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有嘉魚

　　文/沈正攀

　　南有嘉魚是詩經里一句，也是嘉魚縣名的由來。起這縣名的當然是讀書人，古時讀書人估摸著大部分都是文學愛好者，這跟現在完全不同。這么多年來，長江黃河依舊流，但時代到底是變了。嘉魚只是一個小縣，每年考取清華北大的難得有一個，就在我畢業那年，竟然考上了倆，還是姐弟。學校立馬就拉上紅幅，恭賀本校誰誰誰什么什么的。外人很容易被迷惑，以為這學校教學質量有多高，他們不知道被錄取的兩人其實是藝術生。當然，藝術生也是學生，但一個學校里有幾個藝術生呢？現在名校里出身寒門的好像越來越少，這也跟過去不一樣了，所以根據學校的名校錄取生人數推算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很靠譜。嘉魚現在就是這么個樣子。

　　你很難在這么個不顯眼的縣城里發現文學的蹤跡。文學的立身之地大概是圖書館和書店。前者我曾專門著文，慨嘆在高中竟從沒去過學校的圖書館，并不是我不想去，是它根本就不對外開放。學校成天忙著研究怎么提高升學率，怎么讓學生多考一兩分，開放圖書館，那不是讓學生不務正業？至于書店，如今各大城市的老牌書店都在紛紛倒閉，嘉魚還好，應該不會有書店關門變成麥當勞桑拿房什么的，因為我在嘉魚的幾年壓根沒看到一個規矩的書店。在嘉魚最好的高中和初中附近，書店還是有幾個的，但它們主要賣教輔，最多有兩個書架擺雜志，放郭敬明們和恐怖故事之類的。稍微值得贊許的是，我竟然從書店中的那堆雜志里翻出過一本隔月出版的詩集，封面是真的蒙滿一層塵，我每回拿起時都能看到自己的指紋。

　　縣城里雜志自然是沒有的，只有一份嘉魚一中報，不定時發放到學生手中，好像還要收錢。報紙正面幾乎都是關于學校的新聞，新聞不夠多，背面就會出現文學版塊。就算是文學版塊也不會載一兩個小說，多是謳歌人生和生命的小作文，偶爾能見到幾首朦朧的小詩，讀來云里霧里。高中校長也是縣教育局局長，我有幸在校報上讀過他的大作，是一首藏頭古體詩，回憶往昔崢嶸歲月，像毛澤東似的，只是像，當然沒老毛的那首詞寫得好。唯一讓我有那么點感觸的是有一回我在上面看到了小矮子班主任的散文，不愧是教語文的，寫得很憤世嫉俗，好像是說羨慕陶淵明和田園風光什么的。他那時正在追我們的高個子英語老師，卻狠心地割斷了我和小翠的同桌之誼，我一直記恨著他。

　　眼下，農村正在城鎮化，城鎮正在都市化。但文學在整個中國地域上都不是特別受待見，就算莫言剛得了大獎，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無法左右文學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上回到嘉魚，聽說新建了一個二喬公園，如果不是借史斂財，那是一個小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