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關于我喜歡你這件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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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戲。”班上和自己關系好的男生被喬姍雨告知自己喜歡陸祁新，立刻給出了殘酷的回應。

　　“為什么？”喬姍雨問。

　　男生拿過筆敲在她的腦袋，“笨，人家有喜歡的人啦。”

　　喬姍雨腦子嗡的一聲，久久沒緩過神來。

　　也不是沒察覺出端倪。自從喬姍雨喜歡上陸祁新之后，視線每分每秒都停留在他身上。上課沒精打采心不在焉，鈴聲一響就沒了人影，有時候上課過了好幾分鐘才匆匆忙忙地趕回來。和男生們聚在一起討論漂亮女生的時間也少了，反倒和女生聊天比較常見，問這問那的，原來是戀愛了。這種事再怎么遮掩都沒用，沒過多久，喬姍雨就發現了陸祁新喜歡的女生是誰，隔壁班的賀小美，年級里公認的美女，學習也好，偶爾會在走廊里遇上幾次，只是喬姍雨沒想到她這樣的學生也會談戀愛。

　　雖然知道會難過，但喬姍雨還是忍不住去跟蹤他們，課間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小賣部，碰上同一節的體育課，放學后與學校隔了兩條街的甜品店，都是他們存在的場景。陸祁新將女生的包和自己的一起掛在肩上，過馬路牽起她的手把她護在身后，掏紙巾溫柔的擦掉女生嘴角的冰淇淋。一幕幕親密的畫面像從天而降的雨水一點點熄滅了喬姍雨心里的火苗。

　　然而，幾個星期后，陸祁新被叫去辦公室喝茶，聽說他戀愛的事情被班學校發現了。那陣子班上的成績很不理想，班主任忙得焦頭爛額，這樣一來，陸祁新便成了點燃炸彈的那絲光火，老班哪會輕易善罷甘休。她要陸祁新把那個女生的名字說出來，如果是外班的，班主任又豈能只有自己遭殃。但是陸祁新怎么都不肯說。

　　那段時間喬姍雨發現陸祁新很少和賀小美見面，說準確點是他故意不和賀小美見面。原本這是一個好機會，只要她把賀小美舉報出去，他們兩就不能繼續在一起，可是當喬姍雨在走過去辦公室路上的一個很隱秘的拐角時，聽見了女生小聲啜泣的聲音。

　　“請你不要把我說出來，我不想被學校處罰，更不想被爸媽知道，拜托你了。”

　　安靜了半響，喬姍雨聽見了陸祁新的聲音：“好，我不說。”躲在墻后的喬姍雨用力咬緊了嘴唇。

　　那天和喬姍雨一起值日的正好是陸祁新。她在講臺擦黑板，他提著桶灑水，彼此不是很熟一直沒說話，白色粉末漂浮在空中，耳邊是落在地面上清脆的灑水聲。

　　“干嘛一個人擔著？約會的時候處處替她著想處處護著她已經夠累了，這時候不是應該一起站出來嗎？”喬姍雨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話說出口才發現太沖動了，手里的黑板擦被握得變形。

　　意識到是在對自己說話的男生好一會才停下動作看向喬姍雨，接著臉色大變：“……你知道？”

　　“你要是不說班主任肯定不放過你，賀……”

　　“停！”陸祁新丟下水桶，還緊張地張望了下四周，沒見到有其他人才降低了音量，“拜托。”

　　“……”

　　“拜托你不要說出去，求求你。”

　　喬姍雨看著眼前的少年，腦海閃過“低聲下氣”這個詞。居然可以為賀小美做到這種地步嗎？力氣被一點點抽走，黑板擦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像是狠狠砸在了心上。

　　值日完后，陸祁新主動要送喬姍雨回家，走到那家甜品店，還特地進去給她買了一個草莓味的冰淇淋，開心地咬下第一口，冰涼香甜的口感在味蕾擴散開，喬姍雨忽然想起了賀小美嘴角的那一小抹粉紅色，眼前這個少年曾溫柔地幫她拭去。

　　回過神，喬姍雨感覺口中只剩下無味的涼。

　　—6—

　　學校已經開始注意起女生宿舍最近發生的事情了。早上開大會的時候，校長在廣播里正言厲色地決定要徹底調查這件事，并動員全體師生監督舉報，原本小范圍議論的話題瞬間在學校掀起了軒然大波。

　　喬姍雨站在隊伍里，伸著脖子朝賀小美的班級看去，透過密密麻麻的腦袋只能看到對方小半張臉，一如往昔的好看。大會快結束的時候，喬姍雨轉頭去問身后在學校人緣很好的班長：“你在三班有認識的人嗎？”

　　中午的食堂全是人，喬姍雨端著餐盤，班長遠遠地朝她揮手，她笑了笑往那邊走去。得知班長每天會和三班的女生一起吃飯，便提出了可不可以讓她加入的請求。喬姍雨來到座位邊發現賀小美果然在其中。她朝所有人打了個招呼，便在賀小美對面坐了下來。埋頭吃飯的那瞬間，與賀小美對上了視線，對方禮貌性地朝喬姍雨笑笑，她也回應地點點頭。這感覺太奇妙，對方被自己所熟知，而她卻根本不認識自己。

　　賀小美吃到一半說要去衛生間，她走后沒多久其他人也都吃完了，碰巧大家都有事，可賀小美的手機還留在桌上，喬姍雨便說她留下來等她回來。等整張餐桌只剩下喬姍雨一個人，她拿起了賀小美的手機，按下那個熟稔于心的號碼，撥出去，屏幕馬上顯示了一個名字。

　　陸祁新。

　　喬姍雨立刻把電話掛斷，呼吸都緊張起來時，賀小美的手機進來一條短信，上面顯示來信人，也是陸祁新。

　　正午的陽光傾城而下，喬姍雨坐在喧聲鼎沸的食堂里，顫抖著的雙手輕輕按下了“查看”。

　　下了晚自習，喬姍雨回到宿舍，溫了半小時功課，提臟衣服去走廊盡頭的水池洗，這么晚一般也不會有其他人了。擰開水龍頭，在往盆里裝水的空當，喬姍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圍墻上的缺口，水已經從盆口溢出來才回過神，她趕緊把水關上。嘩嘩的水聲剛消失，她聽見身后傳來了陸祁新的聲音。

　　“……你怎么進來了？”

　　男生從護欄上攀上來，“來看你啊。”

　　“也是從上次我進來的那里？”喬姍雨甩去手里的泡沫。

　　“是啊。”陸祁新坐在旁邊的洗衣臺上。

　　喬姍雨裝作好奇的樣子：“你怎么知道哪里容易翻墻啊？你常來嗎？”

　　“唔，我一哥們以前暗戀你們學校的女生，他外面放了個石板，爬太多次了，墻都被爬缺了。怎么問起這個？”

　　“沒……”喬姍雨想了想，她覺得陸祁新不會那么做，于是說，“我們宿舍最近常被偷走財物，懷疑是外面的人。”

　　“所以你覺得是我嗎？”男生反倒笑起來。

　　“當然沒有。”喬姍雨正要問關于賀小美的事，誰知走廊另一頭早就傳來驚吼聲：“那邊那個，你是誰？”

　　陸祁新見情況不妙，沒來得及說話就從圍欄翻了出去。忽然一大群警衛涌來，喬姍雨驚慌得手足無措。對方詢問了喬姍雨幾個問題后，她才知道學校安排了他們潛伏在宿舍，就為了等偷衣賊。洗完衣服動靜也小了，陸祁新好像沒被抓到，喬姍雨這才安下心。隔天一大早宿舍的衛生間被人霸占，喬姍雨只好去走廊里刷牙，不經意看到水池邊有幾滴血跡，想到昨晚的突發事件，難道是陸祁新受了傷，后來又回來找自己嗎？回宿舍的途中抬頭看一眼頭頂的晾衣桿，女生皺了皺眉，昨晚洗的名牌t恤不見了。

　　喬姍雨心不在焉地往樓下走，碰巧遇到賀小美，喬姍雨與她互視笑笑，對方的眉眼一如三年前，美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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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姍雨正在埋頭趕著昨晚落下的作業，旁邊剛上完廁所回來的女生激動地給大家匯報剛才在辦公室看見的場面。因為和陸祁新有關，喬姍雨只好停下筆也湊過去。女生說辦公室里火藥味十足，都兩個星期了陸祁新還是沒把女生的信息透漏出來，班主任頂著學校的壓力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現在不是輕松地說教，而是用起了更嚴厲難聽的說辭，也顧不得有沒有其他老師在場，把陸祁新罵得很慘，還說要把他家長請來，不然就把他趕回家去。被團團圍住的女生最后配上一個驚悚的表情：“我路過的時候，老班正摔了個杯子呢！”事態似乎比預想中要嚴重很多。

　　第二節課結束，喬姍雨都不見陸祁新回來，她也顧不上兩分鐘后的上課鈴，徑直朝賀小美的班級跑去。當她到了對方教室門口，她看見賀小美一個人坐在位置上，低著頭，手指死死絞在一起。那瞬間，喬姍雨忽然打消了叫她站出來的念頭，而是轉身往辦公室走。剛到走廊她就聽見班主任扯著嗓子喊出的聲音，她慢慢走過去，直到看到陸祁新沉默著站在班主任對面，像一座無論怎么轟炸都不倒塌的碉堡。腳邊是一灘支離破碎的玻璃碎片。接著她抬腳邁了進去，隨即刺耳的鈴聲淹沒了她胸膛里劇烈的心跳聲。

　　—8—

　　那天在食堂，喬姍雨偷看了賀小美手機上陸祁新發來的短信。在點開之前她很忐忑，她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黃昏，陸祁新在教室里為了保護賀小美而請求自己的場景。難道經過那段兵荒馬亂的時光，他們依舊還在一起嗎？

　　可是。

　　短信里陸祁新說：“幫我個忙，我喜歡的人和你同一個學校，幫我轉交一個禮物給她，告訴她我喜歡她好嗎？她叫喬姍雨。”

　　在目光觸及自己名字的那一秒，世界按下靜音，喬姍雨只聽見自己停頓了幾秒又恢復過來的心跳。

　　喬姍雨不自覺地捂住了胸口，看了眼手機，今天就是陸祁新托賀小美來送禮物的日子。書本攤在手邊根本沒心思看，一直盯著教室門口，直到最后一節課上課前，有人來轉告她，說賀小美叫她放學去她宿舍一趟。

　　喬姍雨是有些百感交集的。三年前她記恨著賀小美，恨她長得漂亮，恨她奪走陸祁新，恨她懦弱得躲起來做膽小鬼，恨陸祁新為了她求自己保密送自己回家。可是現在她卻要從她的手里接過陸祁新送來的禮物，既緊張又興奮。好在賀小美以前根本不認識自己。

　　放學后，喬姍雨整理好情緒走出教室，顧不上把課本放回自己宿舍，就趕往賀小美那邊。沿路走來，宿舍的氣氛有點奇怪，所有人都像在議論著什么大事，經過好幾間宿舍，大家的行李都被翻開在地上，耳邊盡是憤怒的抱怨。當喬姍雨走到賀小美宿舍所在的走廊，看見很多人都圍在門口探著脖子往里看。賀小美一頭霧水，她奮力從人群里擠進去，看見了她萬萬沒料到的情景。

　　好幾個學校領導和警衛，還有賀小美的班主任都擠在狹小的宿舍里，地上依舊是一片狼藉。而在他們中間攤開著一個大皮箱，各式各樣的電腦手機項鏈散落一地，自己的那件t恤也夾雜在其中。喬姍雨歪了歪腦袋，終于找到了賀小美，她深深埋著頭站在箱子旁邊，發簾長長地垂下來，看不見她漂亮的臉。發生了什么一眼就能看明白。

　　雖然有外人入侵，但對方逃跑之后警衛在樓下整夜潛伏的情況，依舊有盜竊發生，學校不得不開始懷疑是學校內部的人所為。于是趁著上課時間突擊檢查，終于找到了“真兇”。卻是賀小美。

　　聰明漂亮，卻有著這樣的癖好。不知為何喬姍雨心里有一絲惋惜，因為自己曾經有多討厭過她，但也就有多羨慕過她。

　　喬姍雨的視線在室內搜尋了一遍，她看見一個綁著精致緞帶的禮盒，安靜地擺在賀小美身后的床上。

　　賀小美是在退學前一天把禮物送來給喬姍雨的。原以為她會很難過，但賀小美卻笑得很開心。她向喬姍雨道謝，喬姍雨納悶。她告訴喬姍雨，是為了謝謝那天在食堂等她還她手機。她說同學們表面對她很好，背地里卻天天排擠欺壓她。她很想離開這里，無奈之下才想到了偷東西這個方法，雖說被勸退是有點丟人，但比起離開這里根本不算什么。

　　臨走前賀小美又跟喬姍雨說了聲“謝謝”。

　　“這回是……”

　　“因為你曾經代替我站出去，受了處罰。”

　　原來賀小美一直都知道自己存在。

　　那天喬姍雨一個人在走廊站了很久，她把禮盒抱在懷里，望著校外朗朗的夜色，微微笑了起來。

　　—9—

　　三年前。

　　那本來是很尋常的一天。喬姍雨記得接下來一節課是她最喜歡的作文課，據說老師還會請她當眾朗讀她的文章，對于向來無論外表還是成績都很一般的喬姍雨來說，可以算是很值得炫耀的時刻。可是她缺席了。上課鈴響的時候，她正站在辦公室門口，幾步之外，無論班主任罵得多難聽，陸祁新都只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站在那，像一座碉堡。

　　“老師……”

　　班主任注意到她，隨后陸祁新也轉頭看了過來。

　　“不是上課了嗎？你來干嘛？”問出沒幾秒，處于憤怒情緒當中的班主任看著眼前瘦弱的女生，臉像秋冬時節瞬息萬變的天空轉換了恍然的神情，連聲音都微微顫抖起來：“……你是……”

　　迎著班主任和陸祁新的目光，喬姍雨抬起頭，淡然地點了點頭：“是，我是那個女生。”

　　入夜后空氣開始涼爽，這天沒有晚自習，但學校還是要求必須在教室里自習，一點自由都沒有，應該很快就能離開這了吧。

　　喬姍雨趴在桌上，手機被按亮，熄滅，再按亮。半小時前她發了條短信給陸祁新，說她收到了禮物，想見見他。幾分鐘后，他回：馬上到。

　　而此刻在女生宿舍的圍墻周圍隱藏著很多警衛，今天學校接到匿名舉報，說晚上會有人溜進來。而舉報的人卻是喬姍雨，來這個學校念書本來就不是她的本意，她厭惡這里的壓抑的氣氛，厭惡這里女生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厭惡這里的一切一切。賀小美為了離開這里可以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她為何不像她那樣自己爭取呢。一切都在她的計劃當中。

　　手機電量不足，自動關機。忽然外面遠遠傳來很大的動靜，喬姍雨合上課本，起身在同學不解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她沿著熟悉的路來到警衛處，直接打開門走進去，刺眼的白色燈光下，兩名警衛守在陸祁新身邊，風紀處的老師站在一旁。見有人闖入，他厲聲問道：“不在教室上課來這里干嘛？”

　　喬姍雨看了看陸祁新，回答道：“他是來找我的。”

　　原本就惱怒的主任疑惑地皺起眉頭，來回打量起眼前瘦弱的女生，十六七歲的模樣，扎著齊肩的馬尾，套在身上的校服有點大，雙手的手指勾在一起，把衣袖絞出一道道長長的褶皺。她的臉被光照得發白，嘴巴輕輕抿著，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散開好看的陰影。再轉頭看一眼同樣十六七歲的男生，主任睜大眼睛，身體都不由得僵直起來。

　　“……你，你們……”

　　后來喬姍雨回憶起三年前的事情，總覺得是一場鬧劇，除了請了家長這個懲罰似乎就沒有什么記憶點了。被父母領回家后，挨了一頓史無前例的罵，媽媽被氣得差點拿煙灰缸朝自己砸過來，可是那又如何呢，這些改變不了自己喜歡陸祁新的心情啊，反而在劈頭蓋臉的謾罵中，辦公室里她對他的告白卻是唯一能安慰她的存在。

　　喬姍雨慢慢對上陸祁新的眼睛：“是，他是我喜歡的人。”

　　在腦袋陷入空白的前一秒，陸祁新看見的一幕，是喬姍雨一如三年前那般美麗而篤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