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單情歌唱在cupcake公園（1）

　　孤單情歌唱在cupcake公園

　　文/王巧琳

　　1、

　　cupcake公園開張一個月，鄭瑤瑤還沒有學會做翻糖蛋糕，但簡單的奶油cupcake已是信手拈來。她最喜歡榴蓮味的。但是不吃榴蓮的人，那么多。

　　今年的情人節，cupcake似乎比玫瑰花更暢銷。小城里幾乎沒有一個女生不喜歡吃甜食，哪怕不喜歡吃，看著它們嬌俏欲滴，顏色搭配得恰好，聞著新鮮奶油的味道，似乎也不錯。

　　鄭瑤瑤是一個甜品師，今年18歲。剛剛上大學，學的是新聞。

　　cupcake就開在A大旁邊。在同年級的大一新生忙著在各個社團和學生會里嶄露頭角的時候，鄭瑤瑤退出了圍棋社和動漫社，盡管動漫社社長趙連一直勸她別放棄，他覺得鄭瑤瑤很有cos的天分，可能因為長得比較大眾，所以可塑性特別強。鄭瑤瑤表示遺憾地說，拜拜，我找到了真愛。而圍棋社社長沒勸鄭瑤瑤，因為成員過少，圍棋社閉社是遲早的事兒，不差鄭瑤瑤這稻草壓死駱駝。

　　2、

　　情人節的頭一天，cupcake忙得要命，鄭瑤瑤的甜品師傅周子圣焦頭爛額地喊她打下手，鄭瑤瑤做出來的cupcake味道還行，樣子簡直可以抽象地進博物館，他皺著眉頭重新來，讓鄭瑤瑤去柜臺上接單。

　　絡繹不絕的人群涌進cupcake，李渝是其中一個。他剪著干干凈凈的板寸頭，白色羽絨服敞開著穿，露出里面屬于夏天的藍色T恤，他指著柜臺里的一排模樣精巧的cupcake說：“哪個最好吃？”

　　鄭瑤瑤蹬蹬蹬跑過去，告訴他，榴蓮的最好吃，香草的也還不錯。要來一個嗎？

　　他想了一下，抬起頭望向鄭瑤瑤的一雙眼睛真漂亮，她覺得自己的心一動，好溫柔的一雙眼睛呀。

　　“給我拿12個吧。要最漂亮的禮盒。”

　　鄭瑤瑤想了想說：“既然要12個，不如各種口味的都來一個吧？”

　　12個榴蓮會吃膩的。雖然她也懷著私心，榴蓮只剩下四個了。周子圣已經忙瘋了。

　　可是李渝搖了搖頭，笑著說：“不要，都要最好吃的。我希望她吃到的，每一個都是最好吃的。”

　　鄭瑤瑤也朝他笑了笑，這真是她聽過，最美好的話了。

　　“好的。不過要等等。”

　　李渝真是個土豪。對于大學生來說，25塊錢一個小小的蛋糕，還是有些貴的。

　　“沒關系。好東西值得等待。”他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張望著窗外的冬天的雨，門口是一棵淋雨的禿了頭的樹，不過，很快就會抽出新芽。

　　周子圣來不及，便說，瑤瑤，你來幫忙吧。做得盡量……不要那么難看好嗎？

　　鄭瑤瑤紅著臉說，好。

　　真感激李渝，她小心翼翼地做出來的6個成品，沒有一個是不能看的，它們有著可口的樣子，香甜的像是愛情本身。

　　將那個扎著粉紅色蝴蝶結的盒子遞到李渝手里，鄭瑤瑤說：“謝謝您的光臨，歡迎再來。”

　　“一定，一定會再來的。”他笑著說。

　　巧克力蛋糕，是巧克力色的。

　　草莓味兒的，是粉紅色。

　　香草是淺淺的檸檬黃。

　　門外的雨，是透明的。

　　3、

　　校門口的小餐館很牛逼。為了滿足來自五湖四海的學生顧客，廚師卯足勁兒地學會了各地菜肴。所以，它是川渝粵浙魯湘閩徽八大菜系的集大成者。鄭瑤瑤很佩服廚師大大，因為她只會做甜品，還做得不好。

　　她是蘇北人，喜清淡，偏好甜，一籠南京灌湯包永生吃不膩。

　　小餐館的生意一直很好，鄭瑤瑤擠在一個四人餐座的最角落，旁邊突然落座的男生，朝她打了個招呼。

　　“hi。”

　　竟是李渝。

　　時隔半個月，李渝的頭發微微長長了，白色羽絨服還是干干凈凈的，只不過里面的T恤換成了黑色的。

　　好巧，他也一個人吃飯。

　　為了向他表示客氣，她指著自己面前的灌湯包說：“要不要嘗一個？南京風味，很好吃的。”

　　李渝怔了一下，被她眨巴著眼睛說很好吃的的聲調給萌到了，笑起來，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個。

　　“啊……小心燙。”

　　果然還是被燙到了，舌頭發麻，但李渝還是皺著眉頭吃下去了，幾秒鐘后，他舒展開眉頭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果然很好吃。作為交換，你來嘗嘗我的吧。湖南風味，特別棒。”

　　李渝的面前擺著一盤香辣小龍蝦，上頭的辣椒是最正宗的紅，紅得冒著辣油的光，光看一眼就覺得舌頭發麻。

　　她對辣椒望而卻步，李渝卻誤以為是女孩子的客氣作祟，竟動手往她碗里夾了一個。

　　“嘗嘗吧。”

　　嘗嘗就嘗嘗吧，鄭瑤瑤硬著頭皮地將那只龍蝦剝殼兒，努力地用陳醋浸泡，往嘴里送去。

　　啊……果然特別棒。她說的是辣椒，這辣椒是什么椒啊，簡直是朝天椒！她感覺口腔里一陣麻意，辣味就這么擴散出來，幾乎要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面前的李渝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好吃嗎？這家餐館的老板手藝特別好，做得，就是湖南師傅的味道。聽說，他之前就是在湖南開的店呢。”

　　她張了張口，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像是被烈火燒過，有些嘶啞。

　　“特別……好吃。爽……”

　　幸好沒有幾只小龍蝦了，否則得到表揚的李渝似乎巴不得將碗里的全撥給她，她只好忙擺手說：“你都不夠吃了。下次下次。對了。上次的榴蓮蛋糕好吃嗎？”

　　“特別好吃。我一口氣吃了12個。”李渝豎起大拇指。

　　“啊？不是送給小女朋友的嗎？”

　　“她……是我的錯，她不吃榴蓮的。”李渝的眼睛里微有憂傷，艾麗氣呼呼地將榴蓮蛋糕扔到地上，生氣地說李渝根本不關心她的喜好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為此，艾麗到現在還不肯理他。

　　而那12個榴蓮cupcake，他其實只吃到一個。大多數都被艾麗砸糊了。他本來打算全部丟掉，可是想起鄭瑤瑤小心地交給自己的虔誠表情，有些不忍心，便吃了一個。

　　真的，特別好吃。

　　“那下次，我給你做核桃咖啡味兒的，或者香草？這兩個賣得都不錯。我剛學會呢。”

　　“好啊。下次我請你吃小龍蝦。”

　　“好……啊。”舌頭發麻，她苦笑著說。

　　6、

　　這一回，她終于見到了李渝口中的女朋友。

　　嬌小玲瓏的浙江女生，她在cos社里見過對方，知道她叫艾麗，跟趙連關系特別好。撒嬌賣萌起來，真是跟漫畫里的kitty貓一樣嬌嗲。而此刻在動漫社里做小公主的艾麗，在李渝面前儼然一個女王。

　　見過李渝多次，她從來沒有看到他的哪份菜里沒有辣椒過，而此時，他陪著艾麗吃著面前的杭幫菜，照樣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杭幫菜一定很好吃吧。鄭瑤瑤想，然而她發現李渝朝正要打招呼的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示意，似乎在說，裝不認識，裝不認識，拜托了。

　　好吧，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照例一籠灌湯包，一本王爾德的詩集擺在手邊，邊吃邊看，不小心燙到嘴，齜牙咧嘴，張口也不是，閉口也不是。

　　李渝忽然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被燙到嘴的女生，終于憋不住，將嘴里的灌湯包一口吐了出來，面色尷尬地望著李渝。

　　“咿？她呢？”

　　“動漫社有活動，她吃完先走了。”李渝摸了摸頭，將手里的水遞給她，“燙到了吧？喝口水，剛買的。”

　　恭敬不如從命。鄭瑤瑤大口喝水，瞪大眼睛問：“那你呢？怎么沒走？”

　　“我打包一份小龍蝦……沒吃飽。”李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瞥了一眼桌上剩余的清淡菜肴，“吃不慣……”

　　也是，一貫是無辣不歡的他，那樣清淡的菜色，入口一定是寡淡無味的。鄭瑤瑤忽然覺得心一酸，喜歡一個人，就是裝作喜歡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口味，從而，犧牲自己的口味。

　　“那你以后……都打算偷偷地買小龍蝦果腹嗎？”

　　李渝思考了一下，抿抿嘴：“我想，總有一天會吃慣的吧……”

　　總有一天。

　　“今天cupcakes買三送一，你要不要買點核桃咖啡？”她放下筷子，抬頭看著李渝說。

　　7、

　　“我打包了兩盒小龍蝦。有一盒是給你的。”李渝將其中一盒遞給她。

　　又是受寵若驚，又是壓力山大，硬著頭皮接過來，擺出一個笑臉說：“那今天的cupcakes，算我的！你們家艾麗要是喜歡核桃或者香草的，你再買12個給她。”

　　“好。”

　　cupcake公園門口的樹已經開始抽出綠色的新芽，李渝站在門口，盯著那棵樹說。

　　“今天，我和艾麗交往一百天了。”

　　從冬天剛開始，到春天突然來了，剛剛好的一百天。就在幾天前艾麗還鬧著不肯理她，為了榴蓮蛋糕的事兒生氣，不過幸好，他用一串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項鏈哄回來了。

　　她望著李渝的背影，呆呆的不知多久，聽到周子圣叫她：“鄭瑤瑤！今天晚上員工福利，我們一次吃火鍋吧。”

　　一份鴛鴦鍋，燙菜新鮮而漂亮。但在甜品店里吃火鍋，感覺好像很滑稽。

　　店里除了她，幾個人都吃辣。她一個人霸占一個清湯鍋底，周子圣往她那邊燙了很多排骨。

　　“多吃點排骨啦。誒，你那個飯盒里是什么？”

　　她卻緊張地將那打包盒給摁住，結結巴巴不好意思地說：“對……對不起，師傅，這是我的秘密！”

　　她一貫也不是小氣的人，可是不知為什么，李渝送的小龍蝦，每一只似乎都很珍貴。誰也不能拿，誰也不能搶。

　　周子圣撇撇嘴：“小氣鬼，扣工資啦！”

　　明明不能吃辣，她卻在火鍋之后吃完那盒小龍蝦，她紅腫的嘴唇發麻，嘴里像是烈火在烤。而心里卻明澈地告訴她，她喜歡上李渝了。

　　8、

　　李渝跑來，十分開心地告訴瑤瑤他的小女友很喜歡吃香草味的cupcake。而馬上就是她的生日，他想親手做一個送給她。

　　她有些為難，可是李渝的眼睛里充滿期待，拒絕于心不忍。

　　周子圣板著臉說不許偷師學藝，但拗不過瑤瑤以“你再這么小氣我就不干了新開一家店跟你搶生意”的威逼以及“李渝可笨了他根本學了就忘”的利誘，終于勉強答應在晚上空的時候借用一下地盤。

　　"雞蛋液加白砂糖、香草精打至白砂糖消失即可，不用打發。"

　　她一步步地教他，李渝是體育系的男生，果然不適合精細活，周子圣果然看到廚房一片狼藉，皺著眉頭把鄭瑤瑤拖到門口，鄭瑤瑤說，這些，都算在我的工資了。

　　“哪里夠！”周子圣不滿地說。

　　“不夠就再下個月的繼續扣！”她理直氣壯，財大氣粗地說。

　　終于他的笨手笨腳有所控制，終于做出了一個能看的蛋糕。

　　鄭瑤瑤手把手地教他，手碰到男生的手時，臉忽然紅了，慌兮兮地結結巴巴。

　　“誒？你怎么了？”

　　李渝，真的太笨了。她不禁遺憾地想，但也慶幸他笨，否則，她才要為自己感到恥辱。李渝身上沾染了奶油的香氣，她用力地呼吸，將那股香氣納入心里，真好，雖然不屬于她，但是李渝的愛情，真的好美好。

　　“你在想什么？”見她出身，李渝忽然往她臉上抹了奶油，鄭瑤瑤撲哧地笑出聲，也抓了一把奶油往他臉上砸去。

　　伸出舌頭舔了一舔嘴邊，甜絲絲的，是香草味兒的。

　　9、

　　鄭瑤瑤生日那天，是動漫社舉行大型游園會的時間，拗不過趙連的幫忙請求，她跑去幫忙，順便扮演卡通人物分發糖果，艾麗呢？作為生日厚禮，趙連讓她cos了裝扮最華麗的白雪公主，她cos的是匹諾曹。被巧克力抹糊的鼻子，大大的。

　　打扮成白雪公主模樣的艾麗可真漂亮，趙連圍著她轉，偷偷地將手里最好看的糖果給她。她伸手接的時候，趙連就勢拉住了白雪公主的手。

　　匹諾曹看得心一緊，而白雪公主甜甜地微笑著，一點都沒有將手抽出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