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塵
文/徐暢
西安城一年只刮兩次風,每次刮六個月。淤積在古墻根鐘鼓樓下的灰土遇風而起,卷沙作塵。一時間,撲天的塵埃排浪般把整座城市席卷通透。不消頓飯工夫,行人臉上打了層砂紙,抹一把酥酥澀澀,鼻息里也躲進塵土的腥氣。
沿東大街隨性走去,道路城墻古塔天空皆是灰曚曚的,的士樟樹購物廣場也掩了一層灰。路攤上啃肉夾饃、吃涼皮炒涼粉的客人,似乎也是就著灰土在吃。但他們大多渾然不覺。難怪許巍在《我思念的城市》吟說,“風路過的時候,沒能吹走,這個城市太厚的灰塵。”灰太沉,紅塵太垢,淹了人事,也淹了心囊里方生未醒的凄涼。
?????城里難得一場大雨,雨能削減燥氣,卻抵御不了塵埃。每每冷雨剛歇,雨窩里總摻有土色。雨衣雨傘自不消說,青石瓦檐、大衣長褲上見得更是分明。這雨是和著塵泥一同垂降下來的。若是在冬日,塵土陡然間變得干澀,撲將在臉上更是面糊糊的,分不清是塵還是土。打個哈欠的間隙,嘴里捂了一層灰,細細品嘗去,溫熱、細沙,多有辣椒面的質感。我是喜歡這樣的灰塵的,隨風而去、遇物即落,干干燥燥,毫無半點滯重。
????可最好看的塵,還是冬至前后的大雪天氣。北方的雪下得是那么誠懇,不想南方那般敷衍了事,說要下雪,那必定是無遮無攔、沒羞沒臊地下上一晝夜,非把西安城埋至腿肚深才能消停。雪同樣是夾著塵土落下的,隔了一夜,空氣一下子清爽了,仿佛城池里天然的氧吧。不過,雪里雪外都沾著塵土,塵還未陰干,在雪面鍍了一層灰膜。人們詼諧地稱之為“雪灰”。皚皚白雪容易見到,而“雪灰”卻是城中獨有。出了城去,便難以見到。
?????西安人以老秦人自居,慨嘆先人守邊疆統六國的艱辛。他們會指著護城河告訴外鄉人,河里埋了上百萬的尸骨,摞起來能高過華山的海拔。長恨歌、荔枝妃子笑、鴻門宴、兵馬俑的典故也時常掛在嘴邊。西安是一座值得驕傲的城市,西安人是有資本自豪的一城人。哪怕是小廟、窄路都會有大李杜、小李杜,唐宋八大家當年忘返的足跡,興許,墻頭樹梢的塵土也是秦唐的來物。
?????可一切都行將遠去,古城在凄惶的斜陽里矗立了千年,秦漢盛唐終究成了冷空氣里浮游的一把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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