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4月23（5）

　　小帥點了根煙，深吸一口，然后徐徐吐出，煙霧在臺燈下繚繞，在課本上投下黑色的影子。然后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之后合上書本，拿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數學，翻到了排列組合那一章。

　　“每年必考，一道選擇或者填空，五分?！毙浛粗鴷系念}，自言自語道：“今晚就拿下你。”

　　第二天到校，在學校碰見陳小天。

　　“你昨晚幾點睡的？”陳小天問。

　　“三點，我十點開始學，到三點。五個小時，我已經把排列組合拿下，五分到手。”

　　“好樣的，保持這個勢頭，今晚再拿下一個山頭。”

　　“你呢？”小帥問。

　　“我就沒睡?！标愋√焐駳饣瞵F的說，“我天生是不需要睡覺的人！”

　　陳小天保持著亢奮，因為他喝了很多咖啡，這種感覺他非常熟悉，上初三的時候他曾經有過九天每天平均只睡三個半小時的經歷，那時候他用九天的時間寫了十四萬字的小說。這種亢奮其實很可怕，對身體的危害很大，他其實十分累，甚至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累，但是大腦在亢奮，在刻意的忽視。

　　而且，這樣做對學習的效率極差，因為他要不停的去提醒自己：你不困，你不困，你一點都不困。這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但不管怎樣，整體方向還好，如果可以堅持下去，做適當的調整，一切可能都會不一樣。

　　不過，前提是如果。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小帥坐在書桌前，他看著紅色《五.三》封面，像看著一道已經吃了一百遍從而膩掉的菜一樣沒有欲望。

　　他給馬航發了條短信，問他現在進行的如何。

　　馬航回復：在分子動理論部分徘徊，正準備逐漸深入，以期叩響物理的大門，尋找機會，伺機而動。

　　看到這條短信，小帥笑了，分子動理論是高中物理最簡單的一章，只要一般腦子沒什么毛病的都應該可以拿下。他發現馬航和他一樣，都是挑簡單并且必考的先下手，也就相當于揀柿子都揀軟的捏。為什么，因為軟的甜嗎？不是，因為軟的好捏。

　　小帥回復：我完全贊同馬航同志的做法，以農村包圍城市，先掃清容易拿下的敵人，逐步擴大戰果，孤立那些重點難點。最后再集中火力，重點攻擊。望再接再厲！”

　　馬航回復：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如果這樣堅持下去，也許……

　　第三天晚上……

　　小帥深吸了口煙，然后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放進了書包里。

　　馬航打了一個哈切，合上了物理書，示波器的原理令他頭疼。

　　另一邊，陳小天還在喝咖啡，一口接著一口，同時嘴里念念有詞。

　　第三天后，馬航和小帥都放棄了。

　　小帥買的那些準備晚上挑燈夜戰時的宵夜都被旭旭拿走在自然光源太陽下吃掉了。

　　陳小天繼續堅持了幾天，當他發現馬航和小帥已經放棄后，精神已經極度困倦的他終于仿佛解脫了一樣趴在課桌上睡著了。

　　轟轟烈烈的九十天提高N百分（N依據個人實際情況和追求而定）大革命失敗了。

　　沒有九十天，三天就夠了。

　　這似乎是面對高考，馬航和小帥最后一次認真的組織起抵抗。

　　從這次之后，他們所剩的只有逃避。

　　而陳小天，他還沒有完全放棄，或者說，在思想上他從來沒有放棄，他每天都在堅持，每天都在睡覺前發現回到家又一晚上沒有看書后開始自責，懊悔。然而在行動上，他每天都在持續為他的自責和懊悔提供原材料。

　　高考不到九十天。

　　多么接近。

　　又是多么遙遠。

　　這才叫逃課

　　那天之后他們的生活線條完成了最終的簡化，生活于他們來說終于走上了日復一日的重復。這重復并不是學校規定的，也不是高三生應該有的，而是屬于他們自己的重復。剛開始的時候因為英語作業沒有做，經?？梢栽诰虐嗟拈T口看見搬出來的三副桌椅，占據了本就不寬敞的走道三分之一的位置。每天早上上早操的時候，大批的學生擁擠著走出樓道，前往操場，都必須經過這三副桌椅。第一次的時候陳小天猜想這三副桌椅必有一副是馬航或者小帥或者彭楊或者王龍龍或者任大杰的。他這樣想著，然后就在最東面那張桌子上看見了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數學，他果斷過去翻開第一頁，果然看見了小帥的名字。

　　在別的同學都在教室里上課的時候，小帥他們三人就坐在樓道里無所事事。次數多了以后他們發現英語老師并沒有出來視察他們的舉動。于是他們發現既然他們已經離開了教室，那么他們可以去任何地方，沒必要一直呆在樓道。在剛開始，他們在上課之后就去固定吸煙點抽煙聊天，然后在快下課的時候回來，等鈴聲響起老師走出來的時候擺出一副已經在這里坐了很久的樣子。然而意外總是有的，他們也不是每次都可以把時間掐的很準，總有人磨蹭兩下或者干脆忘了，等下課鈴響起才急急忙忙往回跑，之后看見樓道里已經站滿了閑聊的同學，講臺上空空如也，英語老師已經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們想這次GG了，老師肯定要給林門點他們，于是他們肩負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一直等林門找他們談話，這樣一直等到上完林門的化學課，等到放學都沒有等到什么。自此之后每當老師叫他們搬出桌子到走道上去，他們便興高采烈，動作麻利的將桌子搬出去，而因為升級需要四個人，所以馬航也光榮的加入了他們。王龍龍在這點上一直有點謹慎，說白了就是膽子小，這源于他的軍人家教，他擔心如果被他父母知道他在學校這樣會把他當作逃兵斃了。所以馬航，彭楊，小帥，任大杰四人成了常駐的升級四人組，王龍龍偶爾替補。

　　當他們從英語課不交作業要在上課的時候搬桌子去樓道獲得福利后，他們開始把目光瞄向別的規矩。他們準備破壞這個規矩，然后從這個規矩里得到和不交英語作業同樣的福利。于是他們把目光瞄向了遲到。

　　遲到的懲罰原則是同樣的，搬桌子去樓道。

　　但是遲到的限定比較特殊，那就是必須要被班主任抓到。如果是代課老師上課，你遲到了代課老師也不會讓你搬桌子坐外面。九班一向以紀律嚴明出名，兩點四十上課，林門要求兩點前必須到校，而他每天必在兩點前來到教室門口，端一杯濃茶，遲到一分鐘做一個俯臥撐。這是以前，高三上到這個份上，人心惶惶，已經接近亂世。亂世需用重典。所以現在只要被抓住遲到，直接搬桌子去樓道好了。

　　如果九班現在還能保持兩點之前必須到校，并且林門還保持著像剛開學那會兒旺盛的戰斗力，那么被林門抓到應該不算一件困難的事情。可惜高三上到這個份上，大家早已經身心俱疲，不少學生已經打了假條準備長期回家復習。所以現在只要在預備鈴前，也就是上課十分鐘前到校就都不算遲到。而林門也就是在上課前五分鐘左右來教室轉轉，看看誰沒來。這下就考技術了，你一定要在林門檢查的時候來上課，如果早坐在里面讓他看見，不算遲到，如果等他走了你再出現，可能會算你遲到，也可能會算你曠課，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辦法當場搬桌子出去。所以經常出現馬航他們故意來晚，結果來晚了以后沒碰見林門。于是下次就早點來，來了以后不進教室，在教室周圍埋伏起來，等林門來了以后再進教室，裝作遲到的樣子，然后在得到搬桌子去樓道的指示后就表面上裝作不情不愿，實際內心里心甘情愿的把桌子搬出去，然后等到上課之后就去打升級。

　　不過也有大家步調不統一的時候，比如有一天下午第一節英語，小帥，彭楊，任大杰遲到了，但是馬航沒有遲到。于是他們三個就搬著桌子去樓道，馬航當時非常羨慕他們，他很想也搬桌子出去，但是可惜的是他沒有遲到，師出無名。而小帥他們則非常想讓馬航出來，因為他們只有三個人，三缺一，升級升不起來。所以他們就在門口沖馬航做手勢，讓馬航趕快出來。當時剛上課不久，英語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標題，就趁這么一會兒，馬航咬了咬牙，站起來向門口跑去，風一樣跑過講臺，然后頭也不回的和小帥他們一口氣跑到打牌的地方。

　　“這才叫逃課。”小帥由衷地評價道。

　　游戲高三

　　陳小天的重復和他們是不同的，那就是上課的時候在學校學習，放學以后去和他們玩?；蛘呋氐郊依?，抱著只開電腦看一下新聞不超過十分鐘的心態打開了電腦，結果等關機的時候往往已經十一二點了。他終日在放學后在家里玩真三國無雙四和三國志11，他從小就對三國的興趣十分濃厚，尤其喜歡趙云，在他頭腦中無數個虛擬的場景中，他都曾變身為趙云以一桿暴雨梨花槍在萬軍之中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或者上網打升級，他的游戲盤數早已經突破了一千把。

　　就像陳小天以前總結，是打籃球里面電子競技打最好的，是打電子競技里面籃球打最好的?，F在可以換成，是學習里面玩得最好的，是玩里面學習最好的。

　　賭神大賽

　　三月十三號下午放學前。

　　陳小天收到了來自馬航的短信。

　　“放學翰明，賭神大賽。”

　　看著這條短信，陳小天笑了，他摩拳擦掌的說：“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p>

　　在翰明的麻將桌旁，依次坐著馬航，軒兒，劉坤，陳小天，彭楊，小帥。

　　每個人面前擺了一個玻璃杯，里面放著褐色的康師傅冰紅茶或者康師傅綠茶。

　　“今天，賭神還將是我?！瘪R航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質戒指，這是張怡送給他的情人節禮物。

　　陳小天嘆了口氣，然后環顧了一下周圍，輕聲說：“你又坐在了北面？”

　　馬航點了點頭。

　　“馬航，我告訴你，這就是赤壁之戰，你就是曹操，我就是孫權。消滅曹賊，就在今朝?！标愋√祀p目如炬。

　　馬航已經顯得迫不及待，他的牌總是很好，幾乎每次都是最大的贏家。

　　“你怎么了？”看彭楊臉色不好，陳小天問。

　　“唉……和莎莎分了。”

　　“??？為啥？”

　　“不知道……唉……煩得很?！?/p>

　　“唉……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你今天肯定贏?！?/p>

　　彭楊苦笑了一下。

　　一張張牌被發下來，在一輪最終結束的時候又被收回去。大家面前的籌碼從少變多，從多變少。多的時候感覺堆成了山，少的時候要花人民幣從別人那里買。有一次彭楊拿了豹子八，小帥拿了豹子六，幾輪過后桌面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家。這時候大家都已經嗅出了味，知道要出大事了。坐在彭楊旁邊的陳小天看了彭楊的牌，當場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壓在彭楊的牌上，表示對彭楊的全力支持以及十足的信心，當然最主要的是為了好玩，渲染氣氛。而在那邊的劉坤和軒兒在看了小帥的牌后，也都把自己錢包拿出來壓在小帥的牌上。小帥看著彭楊，嘆了口氣，說你收手吧，你看我什么時候騙過人。彭楊聽了后說還是你收手吧，我也不好意思贏你太多。

　　“你不要執迷不悟，你會后悔的?！毙浾f著扔進去五個籌碼。

　　“你還是收手吧，我害怕到最后你輸得把旭旭都壓上了。”彭楊說著也扔了五個籌碼。

　　“那可說不定，話說旭旭需要個丫鬟，我看莎莎正合適?！毙浾f著又扔進了五個籌碼，彭楊的臉色變了變，小帥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

　　“唉，話說我不僅需要個丫鬟，還需要個馬仔，我覺得你們夫婦挺合適的?！迸項钤俅稳舆M了五個籌碼。

　　“你倆有完沒完啊，這樣下去無限了，一人十塊錢開了算了。”馬航打斷到，于是大家一起附和。

　　“那開吧?！迸項钫f。

　　“那開吧?！毙浾f，“你什么牌？”

　　“豹子?！?/p>

　　“我也豹子。”

　　“你豹子幾？”

　　“你豹子幾？”

　　“我豹八。”

　　“我豹六！唉～”第一時間，軒兒和劉坤拿回了自己的錢包。

　　期間陳小天收到了蘆葦的短信，問他在干什么？他回復：在學習。

　　蘆葦：那我不打擾你了，好好學！老公最好了～

　　陳小天看著這條短信，在內心里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馬航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然后說：“彭楊你媽，怎么辦？”

　　“別接?！迸項罾潇o的說，他的手機早關機了。

　　等馬航的手機鈴聲停了，小帥的又響了。

　　“怎么辦？”小帥問。

　　“別接?！迸項钫f。

　　“那樣太假了，還是接吧?！瘪R航說，“我不接，小帥不接，那你肯定跟我倆在一塊兒呢，你媽就是邦德，小帥再不接搞不好電話就打軒兒那了?！?/p>

　　“都別說話?！毙浻檬种噶艘蝗Γ缓蠼油穗娫?。

　　“喂？阿姨啊，您說，襖，彭楊沒和我們在一塊兒，我們在教室上晚自習呢，彭楊好像去補課了。啊？他沒去嗎？那我不知道啊，他說他要先去他姐家，然后和他姐一起去補課??？??？他姐說沒碰見他嗎？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么您打他手機？他手機關機？哦，那可能沒電了。我真沒騙您，我真在學校上晚自習呢。”這時候陳小天沖著對面的馬航說，“喂！這道題怎么做啊，左手定則還是右手定則啊——”然后被小帥嚴厲的目光所打斷，馬航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陳小天吐了吐舌頭。

　　“沒，阿姨，剛同學問題呢。真在晚自習呢，真沒騙您，彭楊真沒在。”說道這里大家都已經快忍不住笑出來了，看到大家都想笑，小帥也忍不住了，他直接一手捂住手機話筒，一手把手機拿遠，然后開始笑起來。

　　“你干嘛呢？你不怕漏了？”馬航瞪著眼睛說。

　　“不是……我忍不住了，你們都笑，我看你們笑我也想笑。”小帥說完后把手機拿過來，說了兩句話后又忍不住，然后又把手機放一邊開始笑。

　　“彭楊，你回去吧。你媽媽在那邊發飆呢。”小帥對彭楊說。

　　“你先掛了吧，這樣下去肯定漏了?！瘪R航說。

　　小帥掛掉了電話。

　　“笑死我了，唉，你們這幫壞B，就知道笑，害我也想笑。彭楊，你回去吧，再這樣下去你媽要通緝你了?！?/p>

　　“沒事，你不管。”彭楊說。

　　這時候小帥的手機又響了。

　　“喂？阿姨啊，剛才不知道怎么就斷了，可能信號不好吧。恩，行，那我幫您找找他，我要找到他了就讓他趕快回家，行，那好，阿姨再見?！毙洅鞌嗔穗娫?，嘆了口氣，然后說：“彭楊你回吧，你媽草了，我感覺這次背不住。”

　　“沒關系?！迸項钣檬治媪宋婺?，“我已經想好理由了?！?/p>

　　“什么理由？”

　　“我和莎莎分手了么……”

　　“這是個好理由。”陳小天不禁嘆道，“這樣的理由你都想的出來?！?/p>

　　彭楊笑笑，臉上劃過一絲落寞。

　　“唉……”陳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倆沒分，肯定會和好的，你們這樣的情況我見多了，以后不敢說，起碼這次分不了。”

　　3.14沒穿校服記

　　第二天去學校，陳小天發現校門口人滿為患，很快他就在門口看見了幾個熟悉的人影，有同班的幾個同學，還有高二的丁冬。

　　“怎么了？”陳小天問丁冬。

　　“查校服呢，沒穿的不讓進。”丁冬撇了撇嘴，怨氣沖天的說，陳小天注意到他的手上正拿著一件校服。

　　“你這不是校服么，怎么不穿啊？”

　　丁冬把校服攤開給陳小天看，上面全是黑色的污跡。

　　“剛不小心把校服卷自行車輪里了，進去的時候我還給人家好好說，我說老師我帶校服了，但是校服不小心卷自行車輪里，上面全是油，太臟了，我拿在手上進去行不。人家直接手指向門外，說趕緊走?！?/p>

　　“我暈……”陳小天感嘆道，他今天也沒穿校服，穿的是一件醒目的暗紅色長袖襯衣。

　　這時候同班的兩個男生過來和陳小天打招呼，陳小天問他們打算怎么辦，他們說準備回去睡覺，不管了。

　　“唉，算了，走，咱早場去吧?！倍《嶙h。

　　“早場算了，我回去睡覺啊，你去哪早場，看咱倆順路不？”

　　“走唄，反正都不上課了，一起去dota吧。”

　　“你忘了我不會打dota，先走吧?！标愋√煺f著和丁冬兩人一踩腳蹬，兩輛自行車離開了二中校門。

　　路上丁冬一邊騎車一邊給班主任發短信，告知情況，陳小天給蘆葦打了個電話。

　　“你怎么還沒來？”蘆葦問。

　　“我來了，校門口查校服，我今天沒穿，不讓進，好多學生都被擋在外面了。我還看見如意了，他也沒穿，說是回家睡覺了。”

　　“胡說，如意明明在。”

　　“不可能！我剛還看見他?！?/p>

　　“你等著。”蘆葦說著把手機給了如意。

　　“喂？”

　　“如意？你不是回家了么。”

　　“沒，我繞了下從別的地方翻墻進來了?！?/p>

　　“那沒辦法了，我騎車，總不能帶著車子一起翻墻吧。你把電話給蘆葦?！?/p>

　　“人家如意是翻墻翻進來的好不?！?/p>

　　“那你不會翻啊？”

　　“我騎車啊，我還能帶著車子一起翻？”

　　“你就是理由多……算了，你打算干嘛去？”

　　“什么叫理由多啊，這是事實啊，我是騎車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p>

　　“好了不說這個了，那你現在打算干嘛去？”

　　“回家啊，還能干嘛?！?/p>

　　“回家以后呢？”

　　陳小天本來想說睡覺，但是想了想，說：“看書啊?！?/p>

　　“那還差不多，在家好好看書，掛了，88。”

　　“決定了沒？去早場不?！倍《瑔枴?/p>

　　“不去。我要回家睡覺?！?/p>

　　陳小天回到了家里，他沒有睡覺。

　　他打開電腦，在QQ上寫了一篇日志，叫《3.14沒穿校服記》。

　　寫完這篇日志后他感覺舒暢了很多。

　　他關掉電腦，趴在床上。

　　床像一塊巨大的海綿，把他剛才的舒暢像水一樣吸走了。

　　他再次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苦悶。

　　或者說，這種苦悶一直都存在，每天都伴隨著他，像影子，但只有在有光的地方才顯現，但永遠在地上，墻壁上。

　　然而現在，他感覺影子顯現了，但是不在地上，也不在墻壁上，在他心里。

　　高三上到現在了，然而反省，這么久以來，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他的生活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簡單過，所求所望也從來沒有這么顯然過。好好學習，考到上海，好好寫作，爭取出單行本。

　　從漫長的應試教育中抽身出來，從漫長的夢想的路口處徘徊上路。

　　他不再有那種莫名其妙的傷春悲秋，也不在時常忙亂于生活帶給他的無所適從，一切都簡單了，就像他幾個月前對馬航說的，如果高考以后他可以和蘆葦一起考到上海的一本，如果小說可以順利連載并且出單行本，那樣他的生活會變得多么光明，而且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光明。

　　他突然想起了殷小玥。

　　當殷小玥告訴他她最近老沒動力的時候，陳小天覺得很奇怪，怎么會沒動力呢，你只要考上一本線就可以去西工大啊，西工大是多么重點的大學，而且你考特長生花了那么多錢上課，花了那么多時間精力，受了那么多苦，如果最后高考沒考過線，那不是虧死了，苦都白受了，虧本的買賣咱不能做啊。

　　陳小天以為殷小玥聽了他的話會馬上跳起來，然后神氣十足的說我有動力了，我要好好學習，虧本的買賣我怎么能做！

　　然而呢？

　　殷小玥趴在桌子上，無動于衷的對陳小天說：還是沒動力。

　　當時的陳小天覺得不可理解。

　　然而現在看看他自己。

　　他似乎理解了。

　　不，他不是似乎理解了。

　　他確定理解了。

　　3.14打砸搶燒事件

　　當陳小天在QQ上寫下《3.14沒穿校服記》的時候，他肯定沒有想到，在遙遠的拉薩，正發生著一場人神共憤的**。

　　那就是日后惡名昭著的“3.14打砸搶燒事件?！?/p>

　　這次事件中，380名無辜群眾受傷，十八名無辜群眾慘死，造成的經濟損失達到兩億八千多萬元。

　　CCTV4在3.19日晚播放了關于3.14事件的專題片。

　　關上電視后，陳小天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壓抑，和一種出離的憤怒。

　　他有很多親朋好友在拉薩，幸運的是他們都安全。

　　而對那些不幸的人，他們到底做錯了什么呢？

　　4月.鏡子風暴

　　三月底的時候陳小天去萌芽網站，看到了萌芽雜志四月刊的預告。

　　萌芽雜志每月在預告的時候會有一個副標題。

　　四月萌芽：鏡子風暴。

　　這就是萌芽四月刊的副標題。

　　他在長篇連載的欄目里看見了自己小說的名字，小說沒有用《LMN之L篇12月》，而是用的第一個故事的名字，《4月.鏡子風暴》。

　　他很激動，他把整個預告的內容復制下來，存到一個word文檔里，他還專門把四月刊的封面存了下來。

　　作為永久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