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
三月三十號晚,他們在翰明賭神大賽的時候,小帥接了一個電話,聽了兩句話后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陳小天,然后說是,對,恩,好。
“剛唐牛打電話,說在書店的萌芽上看見你的名字了?說那個陳小天是1990年出生的,就問我你是不是90年的,我說是,那個是不是你?”
“就是!”馬航說,“咦?你沒告訴他們?”
陳小天對馬航的反應感到不解,他當然沒告訴他們,他要是準備告訴很多人干嘛還讓他保密呢?
他不能沒有夢想
第二天到學校,陳小天已經迫不及待的等放學。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已經接到了很多短信,電話的詢問,然而可笑的是到現在他自己都還沒有看過雜志。
終于熬到了放學,他來到學校門口的報刊點,里面擠滿了學生,他輕而易舉的看見了一沓厚厚的萌芽,他走過去,拿起兩本,然后給了老板十塊錢,他有點緊張,因為他的校服上還別著校牌,上面清楚的印著陳小天三個字。
就像現在他手上的雜志一樣,封面上清晰的印著陳小天三個字。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邊走一邊讀,絲毫忘記了走路看書是大忌,因為這樣很容易撞到電線桿。不過他還算理智,走兩步就要抬頭看看路。就這樣還沒走回家他就看完了全文,這是他第二次看見自己的文字變成鉛字映入眼簾,他努力想從中尋找到令人興奮激動到high點的地方,然而他沒有找到,他突然發現,其實一切也就那樣。
一些東西我們總想得到,但是總得不到,越得不到就越心急如焚,可是當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得到的時候,才發現也不過就是那樣!
好像有人總說,人生不過是一個過程,我們所有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但,人生是一個大過程,這個大過程卻是由無數個小結果構成的。
所以人生只不過是一個過程這種話,大都是一些得到好結果的人來說的,如果沒有好結果,過程便不重要,只有得到了美好結果的人,才會去說重要的是過程。這就像說錢不重要的人,不是出家人就是身家過億的人。
陳小天知道這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開始,他內心的夢想又死灰復燃了,他又開始做夢了。
他不能沒有夢想。
這個娃娃的名字叫做南影
中午回家,陳小天拿出筆,把雜志翻開到自己小說那一頁,在鏡子風暴的大標題旁,寫下了一句話:這是我第一次簽名,照顧好南影。
南影是一個布娃娃,是他在陪彭楊逛精品店的時候順手買的,因為他覺得這個娃娃長得很像他。而果然當他第二天把娃娃送給蘆葦的時候,蘆葦說這個娃娃很像你。
他告訴蘆葦,這個娃娃的名字叫做南影,記住了,南影。
蘆葦問他,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
他狡黠的一笑,他說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最后,他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陳小天。
這是預備要送給蘆葦的雜志。
下午一進教室,就看見他的座位旁邊圍了一群人,桌子上攤放著四月的萌芽雜志,大家都圍過來問這人是不是你,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否認,然而當他意識到自己手里也拿著一本萌芽的時候,他笑了笑,然后點了點頭。
看,這人是我哥們兒
四月開頭的幾天里,他收到了很多已經三四年沒有聯系的朋友的短信,男女都有,他們先是表示驚訝,然后再是表示敬佩,祝賀,最后是祝福。小帥拿著四月的萌芽在學校到處宣揚,逢人就說,看,這人是我哥們兒。
但是這些并沒有讓他有過多的感覺,他很快的平靜了下來,因為從十二月七號得知小說確定用于連載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個月,這五個月已經消磨掉了足夠多的喜悅。
而自己將要面對的,沒有因為這些而改變。
他記得他曾經賭氣般的說過,我可以輸一次,但不會輸一輩子。你有本事就讓我一直輸,你就別讓我贏,因為如果你讓我贏一次,以后就沒你什么事了。
這個“你”沒有特定,但是范圍應該在神,老天,上帝,命運之類。
他一個人在操場上漫無目的走,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終于,上天似乎被他嘮叨的煩了。
三個火槍手
四月沒過幾天,小帥就辦理了回家復習的手續,然后離開了學校。
當然他隔三差五還要來學校和馬航他們打牌,或者放學賭神大賽的時候也必定列席其中。
但是他更多的時間是和劉坤在網吧,或者和旭旭在賓館。
而陳小天,在經歷了最初幾天的喜悅后,很快又被高考所帶來的一系列負面情緒所包圍。
他將他的不安和對未來的困惑寫成信,發給胡編輯。也和格子左左,知名插畫家,萌芽雜志2008全年封面設計者通信。
他希望從這些精英人士那里得到一些指引。
他問了胡編輯很多關于上海的問題,因為他想要去那里。
當然,也許僅僅因為她們在上海,距離他足夠遙遠,因為足夠遙遠,所以足夠安全,他可以放心傾吐他的不安,他的迷茫,甚至他的軟弱。
好像靠近成功人士,自己也能更快的成功一樣。
也許他就是這樣想的。
而馬航,總是在黑店。
有一天晚上,陳小天在QQ上看見了馬航的頭像亮著,他問馬航在哪兒,馬航說在黑店。
“又在黑店!”陳小天似乎爆發了,他寫下了這樣長長的一段話: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而我們在做什么?雖然張怡和蘆葦有這樣那樣的不成熟,這樣那樣的讓我們不能理解,但在高考這點上她們都比我們勇敢,起碼面對高考她們勇敢的迎上去了,而我們呢?我們所做的只有逃避。你是黑店,小帥是開房,我是每天在家里搜有關自己的新聞自娛自樂。可是我們能逃多久?高考總有一天要來,而且很快就會來!
陳小天發出這段話后,靜靜的等著馬航的回復。
過了一會兒,對話窗口上傳來了這樣的文字:
我最近也挺煩的,唉,小帥,軒兒,杜煜他們都在呢,我們打CS呢,回去咱細說吧。
下次他們見面的時候,什么也沒說。
劉晨
大概在三月中旬的時候,劉晨去了北京。他是八班的學生,高考在即,他卻好像撐不住了,執意要走。
劉晨和小帥兩家關系很好,兩人在北京就認識,五年前他們上初二的時候一起回到了咸陽,然后進入二中的初中部上學。上高一的時候劉晨是陳小天第一個同桌,兩人沒處幾天陳小天就問劉晨認不認識小帥,劉晨說小刺猬嘛,認識。小帥那時候每天都要噴著哩水,頭發一根根像刺一樣向上扎著,看起來確實很像刺猬。
陳小天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劉晨說話的口音和小帥非常像,他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叫做京味。
劉晨患有抑郁癥,這是大家都沒看出來的。只有小帥知道,因為他看見劉晨吃重量的鎮定劑,不然他將無法入睡,徹夜不眠。
現在劉晨無法忍受高三給他帶來的諸多感覺,他崩潰了,他不想參加高考,他要去北京。
“你去北京能干嘛?你連個高中畢業證都沒有。”晚上在劉晨家,小帥勸他,劉晨已經和他爸大吵一架,掀桌子摔碗,聲稱斷絕父子關系。他媽讓小帥來勸劉晨,然而也許他們都知道這將于事無補。越是咋呼的人往往是半瓶子水哐當,像劉晨這樣平時一聲不吭的人,一旦做了決定將很難有人改變。
“我想去我大伯那,讓他給我介紹工作,先去了再看吧,實在不行先端端盤子掃掃廁所什么的。”
小帥看著劉晨,他深吸了一口煙,然后又喝了一口啤酒。
劉晨把那些高三的課本,練習冊都拿出來,然后扔到角落里,沖上去狠狠的踩了兩腳。小帥也過去,像是復仇一樣。
“我是回不來了,等高考完以后你燒你的書的時候記得把我的這份也一燒,也算替我了卻一樁心愿。”劉晨對小帥說,小帥點了點頭,他想哭,但他在劉晨眼睛里看見了另一樣東西——自由。
劉晨走了,小帥去火車站送他,目睹火車逐漸遠離自己的視線。他想起自己剛從北京來咸陽的時候幾乎沒有朋友,一個人走那條校道走了一年。他那時想等高考完以后一定考回北京,他一直覺得北京才是他的家。他想起高三剛開始的時候自己定的那個目標,北京的那所林業大學,他想劉晨回北京了,而他呢?他還能回去嗎?
他就這樣送走了劉晨。
一個月后。
劉晨回來了,繼續回二中念書,準備復習參加高考。
每當別人問起劉晨在北京發生了什么的時候,他都是笑笑不作回答,但大家還是可以從舉止投足間感到這一個月讓他心有余悸。
他去將那些課本練習冊裝進書包的時候,看見書上面還留有他和小帥的腳印,很容易分辨,因為他倆的尺寸不一,而且鞋底的花紋也不一樣。
這就是大學生
陳小天剛在砂鍋店點完單,就接到小帥的電話。
“你在哪呢?”
“胡記,你過來吧,我請你吃砂鍋。”
沒多久就見小帥騎著自行車出現在門口,他鎖上車子,進來坐在陳小天對面。落座后先點了一根煙,陳小天看著小帥的鼻梁,他的鼻梁已經不能用挺來形容了,都快挺爆了。
“你要么把車子推進來吧,放外面小心丟了。”陳小天提醒小帥。
“不用,丟就丟吧,反正也不是我的車。”
“那是誰的?”
“彭楊偷的。”
聽到這里陳小天來興趣了,要小帥具體講講。
“前段時間我,彭楊,任大姐杰三個人在名仕雅居,就是暴哥家住的那個小區。我們從暴哥家出來以后看見有一輛自行車沒鎖。任大杰說他看上那自行車上的鈴了,想卸了安自己車上。彭楊就上去騎著在周圍轉圈圈,他就是說騎著玩一會兒。結果他轉了幾圈,發現沒人喊他,腳一蹬就改直線了,沒有任何征兆,也沒給我們打招呼,直接騎出小區大門。我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還在后面跑著追他呢。”
“你們就為了要人家一鈴兒?”陳小天瞇著眼睛看著小帥,“就把人家一車都下了?”
“沒辦法。”小帥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們本來也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所以身上也沒帶螺絲刀什么的。你說任大杰看上那鈴,那我們又卸不下來,就只好把車弄走了。”
“上把砂鍋店逃單也是他吧,讓他付錢去,他趁人不注意就跑了,害的咱們也得跟著跑。以前馬航還老給我說,說家長都喜歡彭楊這樣的,看起來文質彬彬,白白凈凈,說話輕聲細語還帶著微笑。像咱們這樣的,一看發型就沒好印象了。其實外表越文靜的人,內心越狂野,人家這叫悶騷。”陳小天說。
“我給你說過彭楊做的事情都是神級的。”小帥又吸了口煙,“你們以后別把壞事全栽我頭上。上次我們逃課,哎,其實本來我沒想逃,被他們硬拉去的。結果被林門抓了,在教室門口站成一排。林門當時就指著我說,你在里面年齡最大,我知道你是帶頭大哥,你看看你,把他們都帶壞了。我當時冤枉死了,馬航在旁邊忍不住都笑了,我當時特想給林門說,老師,這次逃課本來沒我的,我是被他們硬拉去的,什么叫我把他們帶壞了啊,明明是他們把我帶壞了。”
“你太高調了,你和彭楊不一樣,你要是個殺手,就屬于那種要殺誰提前給人個飛箭上面綁一紙條或者飛鴿傳書那種,告訴對方幾日幾時幾刻我會來取你首級。而彭楊呢,人家那是不動聲色,殺人于無形。趁著目標喝茶呢悄悄過去給地上扔一百塊錢,等人一彎腰撿錢的時候給茶杯里撒一包鶴頂紅。你說你倆是一個殺手組織的,這外面一天到晚死人,你天天咋呼呢,人都認識你,不知道彭楊,肯定都全扣你頭上了。”
聽了陳小天的話,小帥沉吟了一會兒,然后說:“精辟。”
陳小天咧嘴笑了笑。
“對了,還有個好玩的事。我昨天在民院撿了一SIM卡,我裝在自己手機上,一查話費還有六十多塊。”
“那么小張卡,你都撿得到?那你把那六十塊錢干嘛去了,卡主人有給你打電話嗎?”
“對啊,我就撿到了,我也挺好奇的,我咋老遇這種事。六十塊我都充Q幣了,還打了幾個電話和朋友聊了會兒。卡主人是個男的,后來他打到這個號,問我這個卡是不是撿來的。我說是,他說是他的,讓我還給他。我告訴他我那天是路過民院順便撿的,現在已經坐上了開往云南的火車,他要是報來回路費我可以考慮還給他。我告訴他卡里沒多少錢了,他說想要里面存的號碼,我就教他去移動營業廳,花十塊錢復制一張,這樣里面存的號碼就都有了。我看這男娃也不老實,里面存的短信,和幾個女娃發短信,都曖昧得不得了。后來他女朋友給他發短信,我就替他回,我說今天晚上陪我吧,我身體好的很。”
小帥大說特說的時候陳小天正在大吃特吃,但小帥這句話讓他差點吐出來了。
“我身體好的很?這種話你都能想出來,她咋回的。”
“說今天晚上不行,她室友心情不好,她正陪她室友在網吧上網呢,說改天。”
“這就是大學生!”陳小天說,他想起有一次他在蛋糕店吃蛋糕,當時是中午十二點,結果有一對情侶來買面包,服務員微笑的說了一句中午好,結果那女的白了服務員一眼,然后說:“是早上好。”
等那倆人走了以后,陳小天聽兩個服務員說:“一看就是剛從賓館出來,黑白不分,都十二點了還早上好。”
我不讓你摸
三模考試即將到來的時候,老師對他們說三模應該是他們三次模擬考試中成績最高的一次,因為這是最后一次模考,臨近高考,老師都是要給一個鼓勵分的。所以像數學大題,你就算不會做,把已知條件抄下,老師也能給你一兩分,但是最忌諱的是一個字不寫,那樣就算老師想鼓勵你,也會發現缺乏借口。
三模那天馬航鼓起勇氣,準備去考試,結果在學校門口遇見王龍龍和小雨。
“你干嘛去?”王龍龍問馬航。
“廢話,考試么。”
“考什么試,多沒意思的,走,咱去民院轉轉吧,小帥一會兒也去。”
“別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考回試。”馬航一邊掉轉車頭方向,一邊抱怨的說。
日后當小帥他們回憶起高三的三次模擬考試,用了這樣一段話:第一次的時候意志不堅定,被摸全了。第二次的時候稍有反抗意識,英語沒讓摸。第三次的時候醒悟過來了,媽的,流氓!直接就沒去。
預感
當看過六十天提高四百分后,陳小天的計劃是在五月中旬左右請假回家,然后開始地獄一樣的復習,以期做殊死一搏。小帥在四月就做了回家的決定,在對待學習這個問題上,小帥和馬航一直很果斷,而陳小天一直優柔寡斷。也似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小帥曾扶著陳小天的肩膀說:“咱們這里面唯一有可能上一本的就是你了,你是我們的希望。”
但是當五月逐漸來臨的時候,陳小天已經感到了十足的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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