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癥患者#

　　他帶許箏在大商場逛了一圈，她不太滿意地眉頭越皺越深。

　　“A市有沒有服裝市場，就是批發的那種？”

　　服裝市場？

　　“反正學校會報……不如就買這件吧……挺好看的。不就三千多嗎……”

　　當然有。媽媽和程南幽特別喜歡逛，每次砍價砍得他覺得火光四濺，殺氣重重……并且那地方擠滿了各種對價廉物美衣服充滿星星眼的女人……太可怕了。

　　可是很快，他就覺得，許箏才是砍價機中的戰斗機。

　　在一家店面很小的店鋪里，許箏看上了一條禮服裙，淺紫色，質量一般，要價也不算高。

　　老板娘一副愛買不買的架勢，死咬著價格，最后直接叉著腰說。

　　“小妹妹，你得識貨啊！這可是原單貨！用的是上好面料！你知道嗎？章子怡也穿過呢！爆款呢！”

　　他正想扯著她出門，換一家吧，這家老板娘好兇。誰料許箏也叉著腰，扒拉扒拉以一口漂亮的京腔說得老板娘一愣一愣。

　　更愣的是程北冥。

　　最后許箏以一半的價格，拿下了那條裙子。

　　盡管過程艱巨，但任務好歹還是完成了。程北冥今天可是有備而來，此時支支吾吾說，那個……反正也買好了。不如我們去……

　　“旁邊就是菜場對吧？我得給我阿姨買點菜回去。今天那群三姑六婆，估摸著要打通宵了。”許箏看了一眼程北冥失望的神色，忽然笑起來說，“呀，程北冥，今天挺帥啊！要去約會？”

　　“是啊！”咬牙切齒地撐場面，“不過大爺我送佛送到家，這里離你家也挺遠的，就等你買好了送你回去吧。”

　　許箏買了一大堆菜，在一個老人的攤位前，買了一大摞青菜。

　　程北冥知道她喜歡貨比三家，提醒她說，隔壁那家的青菜比較便宜……你怎么不砍價啊……

　　許箏沒搭話還是開開心心地把錢付了。

　　拎著一對菜出來的許箏這才說了句。

　　“旁邊那家的老人，沒這家老。而且他家的菜，剩得很多，你沒看到他愁得頭發都快白中發黑了……”

　　程北冥半天嘴巴沒合上。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盡管程北冥覺得這一日過得有點艱難，但在經過一個小攤販時，他還是停了下來，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她。

　　“比不上石家莊的冰糖葫蘆。你湊活吃吧。”

　　許箏接過糖葫蘆，怔了半天，程北冥有些詫異，問：“你……你沒事兒吧？”

　　許箏的聲音啞啞的：“沒事兒，就是我媽還在的時候，常給我買糖葫蘆。一買買兩串，我在想，如果我媽一直在，我一定會吃成糖尿病吧？”

　　明明是說著笑，可她眼睛里卻閃爍著晶瑩。

　　程北冥呆在那里，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你不喜歡的話……”

　　“不。”許箏把糖葫蘆緊緊攥在手里，忽然上前擁抱了他一下。

　　“我愿意吃成糖尿病。”

　　那一個擁抱，輕柔地像是棉花糖裹住了他，程北冥覺得自己渾身都輕飄飄的。

　　少年人“談”過太多場戀愛，和很多女生牽過手，也擁過抱，也有過心動。可是沒有一場擁抱，是像這樣的。

　　就像喝醉了酒，那酒是糯米酒，甜味兒使他微醺。

　　直到許箏松開他，喊一聲：“喂，你走不走啊！”

　　才蘇醒過來，漲紅了臉說，走走走！

　　#為你而生的舞臺#

　　12月24日。

　　南方小鎮的冬天姍姍來遲。

　　A市只過傳統節日，所以平安夜氣氛并不濃。但A中不一樣。

　　當許箏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程北冥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

　　身邊的男同學激動地捅捅他胳膊。

　　“看！咱們班女神！我靠！她穿禮服裙真的好美！那條裙子很貴吧？”

　　呵呵，那條裙子，是花了68塊錢在服裝市場買的。可是……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這么好看呢？

　　唉，程北冥苦惱地想，為什么許箏這么好看呢？并且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仇人眼里也是西施啊！

　　并且，許箏又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許箏了。她在臺上那么得體大方，就像天生的一位主持人，笑容恰到好處，音色溫柔而靈動了整個禮堂。她身邊的駱陽和她果然默契協調，兩人你唱我和的，登對得讓人生氣啊。

　　可到底哪個許箏是他認識的？那個看個愛情小說會哭的是她？還是臺上可以一應百變的是她？那個淡定地提著自己身世的是她？還是一串冰糖葫蘆就會惹哭的是她？

　　程北冥覺得，自己看不清了。唯一看得清的只有自己的心動。

　　那心動和此前每場心動都有些相似，但卻又覺得那么不相同。

　　就像許箏，她似乎和很多漂亮的女生都一樣，但又那么特別。

　　她可以蓬頭垢面地和一群阿姨輩兒打著哈欠麻將，可以叉著腰跟老板娘砍價，又會因為同情一個老人家而放棄“原則”，還會，給他一個令人意想不到卻驚喜不已又苦惱萬分的擁抱……

　　他看不透她。

　　散場的時候，程北冥去后臺找她，許箏和她的搭檔駱陽正有說有笑，程北冥站在不遠處，看到許箏伸出雙臂，擁抱了駱陽。

　　登時，程北冥覺得渾身冰冷。

　　他有過許多場心動，卻沒有真正地被傷過心。

　　而此刻，卻在意識到，也許許箏的那個擁抱毫無特別之處，她可以擁抱他，也可以擁抱駱陽。程北冥覺得自己，愚蠢得像個廢物。

　　這時候，方才表演舞蹈的學姐看到程北冥，欣喜地叫了他的名字。

　　“程北冥！你也來啦！”

　　許箏聞言，眼神飄了過來。

　　學姐在剛入學的時候，就跟程北冥拋過橄欖枝，程北冥婉言拒絕了，年少的時候太容易心動，但反而是長大以后，知道了拒絕。

　　此時，笑容卻是刻意擠出來的。

　　“晚上學姐的舞跳得可真棒。我在下頭鼓掌把手都鼓麻了。”

　　“真的嗎？”學姐意外地欣喜，湊上前，“待會我們部門里一起聚會，你要不要一起來？”

　　正想回答，好啊……

　　許箏卻一路跑過來，一把扯過程北冥的胳膊。

　　“學姐不好意思，程北冥晚上跟我還有事兒。”然后她拖著一臉不情愿的程北冥到駱陽面前。

　　“駱陽，這位是程北冥……”

　　駱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我認識他。哥們，上次不好意思啊……”

　　上次？

　　許箏露出狐疑的神色。

　　程北冥羞愧地揉揉鼻子，駱陽指著許箏說：“箏兒跟我是老鄉，校友。我們是一個主持團隊的。”

　　“主持團？”

　　這才知道，許箏在初中的時候，就承包了學校的大小晚會。今天的，亦是小菜一碟。

　　“我們是特別好特別好的哥們兒。”許箏笑著說。

　　#沒有流星#

　　“喂！你要帶我去哪啊。”一個女生穿高跟鞋能走那么快，簡直是要命了！

　　“程北冥，今天有流星雨。”正往六樓天臺爬的女生，回過頭來說。

　　“流星雨啊……”果然還是小女生，他對流星雨什么的，才沒興趣呢。

　　待到了天臺上，程北冥看了一眼手表：“流星雨幾點開始呢？”許箏背著手轉過身來說：“我騙你的。程北冥，我剛可看到你跟學姐打情罵俏了。”

　　“我還看到……”

　　“你喜歡我是不是？”

　　“我才……”還想嘴硬的少年，卻話鋒一轉，“是啊！怎么著！”

　　“可是我可聽到不少關于你的緋聞，在一起三天的有，三個小時的有，三分鐘的都有！程北冥，你給我說清楚，不清楚的話，流星沒有，流星蝴蝶拳候著你。”

　　“我……”說清楚什么。紅著臉的程北冥腦袋里嗡嗡一片，又是欣喜又是驚慌。

　　好漢不提當年衰啊！

　　“說你打算跟我在一起多久。”許箏說。

　　這時候，他忽然恨起自己沒多看愛情小說來，里頭的人該怎么說……

　　永遠有多久，就有多久？

　　千千萬萬年？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統統都酸到掉牙！老土到渣。

　　他看著許箏倔強的一雙眼睛，程北冥聽到自己用認真而深沉的聲音說。

　　“你想跟我在一起多久，就多久。”

　　頭頂的一輪月亮，溫柔地曬在他們身上，深夜像是汪洋，美得不像話。

　　#真正的大結局#

　　“喂。程南幽。你哥我戀愛了。”程北冥咧著一張嘴，笑得合不上。

　　“啥？”程南幽拔下耳機，詫異地看著最近神情總是詭異跟被人點了笑穴似的程北冥，“你再說一遍，沒聽清。”

　　“沒啥，好話不說二遍！”程北冥輕飄飄地晃到自己的位置上，隨手拿起程南幽新買的一本言情小說，心情愉悅地翻起來。

　　邊翻邊唱，今天是個好日子……

　　程南幽翻了個白眼重新戴上耳機，她想。

　　程北冥一定瘋了。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