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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青春森林  文/潘云貴

第一十二章    夏日終年(1)

  我凝神地看著明信片上古樸的村落,無盡的河,綿延的山,烏雀,遠村,點點明亮又頃刻熄滅的火,從墨色虛像中抽離而出,逐漸化成一張現實的圖景。頃刻之間,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來。

  那座叫來舟的古鎮,很多年后,溪水依舊清澈,水聲始終如鈴。

  而我從來不知道來舟的船究竟會劃到哪里?

  小鎮深藏在山中,沈熹羽最早知道它。那時我們都還在學校抱著英語書狂背單詞,沈熹羽突然探過頭來落在我的視線中,她說,梔年,我們離開這里好嗎?我沒有回答她,只敲了一下這個小姑娘新做的爆炸頭,說,你真該到宇宙去。沈熹羽看了看我,又朝鐵欄窗的外面看去,天是深邃的雙眸,那些飛翔而過的翅膀,那么微小地與這龐大的世界做著對比,而我們卻只能屈服在密密麻麻的紙頁中,囚禁自己一頁又一頁薄弱的青春。

  沈熹羽單薄瘦小,眼睛很大很漂亮,是那種可以比喻成寶石的本體。她身上反叛的分子遠遠超越了我,喜歡在淡粉色的T恤外套一件格子衫,戴黑色的藝術鏡框,腿上穿的是深暗色的直筒褲。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用這樣的裝扮掩飾什么。

  在被她勸服之下,此刻我也坐在了來舟這座小鎮的戲園子里。很簡單的環境,舞臺,座位,很淳樸的演員,鄉民和孩子。我們混在聽戲的觀眾中卻想著在鑼鼓喧囂之外的事情。我喜歡坐在最邊上,靠著古樹或者清涼的露天井水,而沈熹羽卻總是坐在最前排,不時給臺上舞袖念詞的演員鼓掌,給身邊好動的孩子拍照,分糖。閩江流過鎮子,潺潺的水聲十分清晰地環繞在耳畔而并不被戲園里的氛圍所遮掩,恍如祖母留下的故事,一直都在與人安靜地說起。

  我聽不懂那些身著彩衣的戲子們口中的詞句,濃郁的閩地方言,顯然是一扇城池緊閉的門,門外的人無法知道細長清脆的語調里藏著的滄桑淪變。我相信沈熹羽也聽不懂,好幾次我試圖問她,她總是張著自己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我,不時竟靠在跟前的梁木上睡著了,讓人不忍打擾。狹長的廊梯不斷延伸,旋轉,像一條條巨大的帶魚。而我不知道它們所期盼的海究竟是不是像黑夜一樣的遼闊而安寧。

  這個夏天,我們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從城市中來到這樣的深山中,從車馬如水里掙脫開來而進入這樣充滿原生態味道的鎮子,浮躁繁瑣的夢靨一下子拋到很遠很遠的云層里。我們住的是一間小客棧,店主是上了年紀的山間婦人,很少微笑,做事倒很貼心,那種真誠的面容在習慣了都市表情的人看來是一種冷漠,但我卻覺得這便是淳樸了,屬于尚未被工業利欲所污染的真實。客棧店面不大,木質樓閣,二層,周圍是青樹環繞,常聞得鳥聲歡鳴。我和沈熹羽都住到二樓一間較為寬敞的廂房里,很濃的木頭香氣,自然是城市中所無法享受的。

  我很佩服沈熹羽在來到來舟的第三天,已經出落得像個本地人,和鎮上的老人在樹下一邊乘涼一邊打探這座鎮子的故事,在青石鋪設的石階上和挑水的女人寒暄,晚間聽戲時也總有一群孩子圍著她熟絡地喊她姐姐。臨睡前,我常問她,熹羽,你不會一直待在這兒吧?她笑笑,轉過身去,是時候就會離開的,畢竟這樣的安靜只是我們旅程中短暫的一段,我們終究無法享用這樣的安寧。親愛的熹羽,你說的我還理解不了,你是不是有不想說出的秘密?我輕輕搖了搖她的身體,沈熹羽沒有反應,她應該是睡過去了。

  月亮在山頭別成一枚明亮的徽章,柔軟的光在我們半睡半醒間搖搖晃晃,我們的生命被這樣寧靜地撫摸。

  上了中學后,沈熹羽一直都是我的同桌,無論其間是經歷了分班,中考,還是高一下學期時的分科,坐在我右邊的始終是她。我對她說,緣分讓我們一直在一起。沈熹羽很壞地笑著,說,梔年,你真是陰魂不散,我不相信緣分,緣分只是屬于永遠不在一起的人。無可否認,在言辭方面沈熹羽的功夫在女生隊伍里是無人能敵的,我時常在她的話語之下只能像個啞巴。有時我會產生錯覺,覺得沈熹羽就是一個叛逆的自己,永遠的不諳世事,永遠的海闊天空。后來證明她確實是很好的伴侶,在旅行途中,我們兩個人擁有的是一個影子。

  在學校提及她的惡行,老師和教導主任都視之若恐,她的頭發總和學校制定的儀容儀表規章發生矛盾,校服很少在她的身上出現過,除了星期一的升旗儀式,她缺課的頻率保持著每年學校的前三,晚自習更是不見她的身影,所以我的身邊似乎有誰,又似乎不曾出現過誰。在某種意義上她進入到了學校的可教育好的學生名單內,而享受這種待遇的學生整個學校不超過5個,3個已經被開除學籍,1個留校察看,沈熹羽記大過。但她絕對不是壞女生。她常常喜歡自己一個人在操場上奔跑,跑得汗水涔涔,使得里面的小可愛都能清楚看到。她在考試時從不用百度,卻好心地把手機借給身旁急得賊眉鼠眼的同學。她說她很少在乎自己。她說,梔年,在他走后,我努力地學會所有他的本事,卻始終發現自己無法成為他。我問過沈熹羽幾次,那個他究竟是誰,這丫頭沒有說話。我只能撫摸著她的頭發,說,熹羽,沒有了他,不是還有我嗎?

  內心里溫存的少年,那么神秘得與我有著隱形的距離。

  高中之后,我們全都要在學校寄宿,這一點恰是沈熹羽期盼已久的。她不喜歡被家人約束或是提醒,她喜歡自由,真實和瘋狂。那天是周末,身邊的很多同學都被父母接回家了,人去鏤空,四野寂靜得仿佛不曾有誰來過,走廊、樓道恢復成建筑學里的標本一樣,光滑的瓷板上連腳印都逐漸模糊。沈熹羽抱著我,說,梔年,我喜歡這樣,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你。我摸著她的手心,然后看著她,怎么,不想回家嗎?她輕輕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抽出一盒煙來。我驚訝地捂著嘴巴,沈熹羽見我夸張的神情不免笑了笑,這有什么,不過是支煙嘛。語畢,她又拿出打火機點了下火,茲,幽藍色的焰心隨即長出金黃色的火苗,風中妖嬈地搖曳。熹羽,你膽子好大,如果被教導主任見到會沒命的。她不屑地笑出聲來,梔年,你不知道嗎,那個老頭自個兒抽煙抽得兇,每次沒煙抽的時候總來奪走我們的煙。這個世界慢性自殺的人永遠都那么多。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一個小姑娘在我的面前觸碰那么成人的東西,好像一座被工業侵蝕的森林。那些圈狀的煙霧不斷上升,緩慢地在空氣中飄浮,隱隱約約,我似乎看見那是我們自己搖擺在現實與夢之間的樣子,充滿尼古丁的困惑。

  沒有沈熹羽在身邊的日子,我總是在做著很安靜的自己。總是要在清晨很早時抱著課本到無人注意的草坪上小聲誦讀,總是在課堂上靜靜地抄寫黑板或多媒體上老師講述的內容,基本上沒有主動起來提問的習慣,總是要等到教室空無一人的時候,才整理好書包離開班級,總是一個人在夜色逐漸濕潤的小道上傻傻地看著暈黃的路燈,感覺遠方一直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路過便利店,常常會停下來看看櫥窗里新上架的雜志和書籍,想了好半天,才忍忍牙走過,不時也回頭再看看。風中,高掛枝頭的木棉,點點碩大的紅,不經意間就會落到額頭,我聞著,是一種淡然的香。回到宿舍樓,一下子感覺自己在階梯上攀行的腳步響亮得讓人有些害怕,仿佛在時間的隧道中不斷走遠,重復無盡的漫長,卻能走得那么鏗鏘有力。窗外,操場空曠無邊,樹木被綠光照耀,光線暗淡的教學樓總讓人產生奇異的幻想。我在夜色之中做題,聽MP3,看頁腳起卷的書。

  看書看到后半夜,身體的骨架似乎都能被抽動出來,常常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自己一直都只是天宇中的星子,那么脆弱地努力發光。筆尖突然就停住了,再也沒有向下一行的英文或是數列探索的耐力。我承認現在的我已經被裝進了一個透明的瓶子,沒有形狀的痛楚來得是那么真實。LED燈的光芒逐漸微弱,目光中龐大的黑暗是一片讓人束手無策的海,就這樣將我淹沒,就這樣讓我不再醒來,好嗎?

  梔年,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不行,我得再想想。

  要想多久?

  不知道。

  我拒絕過沈熹羽很多次,每次她都很鄙視地白了我一眼,然后略微失落地離去。之后,便是她自己一個人開始了孤獨而盛大的旅行時光。

  在她消失了10天后,我右邊空蕩蕩的位置上終于又出現了她的臉。她回來了,同樣的瘦小,頭發同樣的雜亂,眼神里還是那么的一意孤行、海闊天空,仿佛不曾離開似的,那樣懶散地走進教室,拿出抽屜里要快擠爆的試卷、練習,一張張鋪好,若無其事地把胳膊攤在上面,然后依偎在我的身旁,很快便在老師誦經似的講課中睡著了。而我并不理會她,只在一旁認真地抄寫筆記,當然不時也會偷偷看她,這丫頭的泡沫星子快從嘴邊流下了。

  沈熹羽去花蓮的時候,說自己運氣好的話沒準會看到《練習曲》里的東明相。他小麥色的娃娃臉上鑲著兩只酒窩,笑起來憨厚溫暖,像被點燃起的巧克力火焰蛋糕,相信全世界少女的冰山都會為之倒塌。

  隨風吹亂的頭發貼著昏昏入夜的蘇花公路,盲人般穿過黑漆漆的涵洞,一瞬間,天地開闊,觸不及防中囫圇吞進許許多多腥澀的海風。疾飛的鷗鳥劃過柔美的線條,無人的海灘亂石嶙峋,枯枝遍地。劇烈的海聲,龐大的潮涌,云層不斷放低,末世感的組合。

  感覺海岸線綿延得似乎接入云端,左倚斷崖,又見大海,慢車穿行于莽林和東海岸間,風景十分壯闊。沈熹羽用下巴擱在車窗窗前,膝蓋跪坐在座位上,她說,梔年你知道嗎,原來大海是這么得接近我們,我們都是大海推向陸地的浪花。她說話的眼神那么晶瑩,清亮透澈,仿佛陽光的觸角在我的皮膚上撫摸,而我從未見過遼闊無垠的海灣,從未見過那個電影里站在礁石上不知疲倦跳舞的立陶宛姑娘,從未見過藍水墨的海濤和天穹翻滾的碩大烏云。

  我說,熹羽,對不起,我的作業還沒做完。

  她興致勃勃的言語一下子陷入到凝固的尷尬里,臉部僵持了一會兒,然后瞥了一眼我手上緊握的英語模擬卷,說,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也不會做了。

  我知道,這是來自《練習曲》里那個叫東明相的男孩說過的話。

  我要和你去來舟。執意和母親爭奪了一個暑假的自由權之后,我便向沈熹羽說起旅行的計劃。她微笑著,明媚得如同青翠林海。她說,梔年,你終于要做回你自己了。

  可是來舟,真的有我們真實的存在嗎?

  來舟,這樣一座百度上都知之甚少的鎮落,位于閩江的上游,重巖疊嶂,風輕云繞,頗為幽靜,走入其中,恰真是云深不知處。溪流潺潺,千百年轉身已是浮塵萬里,我們坐在時間的轉軸上拉不回一個個潰敗的王朝。

  沈熹羽說,來舟是她在一次旅行中因火車中途停靠時發現的。她說梔年,你不知道當時我多么興奮,看著這樣一座小小的鎮子,它似乎散發著山谷幽蘭的香氣在我的鼻翼間縈繞。山間深邃的走廊沒有炙熱的光,聲音在竹葉間輕輕地搖擺,像牙齒咬出柔軟的痕跡,梔年,我們的內心深處將會充滿篤定的堅信感。

  我就這樣相信了沈熹羽所說的一切,坐上了火車。經過來舟的火車中也不乏一些D字頭的,但我們選擇的還是綠皮車廂。在這浮躁的時代里,老式的事物反而能給人充實的安全感。毋庸置疑,我和沈熹羽都是喜歡懷舊的人。我們喜歡聽尚馬龍的法語香頌唱片,喜歡整日抱著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反復看著,喜歡在煙火綻放的節日里靜靜瞧著另外一邊暗淡的天空不說話,喜歡一直唱著那個昔日暗戀了許久的偶像的歌,喜歡在鐘擺的固定節奏里沉睡,宇宙經緯分明,交錯編織,我們那么熱烈地期盼有一天所有時光的倒流。

  我坐在列車上,窗外是緩慢倒退的樹影,山谷靜寂如墳塋,夕陽將車廂的坐墊染成腥紅。感覺時間一定在數個瞬間,脫離了原先的節奏,那些須臾停緩的片刻安撫了許多慌亂與吵雜。遠村,陌生而廣大的世間燃燒著粼粼燈火,悲歡情事遠遠地拋在山的另一頭。我默默觀望這輪回的天地,看到車窗上映出少年清澈的側影,沈熹羽那么安靜地靠在我的肩上睡著了。

  有時覺得自己能做一只候鳥也不錯,牽絆的事物少了,真正的自由便多了。可以永無止境地遷徙,找不到家,或者四海為家。

  荒睡的夜晚,江水發出粼粼的光,星星點點地圍繞著村子。客棧老板娘為我們蒸好糯米團子,做好了簡單的飯菜,如干炒田螺、糖醋鯉魚、老肉豆腐等,很快端上來湊成了一小桌,沈熹羽坐我對面,我們津津有味地享用。老板娘時不時便走過來拿走我們的盤子夾了些紅燒肉,還舀了點肉湯到飯里。她看著我們笑了笑,眼角的魚尾游得很慢,你們這兩個丫頭跑這么遠旅游,家里人不擔心么?窮鄉僻壤的,有什么好玩的。你們倒是不知道這里有多少人一輩子都想做夢離開呢。在老板娘說話的間隙,我扒了幾口飯到嘴里,感覺有點噎,沈熹羽見了,便拿過一瓶擺在木架上的瓶裝茶水,打開的一刻,香氣盈滿了整個大廳。老板娘說這些茶水大都是自家釀制的,用的是紅壤種植的白芽茶。多是夏天晨起采摘,曬干數日后,泡水品飲,自是芳香四溢,去火明目。沈熹羽聽了可來勁兒了,把茶水一直放在鼻子前聞著,都不舍得放下。

  飯后,鎮上的燈火很早便漸漸熄滅了,我和沈熹羽常結伴閑走至河邊。蛙聲在這個季節里煮沸,星星像揉碎的寶石,撒落在天宇之上,東一顆,西一顆,快把眼睛看花了。沈熹羽摸著我又長了一季的長發說,梔年,如果你是男生的話,我會愛死你的。我一下子臉紅了,但幸好有夜色掩蓋了我的羞澀。我說,熹羽,你還愛著他吧?沈熹羽愣住了,看著我,梔年,你說的是以前提過的那個人嗎?我點了點頭。年少時選錯了人就像選錯了標簽,即使撕毀了,但依舊留有痕跡。她邊說邊把目光向遠去射去。我沒有問下去,不想說的故事告訴風就足夠了。沈熹羽突然轉過身來,抱住我,然后我清楚地聽到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淚,她哽咽著聲腔,說,梔年,其實我一直都忘不了他,梔年,我該怎么辦?外表假裝堅強的女孩,原來內心還是那么憂傷得長不大。月光里,整個世界不過是高處搖擺的一片葉子,微薄,緋紅,透著細微的光亮,風過處,開始向下的飛翔。

  這個世界的光芒消失了以后,沈熹羽說,她再也沒有見到自己的影子。

  葦草瘋長的河岸停著一艘陳舊的漁船,熹羽,我親愛的熹羽,我希望你的不快樂,你的悲傷往事都能載到那艘船上,從來舟順著閩江越漂越遠。

  葉世杰是沈熹羽喜歡了很久的男孩。他就是5個學校可教育好的學生名單中排第一的而被開除學籍的人。學校能給的理由永遠只是那么幾條,抽煙,打架,形象邋遢,頂撞老師,進三流場所,屢教不改,品行惡劣。沈熹羽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起碼在我看來他不是這樣的。葉世杰是個真誠善良的男孩,他可以為哥們打群架,兩肋插刀,可以在教導主任對其他無背景的同學做出不公平處理時當眾罵他臭老頭,可以在全班大部分人都在考試中做小抄時瀟灑地伏案大睡,可以在校運動會上自己率先跑到終點后又甩頭去幫落后的對手領跑……

  沈熹羽說著說著,突然又淚眼涔涔。她說,梔年,你知道他是怎樣打動我的嗎?我好奇地注視著她逐漸幸福的臉蛋。一天夜里,雨水傾瀉在路面上,像條發光的銀河,他沒有撐傘冒雨跟在我身后,在一棵樟樹下我停住了腳,回頭看他。他愣愣地笑了笑,然后大聲地說,沈熹羽,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追到你。那樣傻傻而執著的樣子就像《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里的柯景騰。梔年,那天我還留著像你一樣的長發,穿著潔凈的校服,轉過身的一刻,裙擺和頭發都飄了起來,我羞澀地不讓他看見那時我的內心多像潮涌的海。我知道那天我走后,葉世杰在我的身后站了很久很久。

  后來呢?我問。沈熹羽拿出煙吸了一口,然后咳嗽起來,樹上有一些深藍色的果實墜落了。后來,在被開除學籍后,我們沒有相處多少天,他就被家人送出國了。后來,天涯蒼茫,我的孤獨成為一片憂郁的藍。鼻子酸酸地抖動了一下,我抱著沈熹羽的頭說,傻姑娘,別難過。梔年,我真的一直都想戒掉他,真的。她哭得像一朵雨天里的薔薇花。傻瓜,你戒不掉他的,你現在變成這樣不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他嗎?我好好打量著眼前的沈熹羽,又一次輕輕抱住了她。

  清冽的水邊,楊花四散的蒿草叢中停息著幾只粉蝶,搖搖晃晃的樹影間它們彼此相擁,像歲月里那道深刻的吻在風中飄動。年少的故事,宛若高懸枝椏的白霜,散發晶瑩而冰涼的氣味。

  熹羽,我們都要勇敢地成長為自己,而不是做誰的影子,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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