應該是非常傷你們心的。但是我想你們心里的如釋重負一定是大于難過的。你們一定認為我是個奇怪的孩子,并且你們的認為是對的。
我生下來一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頭腦就開始了飛快的運轉。眼睛將看到的信息傳輸進了大腦,繼而大腦幫我分析出了上千億種可能性。然后我眼睛又不停地捕捉圖像,大腦又分析出了更多的可能性,最后圖像越多,分析出的可能性也越多,最后有一種可能性在每個圖像中都有分析到——那這個可能性就一定是最準確的答案。于是我找到了最準確的答案:“我出生了。”雖然我理解了這個事實但是當時我還沒有掌握語言,我只能意會地理解這個世界不能夠言傳出來。于是我努力地接收著身邊所有的語言,用大腦一一編排區分對號,終于在一個星期后(一個星期確實是很慢)掌握了我的母語——中文。而我在那一周學習語言的時候也沒有只單單學習著語言,我的大腦又接收了這個世界帶給我的巨大的信息,我每天都在分析著世界的可能性。因為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我的大腦中的外界有上萬億種可能性,我想要去證實,因而在確定掌握了語言后就叫媽媽帶我去外面看看,并且確定了這個世界是我腦中的哪一種世界。所以媽媽現在對我當時的自言自語多少理解了吧。
再后來我接觸了電腦——在此之前我的大腦分析出了這個世界應該已經有了一種快要代替人腦的機器了。不過似乎現在的電腦技術還是個瓶頸,其實只要稍微修改電腦的一些構造電腦是完全能代替人在世界上生存下去的,但是人類卻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怎樣將電腦做得更好卻毫無頭緒,在我眼里看來他們實在像是一個通過努力考到了六十分后卻無法考到八十分的差生形象。
通過電腦我沒日沒夜地確定著自己大腦內給這個世界模擬出的構造和可能性,終于在昨天,我覺得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我的大腦已經給出了我今后的道路的可能性,我想了一下,按照這樣的套路走下去的話不論哪種可能性都沒有任何實踐的意義了。不如執行第一種可能性——死亡。我的大腦給了我人死亡之后的可能性,一共有3456879586080803534656種。那么多的模型中只有一個模型是對的,其他統統都要被否決。對于這種可能性的強大好奇,我決定再也不能等了。
爸爸媽媽,再見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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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大串數字是什么?”
“應該是他自己定的時間單位吧。”母親回答說。
看完了遺書我還在消化著剛剛大腦所得到的信息。這就是“真正的天才”,一出生就被給出了無數可能性,早就預知了接下去要走的每一步路,只要選擇就好。就算是可能性再多也還是被框死在了選擇之中。了解這個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并且投身死亡去確定死后的世界是哪一個可能性。
這就是“真正的天才”?!
我向阿內的媽媽,或者說1的媽媽告辭。我似乎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那我就不送了?!彼P上了電腦,“走的話把門帶上就好了?!?/p>
我點了點頭:“謝謝你?!比缓笞叱隽朔块g門。
我需要一些時間思考一下。
在我路過客廳的時候,卻忽然聽到沙發旁邊的搖籃里發出了聲音:“我的哥哥根本不算是天才?!?/p>
我停下了腳步,驚訝地望著那個搖籃。
“那么著急地去確定可能性這么蠢的事情我才不會去做,”聲音尖尖的,是一歲不到的孩子發出的聲音:“一個科學家如果只是單純地知道了實驗結果又怎么會滿足,實驗的過程才是最令人得到愉快的。輕易地去改變世界的可能性,將世界在一個又一個可能性里翻轉著,這樣才最有快感不是嗎?”
我想要上前走去,但是腳步卻越發地凝重。最后我仍走向玄關,穿上了鞋,輕輕關上了門。
再也沒有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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