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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覺得你寫的文章比那個牧昕好多了，怎么可以和你并列第一呢！太不合理了！”

　　“她也喜歡單宇哦，干脆不要和她爭了，來喜歡我吧，我沒人搶，哈哈哈哈哈哈！”

　　“喂我都這么卑微了，你起碼回應一下?。　?/p>

　　“喂——”

　　“喂喂——”

　　“好啦，我幫你啦，幫你戰勝那個牧昕還不行嘛！”

　　陸小游坐在球場看臺發呆，回想著昨晚偶遇之后栗久對自己說的這些話，當時裝作不在意，可心里卻有些激動地半信半疑著：“幫我戰勝誰哦，怎么戰勝哦？說得自己像是熱血動漫主角一樣?！?/p>

　　“想什么呢？比賽要開始啦！”被同學提醒，陸小游才回過神來，趕緊往球場看去。目光當然先是落在單宇身上，接著才注意到栗久也在其中，蹲著身子做著賽前準備。陸小游趕緊問八卦通的同學：“怎么栗久就上去了？不是替補嗎？”

　　“誰??？你說那個替補，叫栗久哦，今天咱們隊有人感冒了，所以他就上咯?！?/p>

　　比賽開始的哨聲一響，所有的聲音都被賽場上為單宇的加油助威所淹沒，比賽還沒進行多久，所有人便開始發現單宇不是唯獨那個吸引眼球的那個人，有一個陌生的身影像風一般穿梭在兩隊人之間，對各種球技的掌控是出乎意料的成熟，慢慢的，陸小游便聽見身邊有人驚嘆：“那個人是不是開掛了啊！”

　　賽事愈加激烈，單宇的風頭完全被一直以來充當替補的栗久搶走，看臺上的人紛紛開始打聽關于他的一切，旁邊的女生激動地扯過陸小游的胳膊：“欸欸，你認識嗎？那個男生……”陸小游看著場上栗久弓著身子將籃球從這只手運到那只手，在地板上撞擊出一下下劇烈的鼓點。她忽然不想吐露任何關于他的事情給別人。

　　“我……不認識?！?/p>

　　這是一場和大學社團較量的籃球賽，獲勝的依舊是饒峰隊，而這次站在頂端的人，是栗久。他被所有人擁在頭頂，得到了所有的掌聲和祝賀。他成了閃光燈追隨的焦點。

　　散場后，陸小游隨著人潮走出體育場，耳邊盡是“栗久”“栗久”“栗久”。她正要加快步子，卻捕捉到了一絲絲關于單宇的信息。

　　“聽說了嗎？昨天單宇被拍到和女生在逛街欸……”

　　同時陸小游心里也浮現出一個問題，栗久說要幫自己，是真心的嗎？

　　教練在體育室宣布晚上聚餐為大家慶功后，所有人都換下球服隨著他走了出去，只剩下單宇坐在椅子上擦著汗，還有其他一兩個動作慢的隊友，可話題卻是在談論栗久。

　　“沒想到我們隊還藏著這么一個強手，以前怎么就沒發現？”

　　“是啊，這回他可是火了。聽說他有喜歡的人了，學校該有多少女生心碎喲。”其中一個說著轉過頭看見單宇還在，立刻停止了話題，見男生一直擺動著胳膊，“怎么受傷了？”

　　對方笑著搖搖頭，說沒事。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人，對單宇說：“你先別出去，外面都是記者，都在問拍到的那個和在一起的女生的事情，教練說為了不引起騷動，今晚的聚餐你就先別去了?！?/p>

　　單宇臉上表情停滯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在另兩個隊友出去前，他叫住他們：“你們剛才說栗久喜歡的人……是誰啊？”

　　“嗯……好像是拿了作文一等獎的，叫什么不記得了?！睂Ψ较肓讼胝f。

　　而以上廁所為借口故意躲開所有人此刻站在門外的栗久聽到這里，感覺計劃全被這個對消息一知半解的隊友給破壞了。他原本想在球賽激起單宇的敵意，這樣對方或許就會打他喜歡的女生的注意作為報復?？墒谦@得一等獎的不止陸小游一個，如果單宇找錯了人，豈不是便宜了那個牧昕……

　　“算了，陸小游，我只能幫你到這了?！崩蹙脽o奈地想。其實打籃球從來不是他熱愛的事情，小時候為了長個被逼著去打，后來盡管球技有了很大的長進，自己也從來不愿意在別人面前表現。這次為了陸小游拼盡了全力，這是他所能想到能為她做的唯一的事情，盡管幼稚又俗套。

　　—7—

　　隔天陸小游剛到學校門口，就被記者團團圍住，麥克風一支連著一支地朝她伸出來。

　　“請問是陸小游同學嗎？你和單宇是什么關系？”

　　“和單宇一起逛街的女生真的是你嗎？請說幾句吧?！?/p>

　　“你是單宇秘密交往的女朋友嗎？你們交往多長時間？”

　　莫名其妙的問題撲面而來，好在有學校保安的圍護她才順利地進了校門，而接下來遭受到卻是全校女生的冷眼。到了教室，連平日和自己關系很好的女生都擺著臭臉躲開自己。不明所以的陸小游只好用手機上網，才知道單宇在記者面前說她就是和他一起被拍到的女生。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這難道就是栗久所謂的“幫忙”？幫她卷入這樣復雜的狀況？陸小游沒心思去想他是怎么做到的？她現在對他只有一肚子的憤怒。

　　陸小游躲在廁所隔間，用手機打開記者采訪單宇的視頻，視頻上男生的胳膊綁著繃帶吊在脖子上，對記者的提問一五一十地作出回答，陸小游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被這么頻繁地在電視里被提及，等焦點落到男生包扎起來的胳膊，他解釋說是比賽時候弄傷的。于是新聞便解說是栗久被埋沒太久求勝心切誤傷了單宇，陸小游看見自己和栗久的名字并列被打在了標題上。

　　陸小游剛關掉視頻，頭頂上方忽然灑下冰冷的水柱，劈頭澆了下來。陸小游趕緊打開門，看見一群女生站在外面，站在最前面的是上次在公車被栗久拒借雨衣的兩個女生，大概是將新仇舊恨一起算了。陸小游哪里肯受這樣的委屈和羞辱，她咬著嘴唇就要沖出去，卻不料鞋底在打濕的地面一滑，整個人栽了下去，衣服和手掌全是污水，腳踝好像崴了，隱隱作痛。那瞬間，抑制不住的酸楚變成熱淚涌在眼眶里。

　　這時栗久從門口擠進來，立刻蹲下身把陸小游扶起來，女生們這才落荒而逃，陸小游扶著門框站穩后甩開男生的手。

　　“真是謝謝你了！”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就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剛走到門口，前面被一個人擋住去路，陸小游抬頭，看見了滿臉歉意的牧昕。

　　—8—

　　在很久以前，在陸小游都記不太清的很久以前，她還沒有那么喜歡單宇的時候，在饒峰中學籃球還沒有現在這么火的時候，在栗久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替補的時候。她常常被追隨單宇的人潮擠到最邊緣，很多次要摔倒很巧合地都被同樣在最邊緣的栗久扶住。一次兩次三次，印象里便記住了這張臉。漸漸的，陸小游發現每次別的隊友或多或少都收到禮物的時候，只有他是雙手空空的。賽場上每位隊員上場或多或少都會有歡呼聲，只有他，是一片寂靜。陸小游曾經很多次在賽場上為他吶喊過“加油”，卻都被淹沒在其他人的喝彩中。他一次都沒聽到。后來，陸小游喜歡上用手機攝影拍照去記錄單宇的一切，可鏡頭卻時常會在栗久的臉上停下來，擦汗的他，奔跑的他，沒投進球的他，被隊員擠去一邊的他，沒有人喜歡孤獨沉默的他。于是陸小游決定多為他拍幾張好，打印成明信片，作為匿名粉絲的禮物送給他。所以才在男生拿出來的時候，所以在他拿出來的時候沒有像一般人一樣說他是自己印的。

　　陸小游不覺得自己喜歡單宇會比其他女生少，最多是喜歡單宇的人太多，自己的心意自然會被淹沒而已。直到牧昕來告訴她，她和單宇很早就認識，他們彼此喜歡，后來單宇得到了太多關注，她才故意隱藏了自己。和單宇一起的女生就是她。

　　“他之所以把你卷進來，大概是他能想到唯一可以保護我的辦法了吧。”

　　作文比賽被搶了風頭，喜歡那么久的人也早已心有所屬。陸小游不免在心里嘲諷了自己一番，說什么戰勝，其實從一開始就輸了。拜栗久所賜，還輸得這么悲慘。

　　陸小游坐在回家的公車上，衣服上的污水早就干成了難看的印記貼在上面。她坐在末排，握著手機將相簿里的相片一張張翻過去，刪去寥寥幾張單宇的照片，屏幕便跳轉出了栗久的臉。往后翻去，女生才發現居然有那么多，最后停在了男生曾拜托她寫告白的話的那張上。

　　陸小游打開書包，從里面抽出那張即便在詞典里夾了一個多月依舊沒有恢復原狀的明信片，前幾天在收發室幫人取件時找到的，被裝在一個白色信封里，上面寫著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栗久什么時候寄給她的。收發室的大爺看見了，都嘆口氣：“小姑娘終于收到信啦？”

　　畫面里，栗久半瞇著眼直視前方，手背貼在汗津津的額頭，嘴角彎著一個開心的弧度，是進球了嗎？記不起來了，反正是什么高興的事情。女生翻過去，背面是自己寫的幾行字，關于喜歡一個人的話。

　　車又到一個站點，車門打開，陸小游看見栗久氣喘吁吁地跨上來，一邊刷卡一邊在車廂搜尋著什么，直到視線落在女生身上，慌張的臉上才擠出一絲笑來。車上空位很多，男生挑了個離陸小游很近的坐下。陸小游盯著他的背影，心里嘀咕著，應該紅得都有保姆車接送了吧？干嘛還特意追已經開走的公車！可立刻又泄氣似得別過臉，看向窗外。路邊亮起了燈，夜色漸漸拉滿整片天空。

　　到了男生該下車的站點，栗久站起身，徑直走到門口，等車停穩他一腳踏出去，沒有回頭看陸小游一眼。陸小游咬了咬嘴唇，也轉頭不去看他。當提示關門的警示燈開始閃動，眼看車門就要重新合上，忽然男生急速地側身又鉆了進來，司機都惱得轉頭飚了幾句臟話。栗久歉意地點了點頭，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幾分鐘后，陸小游收到他發來的短信：“在你徹底不想理我，能躲著我之前，我想多陪你一會?！?/p>

　　女生又朝男生沉默的背影看去，幾秒后，公車開進隧道，她發現玻璃窗里倒映著她和他的臉。漆黑的鏡面中，陸小游清楚地看見男生在對她笑，而她，卻不想對方看出她在掉眼淚。

　　我看見一束光，閃耀在很近似乎又很遠的地方。

　　我悄悄靠近，才發現，那不是光，是你。

　　請在破曉前，陪我穿過這片美麗的夜。

　　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