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間,我從挎包里掏出鑰匙開門,手臂輕飄飄的像紗布。整個人虛脫得仿佛剛從一場意外中死里逃生。燈光從門內映照出來,漆黑過道閃現出亮光和一些樹枝零碎的影子。
男友坐在沙發上看今天的晚間新聞。我匆匆換了拖鞋從他身邊走過,他似乎沒有看見我似的兩眼只盯著發光的電視屏幕,而我也不愿主動和他打招呼,自己徑直向臥室走去。
“今日下午五點,在新湖路環島發生一起車禍。一輛出租車和一輛小型卡車相撞,一位乘坐出租車的女子當場死亡,兩位司機被送往醫院搶救。據路上的目擊者稱,這起車禍主要是由于肇事的出租車司機在雨天超速行駛,致使車輛轉彎時失控而與卡車相撞。在這里,本臺提醒各位司機朋友雨天路滑,請您小心駕駛……”
一只水杯突然打翻在地,我在臥室門前停下腳步,轉身看了看他。男友啞然地盯著電視,原本平淡的表情瞬間轟塌,客廳里能清楚聽到他神經紊亂的聲音。我有點驚訝,這個即便被這鋼鐵社會重壓折磨也甚少低頭的男人此刻竟會為了一則大城市里司空見慣的新聞而變得沮喪。家具在這氛圍里靜默,像被抽空的積木。
“欣魚!”他這時似乎從沙發上站起來叫我,旋即又匆匆跑出房去,摔上了門。我沒有喊住他,也不想知道他此刻出門要做什么,早上在體內遍野燒盡的火焰還沒被澆滅,我轉身旋了一下門把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我攤開發軟的骨架趴到床上,感覺自己像透明了一樣,突然坐起來,又重新躺下。牛仔褲還緊緊繃在大腿上,手臂像被人壓麻了,過了許久,血液才不緊不慢地從腳跟往大腦運輸今天的記憶。記得早上起來時就和男友吵了一架。這是我們的第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我把枕頭扔向他,指尖在上面劃出了一條細長的裂縫,純白色的羽絨飛了出來,柳絮般紛紛揚揚。他沒說話,站在我的臥室門口呆愣著。那時,窗沿上還在滴水,樓下花園里有許多木棉還在昨晚留下的雨水里泡著,濕漉漉的表情很像當時的我。難過、孤獨、絕望、不安,通通往上涌,骨頭連著聲腔切切實實地疼,宛若被人摔在浴室地板上,呻吟著卻無法發出聲響。
之后我就氣沖沖地拿了挎包準備出門上班。他叫住我,“天氣預報上說今天還會有雨,你帶上這個吧。”他提過一把傘試圖給我,被我拒絕了。女孩固有的壞脾氣是這世上最韌利的器具。
其實,我本不愿這般對待家明。種種跡象表明他都是個再好不過的男人。
我側了側身,一不小心弄倒了放在床邊的一盤水果,有檸檬、橘子和芭樂,都是我所喜歡的。果子零零散散地撒在地板上,果子的清香在房間里漂浮。我并不急著下床撿拾,只抱著家明新買的枕頭一個勁兒地傻笑著,“小傻瓜,你是多么討厭又讓人愛……”
我承認自己喜歡這個小男人的傻,或者已經到了依賴的程度,像年幼時對舊家一株開滿小白花的水仙那般愛著。那時總感覺母親是那么的有愛、美麗,不像現在的她只成了自己頭腦里陌生的老女人。幼時我皮膚不好,身上常害疹子,天氣燥熱時全身就會瘙癢疼痛。那時母親會把水仙白色的花骨朵摘下來放在木碗里搗碎,用紗布包裹著做成藥捻子拿到我身邊。這種花骨朵做成的藥捻子有神奇的香味和異常的止血功效,所以我總在體驗著腫痛的快感時,將手指蘸滿藥捻子殘渣,涂抹在那櫻紅色的空洞里,這會令我的傷口愈合得快些。并且我非常樂意地等待著下一次快感的到來。我莫名地依賴,像一個上了癮的猥瑣分子,樂此不疲。依賴,也就成為自己的弱點。
我和家明認識已經快五年了。起初只是大二時同宿舍的一幫閨蜜幫自己聯系的,說對方如何體貼斯文,英俊瀟灑,有氣質。而我向來對這些鬼話以及男生的表象不以為然,表面只是表現給人看的,真實的內里才是維持情感的必需品。這個時代的男人最會裝,試圖用甜言蜜語或是粗俗錢財遮掩骨子里的無知與荒涼。我倒沒有倒她們的胃口,只稍微說著,“如果對方有時間,倒是可以見見。”
之后我和家明就會在周末出來坐坐,在大學附近一家叫“蔚藍水系”的奶茶店,而且每次還都是拉著一群朋友在一起。他沉穩,言語不多,有一種自小養成的內斂。我常常裝出一副不搭理他的樣子,只顧著一邊喝茉香奶綠一邊和姐妹們閑聊。他倒也耐心地聽我跟女伴們講到口干舌燥,然后又替我叫了一杯同口味的奶茶放到我面前。偶爾我也對他吝嗇出一點笑容,人畢竟是感情動物,隔世的冰冷絕決只安放在石頭里,我裝不出來。漸漸熟稔后,發覺這個小男人的身上有我所熱衷的安靜,如同一件瓷器或者書法展品那樣叫我欣賞。后來姐妹們也都識趣地消失在我跟他的約會里。時常我們也只是在偌大的校園里干走著,沒牽手,只是步履放得很慢。不時也學出雙入對的戀人到影院里看電影,他拿了袋奶油味的爆米花放在我手里,然后又掏出兜里的一包紙巾給我,中間就沒再多說話了。散場時,兩個人就都覺得有些尷尬。送我回寢室樓下的時候,也就說了幾句話后就匆匆告別。而我,站在樓下,連他轉過身離去的背影也都沒看一眼。我相信,一些情感會在沉默安靜中永恒,比如愛。
閑暇之時我把這些事與姐妹們言說,不免遭到一陣清脆的哄笑。感覺女生們都太像貓了,調侃起他人情事自是一副騷樣,“欣魚,那你到底對他有沒有感覺,愛還是不愛?”我自然不說,只對她們莞爾一笑。愛是交給時間檢驗的問題,即使正經歷中的人也沒有資格給它一個確切的答案。
忽然之間,我發覺自己愛著家明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也在于他似乎從來沒有向我問起這個關乎愛的問題,像世上行走的兩只生物,藏著愛,并不道破,只是等著對方體悟。不說愛的愛遠比時常流于嘴上功夫的愛來得切實,有意思。
窗外有細小微風挾帶玉蘭的香氣而來,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樓下便利店三三兩兩出入的人群。我仰起臉瞄了一眼臺歷,才發覺明天竟是和他認識五周年的紀念日。時間似乎是系在加速器上運轉,在飄忽不定的視線里飛速旋轉,我們太像擺放在商品櫥窗里待出售的玩偶,只能任憑光陰蹉跎而緘口不言。
“家明,家明。”我慵懶地翻過身喊著這個小男人。平日他連我最細微的呼喊似乎都能聽到而立馬跑到臥室里看我,手里還會帶些濕毛巾、糕點,或者檸檬味的牛奶,像我貼心的仆人。而此刻我靜臥在床上,許久也不見他進來,突然想起來他出門去了還沒回來,房間很安靜,情況異常得讓我感到有些不安與內疚。“早上是不是做得過火了?”我輕輕問著自己,“可是,這個傻男人他不是一向都了解我的脾氣嗎?傻瓜,不會因為這事不理我了吧。明天可是紀念日,難道五年的時光都要荒廢啦?”無際的失落伴隨著越來越濃重的黑暗接踵而來,窗外映進來的燈光越來越稀薄。我耷拉著臉,陷到難過的悲境里。
何家明有天竟然會生氣,會不搭理我。這自然出乎我的意料。
當初自己是覺得這個小男人只會顧及別人感受而從不為自己設想一番,才決定這輩子要跟他過了。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英俊聰慧的男人往往靠不住,淳樸善類的才是值得托付的歸宿。家明是夠傻的。送給他的白色尼龍圍巾他都不舍得戴。每次在奶茶店里一大幫子姐妹過來蹭吃蹭喝,他都會出手闊綽地為她們買單。有時雨天他發短信叫我出來看電影,我一時忘了回復,他竟然也會在影院門口站上幾個小時直到電影散場。
“家明,你這么的傻,我是這么的愛你。”突然又浮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我把枕頭抱得越來越緊,眼眶氤氳著水汽。感情這場雨真是下得太潮濕了。
記得大四時,家明在“蔚藍水系”里突然跟我說,“欣魚,我不打算考研了。”我當時正把奶茶吸到一半,聽他一說,原以為是開玩笑,便回擊他,“你這笨蛋,你不考的話誰還能去考?”
他認真地看著我,“我是說真的,我要跟你一起在這座城市里找工作。”
“賣奶茶?”
“只要能把你捧在手心,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家明,愛情不是天真的廣告好吧。你是適合圈養在校園里的,不比我。”我笑了笑。
他表情停頓了一下,然后又對上我的眼睛,“欣魚,我怕距離會把我們疏遠,所以……所以我想出來工作,這樣我們才能在一起,才能……”
我搔了搔頭發,“結婚?”
他十分堅定地點了下頭。
我故作嬌羞的模樣,抬頭看了看天空,接著又看著他,“那也行,不過……”說到這,我故意卡住。
家明的喉結動彈了一下。
“你要在我們認識五周年的時候向我求婚。”我狡黠地對他笑著,心想,五年的時間應該足夠我們準備婚姻需要的一切了。五年,愛情就該修成正果了。
他握住我的手,一種溫暖夾雜著甜蜜的感覺滑進了心里,似小兔那般撞著。“欣魚,那時我一定要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給你想要的一切。”
何家明你為什么會是一個這么單純的傻瓜,愛情里的許諾只是一場游戲,你干嘛要讓自己如此認真地去實現?這樣只會讓自己陷在深井里出不來的。我輕輕咬了一下下唇,眼淚不知覺地掉下幾粒,帶著紅色的余溫,比窗外那些暈散模糊的光線要來得閃亮,似乎是在黑暗里的另一雙眼睛,只在回憶中注視著那些滑過手心的故事。
這樣一個暴雨剛剛洗刷過的夏夜,樓下的便利店前不斷有車子馳過,車燈濕黃的光不時就映到天花板上,公園里情侶被無數樹的手所遮蔽,月輝從樹葉的縫隙間窺視著遍地灑落的親吻。這個季節的愛和蛙鳴一樣廉價。屋子寂寂的,像一張嘴巴張開著卻無法說話。我在暈眩中似乎是睡著了,開始做一些夢,但夢境總是破碎的。巨大的轟鳴聲,裂開的玻璃碎片,一張張扭曲的臉噴薄出許多殷紅的液體,凋謝的玫瑰,惶恐,不安,焦灼而潮濕的氣味,海水不斷涌來,我的頭顱要被淹沒了。
客廳傳來開門的聲音,旋即那門又被緩慢地關上,像風中枯瘦的枝條發出咿呀的聲響。我醒了過來,心想應該是家明回來了。剛才因做夢而抽搐的全身此刻冷靜下來,感覺自己像被人拆下了發條。我輕輕拍著胸口,緩緩舒了幾口氣,那些痛感才漸漸隱沒下來。夢中,一個人和死亡的距離原來這么近。
這下已至深夜,腹部開始空虛地想吞掉整個世界。我下了床,穿過客廳,開始在廚房里找些吃的,感覺自己像只餓慌的貓咪。夜燈亮著,柔和的光線打在靜物上面,宛如一幅幅素描。洗具池里放著成袋的番茄、豆角、花椰菜,冰箱里有螺片、火腿、排骨。還有一些袋子沒打開,它們安靜地躺著。
“家明,我們的紀念日原來你都沒忘。太傻啦……”我一邊捂著臉,一邊擦拭著眼里溢出的感動。看了看家明的房間,門是半掩的,燈光亮著,他剛剛回來,還沒睡。我便悄悄向他走去。
他正坐在書桌旁很兇地抽煙。身上有很濃的像是從醫院帶回來的蘇打水的味道。旁邊的煙灰缸堆得像長滿荒草的墳塋。其間他全身不時就抽搐起來,斷斷續續地咳著,停住,又抽咽了幾聲。今晚他身上的煙味比往日要重,要冷,后半夜里跳窗而進的涼風把煙的氣味凍成一塊塊痂,酥脆地落地,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現在的他看上去萬分痛苦。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之前看到那則晚間新聞后而匆忙出門做了什么事有關,還是因為平日積壓的抑郁將他折磨成這樣。他愈發像一條脫離水域的魚,在這干燥的陸地上接近骨頭和窒息。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不準備走近他。看著他的背影,倒是懷念起曾經相處的好時光。
那時我們依舊是在翠綠的校園不諳世事地生活,經常泡在“蔚藍水系”里,到校門口吃不干不凈的羊肉串和關東煮,還在公園里散步,看池塘的荷花從花骨朵熬成了滿塘紅,那些青黃的蜻蜓偶爾飛過我們的手心,像時間留下的輕淺的腳印。
他不時還帶我去街邊一家日式風格的排擋。老板是個中年男人,光頭,大腹便便,站起來和家明打招呼,目光掃到我,又意味深長地對他笑著。我那時常常有些慌張,坐下來,故意跟家明隔得有些遠,也沒怎么說話。他要了兩盒海苔壽司,兩碗牛肉拉面,并囑咐老板其中一碗拉面不要放蔥花。似乎他知道我日常的飲食習慣,但我覺得感情需要意外,太習慣的模式會把人的期待與情緒禁錮與僵化而淪為機械的產物。所以自己總想做些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面食端上來之后,他把一碗沒放蔥花的推到我面前。我特意在這時叫住老板,煩請他拿些蔥花過來。老板是個精明人,裝糊涂地笑了一下,點點頭,隨即端上一小盤蔥花,還外加了點香菜。我慢慢地拿筷子夾了些撒在面湯上,用小勺子攪了攪,氣味飄出來,額頭便開始暈熱地冒出汗來,我強裝微笑地看他,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是吃不下的。家明詫異地盯著我,抬了抬眼鏡,馬路上汽車很流水地開過,泡桐花落下了一些。
我們第一次的親吻也來得很突然。那天他像往常那樣送我到寢室樓下,情侶們靜靜地站在夜色里塑成了許多尊雕像,路燈很庸俗地打磨著那些快要合體的長短不一的影子。我問家明,“你為什么不親我一個?”說完扭頭向樓梯走去。他一時愣住,不久便追過來把我抱住。我們的額頭碰在一起,鼻子先貼著,一點點張開了嘴唇,像是兩朵曇花。觸到他略微顫動的舌尖時我知道這下完蛋了,舌頭也像人一樣會記著彼此的味道,它們互相探入,問好,挑逗,是久違的熟人。嘴唇相抵時分不開了。我雙腳開立,但一點也不像要在愛情里變成泡沫的小美人魚。就是這次看似唐突的接吻讓我更加確信,我們是彼此從時空的罅隙里穿梭而來的影子,帶著對前世的溯源相遇。
大四畢業那天,我們看了煙花,頭發吃進了許多煙花碎片,又在校門口買了一大袋雞柳、羊肉串,然后拉著手跑進“蔚藍水系”。里面人影綽綽,每寸空氣都是熱的,DJ不再放平日舒緩的薩斯,而是播放那種能夠打開身體的動感舞曲,混著奶茶和蛋糕的香氣,人們魚貫而入,仿佛一場盛大的狂歡。人群瘋狂地包圍著,包裹著,像夏末的最后一只蟬大聲嘶喊,惟恐自己進入秋的節氣就會從樹上摔落,老去。“蔚藍水系”瘋了,奶茶瘋了,滿地的面包屑都瘋了。世界就要迎接我們了,帶著它的雨水,帶著它的氣流,味道,苦的,甜的,悲歡交集。那些道路盡情地扭擺,機器咔嚓作響,城市燈火通明,人們各自隱藏與恐慌,我們的深情年少,就要說再見。在風中為愛立中宵。
“家明,那樣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吧?”我站在他身后,嘴唇翕動著,微小的聲響只是在加深著他的沉默。家明依舊用塌陷的背影回答著我,那些在黑夜說出的答案也只是沉默。
畢業后,我們都陷入了社會的這趟渾水里。我在父母拉下老臉地求人找關系后進了一家物流公司上班。而家明,以前就認為他應該繼續考研待在校園里,而這社會對他來說就像一個玩笑。他工作最初是有找到,但很快就辭了。我問過他原因,他只是撫摸我的頭發,很認真地說,“欣魚,要相信我,很快就會找到合適的了。”這時他笑著,從目光中透出的力量比年少時更為堅定,像塊爐火中煉就的鋼。男人在面對理想時遠比女人來得固執,這是本性所使。我摸著他瘦削的臉頰,心疼地點了下頭。
過了一些時日,我便瞞著家人和家明住到了一起。我們租的是兩室一廳的單元房。那時他的情緒還是掉在社會里一口看不見的井中并艱難地試圖爬出,在白晝的深海里努力地出沒。我的小男人,真的很像一只魚在不斷地掙扎,呼吸。夜間回來他就留在自己的臥室里,看電影,看書,玩游戲,試圖消除這一天積累下來的疲倦與不快,只是當我叫他的時候他才肯走出房間來和我聊些話。我鼓勵他,叫他繼續努力加油。家明點點頭,我感覺他快被這個社會鍛造得愈發麻木了。之后家明的情況并沒多大改善,斷斷續續找到一些工作,又馬上結束,回環反復得有了一種消極的秩序。走在大街上,他時常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就連失業者的群落也找不到。他看著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人在路邊一副有模有樣的德行,就從內心深處感到一種愧疚和不安。我真的不愿看到他這樣。
“家明,我們可以把眼光放低一點。先不找那些高薪的職位,好嗎?”
燈光柔和地打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眼前的鏡片閃了閃光,“欣魚,我說過的,我要讓你過得幸福。”
我摸著他的臉,這些天這個小男人真的有些衰老的跡象,“我知道,可我不想你這么辛苦。家明,聽我的,好嗎?”
他把頭低了下去,似乎要陷入自己的風衣里,過了不久倒是慢慢地抬頭看我,目光里又是一種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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