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故事（5）

　　也是在這段時間，他讀了古龍的大量作品，包括陸小鳳傳奇，小李飛刀系列。白天在學校通常是在發呆，看雜志，頂著老師的粉筆頭強行睡覺，構思小說情節中度過。晚上則是在看小說，看漫畫，玩游戲，寫小說。他新創作的長篇定名為《LMN之L篇12月》。因為小說講述的是三個組織L、M、N之間的故事。按照他的設想還會有續篇，那么續篇就叫做《LMN之N篇暗襲》。這是一部推理小說，最初的設定是在初中的時候看了一部美國電影之后受了啟發。這個長篇并不是那種一氣呵成的，而是分為若干個相互獨立卻又彼此聯系的故事。就像陸小鳳傳奇的結構一樣。他覺得這部小說有機會，除了本來文章的質量之外，他還有一些另外的考慮。

　　這種考慮主要從市場和編輯眼光來看。

　　首先他很清楚，基本上他沒機會達到韓寒和郭敬明那樣的市場高度。

　　這在很大程度上不怪他，而是在青春文學市場上，幾乎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達到那樣的高度。

　　一九九九年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舉辦，這本來只是萌芽雜志為了自救所舉辦的作文大賽，在不僅挽救了萌芽雜志，獲得了巨大成功之后還開啟了一個時代，一個后人稱之為青春文學或者80后寫作的時代。

　　在韓寒之前，可以說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走出的80后作者，并且青春文學市場在那時還是一片空白。而當青春文學的大門向市場敞開，一個新的時代降臨，這時候時勢需要一兩個人作為新時代的代表來推動時代的發展。

　　這兩個人就是韓寒和郭敬明，時代選中了他們。他們不僅可以拿出過硬的作品，他們本身還具有偶像的氣質。

　　同一時期涌現的很多被打上80后標簽的作者，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市場大浪淘沙后所剩無幾，而走到這個時代最前沿最頂峰的，就只有韓寒和郭敬明兩個人。

　　他們的神話無從復制。

　　也許用娛樂圈的話來說，這叫做卡位，也就是一個人在一個風格上占據了位置之后，后來的人就很難撼動和取代他。

　　第一個的是天才，第二個跟著學的是庸才，第三個跟著學的是蠢才。

　　所以在青春文學浩如煙海的作品中，玩文字你是玩不過《三重門》的，因為就算你玩過了大眾也不認為你玩過。玩縹緲你是玩不過《幻城》的，就算你玩過了也最多被打上跟風幻城的標簽。

　　只有創新，只有寫出不同風格的東西，才有可能打動編輯，才有可能在市場上有一席之地。

　　而陳小天正在寫的是一部推理小說，而且是一部不同于傳統推理的小說，可以說是市場上獨一無二他首創的。

　　這世界上現在什么最值錢——不一樣最值錢！

　　他有他的考慮，他有他的設計，他有他的準備。

　　那段時間他開始留意一些有趣的新聞，他會把一些他覺得有價值可能用于小說中的新聞用剪刀從報紙上剪下來，然后裝進一個盒子里。高二第一學期的末尾，也就是他還在二中上課的時候，他用一個月的時間寫完了第一個故事——四月.死亡游戲。那段時間他的思緒是混亂的，他的心情是狂熱的，而小說的進度則是不合章法的飛快的。因為那時候他還想著可以在月底投給酷小說。而現在的他轉學來到了F中，再次遇見了投稿無門的情況，他反而安靜了下來。他的思緒已經開始有條不紊，他的心情是冰冷的，情緒低落到了冰點。然而這或許正是創作的最佳時機。

　　幾杯咖啡，幾個小時，故事變成文字在電腦上一行行顯示出來。

　　當時的他已經沒有把握這些故事可以最后變成鉛字讓大家看到，但他很快樂。

　　盡管這快樂短暫，稍縱即逝。

　　五月的時候，他完成了第三個故事六月.永不停歇的旋律。現在他手頭上一共有這個系列的前三個故事共計十三萬字。他覺得故事的文筆和風格已經可以由這三個故事來確定了，他覺得該投稿了。

　　事實上是，他對于長篇小說投稿被選中的幾率還是等同于中彩票一等獎，因為在現實中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微乎其微。大部分出書的人都是因為獲獎或者認識業內的人。自由投稿的結果通常都是大量的自由稿件彼此堆積互相遮掩，最后一個都沒被看見，全被當廢紙賣了。

　　所以雖然這些故事寫得很開心，但是如果繼續寫下去他真的有點累了。他可以明顯感覺到這些故事的價值，這些故事的精彩，然而他卻沒有能力讓這些故事變成鉛字成為更久遠的存在。這種失落是和故事的精彩程度成正比的，如果他寫了一些狗屁不通的東西，那一直被壓在箱子底下也是正常，或許若干年后被家人翻出來他還會矢口否認說這樣的拙作怎能出自他的手下。而現在的情況是他覺得這些故事很精彩，如果他繼續寫下去，這一系列的故事將更精彩，那么對于不能發表的失落感會更強烈。

　　他要投稿。

　　萌芽書系。

　　萌芽書系已與全國各大出版機構建立了緊密的聯系，并依托萌芽雜志社自身的社會效應及經濟實力，本著大力扶持青年作者的宗旨，提供盡可能多的有利于青年作者成長的圖書出版條件。

　　萌芽書系除出版萌芽雜志作者與合集等作品，同時代理著作人的圖書出版與發行。

　　一、萌芽書系投稿要求

　　a)投稿作者必須提供真實有效的聯系方式并具有合法的身份權利。

　　b)投稿作品類型包括：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集、散文隨筆，、文論集、紀實類、動漫類。鼓勵各種風格的作品。

　　二、萌芽書系對于書系作者的承諾

　　a)不向作者收取任何費用，簽訂出版協議后，根據出版情況支付作者相應稿費、版稅

　　b)為書系作者制訂出版發行的計劃，包括出版社與發行網絡的確定，圖書的前期制作，以及圖書出版的全方位宣傳等。

　　c)萌芽書系作品若附合萌芽雜志風格，將獲得在萌芽雜志上連載的優先權。

　　d)萌芽網站將為作品和作者提供專頁介紹、盡可能提供個人博客頁面以及網友間的交流互動活動。并向其他各類媒體進行作品與作者的推薦。

　　e)將與作者建立長期的聯系，由指定的編輯與作者建立便捷的溝通渠道，及時審閱該作者的來稿，為作者提供萌芽以及行業的信息，以及專業化的個人寫作與發展的建議，以期對該作者日后長期的創作活動有所幫助。

　　三、萌芽書系投稿方式

　　a)萌芽書系目前只接受信件投稿，來稿不退，3個月后如沒有任何通知，可轉投其他出版社。

　　b)請留下真實有效的聯系方式，一經通過審核，編輯將主動與作者聯系。

　　c)投稿地址：上海市巨鹿路675號萌芽雜志社，郵編：200040，信封請注明“萌芽書系投稿”

　　2007年5月23日。

　　在按下“開始打印”之前，陳小天將四月.死亡游戲的名字改成了四月.鏡子風暴。因為他的第二個故事叫五月.死屋來電。連續兩個死字開頭，看著不吉利，好像他熱愛死亡一樣。因為第一個故事和鏡子有關系，所以他想了想，就改成了這個名字。

　　他背著書包，里面裝著課本，還有他的夢想。他來到郵局，拿出在紙條上抄下的地址，一個字一個字小心翼翼認認真真地在EMS的資料欄里寫下地址，郵編，電話……然后他把他的夢想交給服務態度一直不怎么好的郵遞員。這個郵遞員他認識，因為去年他投新概念參賽文的時候也是這個郵遞員，這個郵遞員是否還記得他？記得這個為了夢想一次次跑來這里遞給她稿件的男孩？

　　她應該不記得，她每天要接待很多人，見到很多郵件，接過很多人的夢想，很多人的喜樂哀愁。

　　陳小天看著她把稿件裝入深藍色的EMS袋子，然后才微微放心地走出郵局。他站在那里，看著五月熾熱的天空，喃喃自語地說：忙完了，沒事了。

　　他騎車去學校，單車從一批批大學生之間穿過。

　　之后的日子里他才陷入了最虛無最痛苦的時光。

　　他總有一種感覺，如果編輯能看到他的作品，那么編輯一定會被打動。他同時還有一種預感，那就是編輯看不到他的作品。

　　萌芽的來稿量不是用“件”來衡量，而是用“麻袋”來衡量。

　　他當然會懷疑雜志社在有限的人手的情況下能否處理好幾乎無限的作品。

　　他一直都在壓抑著自己的希望，因為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會越大。他想讓一切真的好像是購買了一注彩票一樣，沒中正常，中了則是驚喜。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這樣嗎？

　　不可以，這是他的夢想，絕對不可以！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期望一點點被架空，他必須這樣做。

　　一個月后。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四個月了。

　　四個月，四個月前，我絕對沒有想到生活居然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事實上，就是四年前，給我一萬個理由我也想不到生活會變成這個樣子。

　　未來居然會是這樣的叵測，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很多東西，你以為你已經失去了，卻沒有想到擁有僅僅是在幾天后。有些東西你認為你已經擁有了，卻絕不會發現失去僅僅是在片刻之后。很多東西，剎那之間，天旋地轉，很多東西就改變了。那變化就如同時間前進的輪軸一樣，義無反顧，沒有人可以阻擋時間的流逝，也就沒有人可以阻擋這種變化。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

　　四個月前，我像一個躊躇滿志的劍客，去赴約一場決戰。我微笑如清風拂面，夏雨沐浴，秋高氣爽，冬雪皚潔。我想終于要了結了，了結這痛苦的生活，殘破的記憶，迷霧的未來，千瘡百孔的希望。我只身一人，甩掉身后所有的痛苦，憂傷，寂寞，孤獨，帶著我的劍，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決戰的地方。

　　我可能還依稀記得決戰時候的過程。

　　對了，決戰還沒有結束，只是我贏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

　　零七年六月二十四日，他在word文檔里寫下了這樣的話。

　　算作是一個階段性的總結。

　　現在距離投稿已經一個月了，他沒收到任何消息，并且也沒有任何會收到消息的跡象，連這方面的預感都沒有。

　　他覺得他快輸了，事實上當他投稿的時候，他也只是當作一個奇跡來這樣對待的。

　　其中也有，這么好的故事，如果不試試的話可惜了，或者投稿不一定成功，但是不投稿一定不會成功。也有都寫了這么久了，好賴投了吧，不然白寫了。

　　他原來想，把這件事情了結之后便開始投入學習當中。雖然這個字眼已經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但在F中這種清心寡欲的情況下，他實在無聊得不知道該做什么。而事實上當他開始看書的時候，他才發現另一種阻力油然而生。這種阻力來源于他心情的極度壓抑。

　　他還記得開學不久的時候有一個體育實習老師，大學生，在一節室內體育課的時候給他們做了一次心理測試。

　　他記得他在填最后一題，是否對周圍的異性報有興趣的時候，象征性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然后索然無味地在否上打了個勾。

　　結果分數出來以后，顯示他是輕度抑郁。而且是剛剛夠到輕度抑郁，僅僅超出正常范圍一分，陳小天相信如果他最后一題沒有選擇否的話，那他就還在正常范圍。

　　這是他覺得從小到大做的最靠譜的心理測試。

　　在這點上他十分佩服魏煒。

　　他一點都不覺得魏煒的情況比他好，起碼他不用住校，每天回家都可以玩電腦。但是魏煒住校，只能偷偷摸摸去網吧。

　　可是魏煒卻比他看起來快樂。

　　剛開始魏煒坐在陳小天前面，兩人熟了之后有一天他回頭對陳小天說了一句話：我每天看著你這張臉感覺你就像個怨婦。

　　陳小天當場有種理解萬歲的感覺，他兩眼淚汪汪地看著魏煒說：謝謝！

　　他幾乎每天在學校都和魏煒廝混在一起，兩人一起逃課一起打籃球在學校超市看NBA。

　　但他覺得他所處的黑暗太濃厚了，僅僅一個魏煒還不能幫他驅散這黑暗。

　　而且他們畢竟只是認識不久，并且是在特殊的情況下臭味相投。而在二中，有和他認識了十幾年的馬航，有說話搞笑做事豪邁號稱友情永遠第一愛情有多遠滾多遠的小帥，有和他一起走過最黑暗歲月以她的不幸沖淡自己不幸的哥們殷小玥，還有總是兩頰有著紅暈，外形柔弱但內心剛毅的好兄弟蘆葦。還有綠意盎然的校園他總是去喂的魚以及學校食堂的油炸雞柳夾饃。

　　他很想見到他以前的朋友們，和他們一起打籃球，玩電腦，吃烤肉，喝酒。他想念他那老是哭泣的哥們，想念他的一班，他的老師。開學初始的時候暴哥還和殷小玥來看望過他兩次。他還和馬航，小帥他們一行多人去獅子樓吃自助餐，桌面上全是肉類，唯一的綠色是半杯綠色芬達汽水。當他們桌面一片狼藉的時候，小帥故作高深地靠在椅子上，摸了摸鼓鼓的肚子，然后打了個飽嗝之后說算了今天就到這吧，八成飽就行。結果站他身后那女服務員眼睛瞬間從丹鳳眼變成吊袋眼。他們走出獅子樓的時候還打趣說估計以后獅子樓要在門口貼幾張通緝令，把咱們照片印上面，然后在底下寫這些人與狗不能入內！

　　很多朋友，很多回憶。

　　那些陰霾和黑暗他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能想起的都是溫暖的片斷。

　　他想回二中，他做夢都能夢到那個地方。

　　那里有朋友。

　　他對他轉學的決定感到十二分的后悔，他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壞掉了。當然，他可以把這一切歸咎于小區貼出的那張強制轉學的通知（實際上強制范圍不包括他），也可以把這一切歸咎于他媽媽對他說：你要不轉回來小心明年參加不了高考。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是被騙回來的，可實際上呢？當馬航專門把他叫出來對他說，不用轉了，我媽和王茹她媽都去問了，不轉回來明年一樣可以走藏線。而他當初是怎么給馬航說的？

　　當初他本來想學文的，可他的媽媽說學文沒前途，必須讓他學理。而后來他學了理，他就一直說小事自己全做主，人生大事一件都做不了主，可是實際上呢？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多么的倔強，只有他自己清楚也許小事別人可以強迫他去做，但是在人生的大事上是沒有人可以強迫他的，除非他自己本身有那樣的意愿。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后悔了。

　　時間在懊惱和悔恨中馬不停蹄。

　　小帥會不定期的發短信給他，讓他向組織匯報情況。

　　他們有一次通電話通了四十多分鐘。

　　他對小帥說，他已經不相信友情了。然后小帥很認真地說，你一定要相信友情，因為友情一直存在。

　　蘆葦來民院看他。

　　他們坐在民院后花園的櫻花樹下聊天，那天他覺得蘆葦超級漂亮。

　　他把蘆葦送上車后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你以后不要來看我了，因為我害怕我會喜歡上你！

　　他每天愈加的無聊，就愈會懷念起曾經的日子。

　　他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可恥，放著美好生活不過，硬是每天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大冬天穿件單衣站在寒風中感受事態炎涼，還美其名曰讓身體上的寒冷沖淡心靈上的冰冷，扯淡!

　　為什么要拒絕朋友們一次又一次的聚會邀請，為什么不和他們去網吧去茶樓去小吃城吃早飯去地攤上吃牛肉面！

　　為什么每天都要讓自己陷入那痛苦的回憶中？為什么會對生活失去全部的信心？只是失戀而已，為什么一次失戀就讓他覺得生活都失去了意義，對一切都索然無味？就算他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也不用在事情都過了那么久之后還念念不忘！

　　沒人孤立他，他自己孤立自己；沒人嘲笑他，他自己嘲笑自己；沒人傷害他，他自己傷害自己！

　　生活是那么的寬廣，未來的道路是那么的漫長，不需要讓他經歷十年二十年的滄海巨變，僅僅半年他換了地方，他就已經發現了自己曾經多么的淺幼無知！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就好像其實傷害他的人也只有他自己一樣。你能不能走出生活的困境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在于你自己。你的仇人早已經忘記了你，可你自己卻還忿忿地不愿意忘記那令你痛苦的一切。

　　他以前覺得他在二中過得很郁悶，而當他發現他在F中更郁悶的時候，他才想起了在二中的好。

　　而事實上，其實在二中他完全可以過得很開心，只是他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而已。

　　可他明白了又能怎么樣呢？現在是高二第二學期，還有一年多就高考了，高考之后一切就都結束了，也不存在什么二中F中了。僅僅只剩下一年而已，未來的路還很漫長，漫長到就算不開心一年又能怎么樣？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年，如果我后年就會死，那么剩下的這一年，不就是變成了我全部的生命，我怎么能讓生命剩下來的唯一一年在不快樂中度過呢？

　　陳小天這樣對自己說。

　　在杜煜的生日宴會上。

　　陳小天突然舉起酒杯，然后對全桌的人說：“我要轉回去。”

　　“轉回哪？”一旁的馬航明顯沒有弄明白陳小天的意思。

　　“轉回二中，轉回一班。”

　　“你瘋了。”一旁的杜煜瞪大眼睛說。

　　“我沒有。”陳小天異常冷靜地說。

　　“我支持你。”小帥站起來和陳小天碰杯，“你快點回歸組織吧。”

　　然后每個人都站起來和陳小天碰杯，他們慷慨激昂，提前慶祝陳小天的回歸，然后大家一飲而盡。

　　杜煜有些錯愕，當然他是F中的，陳小天轉回去對他而言就是轉出去。

　　但他一樣一飲而盡，因為陳小天和馬航同時開始勸他也轉到二中去，那樣大家就齊聚一堂了。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

　　事實是，轉回二中這個概念一直沒有在陳小天的腦海里很清晰地出現過，甚至很模糊的出現過都沒有。

　　完全沒有。

　　他更多地只是想如何熬過這枯燥乏味艱苦無聊的高考前時光。

　　然而在杜煜的生日宴會上。

　　大圓桌上坐著馬航，小帥，彭楊，劉坤，軒兒等等等等的時候。

　　他看著這些人，聽他們說話看他們張揚地笑。

　　他突然感到大腦仿佛被什么東西沖擊了一下，然后三個字突然浮現在腦海里。

　　轉回去。

　　就是這三個字。

　　他不冷靜，他一點都不冷靜，雖然他還沒開始喝酒。

　　但就好像注定了一樣，這三個字突然冒了出來。

　　然后他當時就下意識地說：“我要轉回去。”

　　他沒有站起來，也沒有舉起酒杯，他就是坐在那里，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似的說。

　　他只是即興。

　　坐在回去的出租車上，陳小天拿出手機，給韓睿打了個電話。

　　“喂！阿睿，告訴你一個事情。我決定下學期轉回二中。”

　　“啊？你要轉回咱們班？”

　　“嗯，我在剛剛的飯桌上決定的，突然之間特別想要回去。我害怕我就三分鐘熱度，所以我決定給二中好多人打電話通知這個消息，把話放出去，讓我有一種話已經說了不得不做的感覺。”

　　“行，你決定了你就轉吧，鄭昭挺喜歡你的，應該還要你。”

　　“好，我還要再給蘆葦打電話。”他掛掉電話，然后沖一旁坐著的馬航笑了笑。

　　回到家里，他本來想給蘆葦打電話，但是時間已經不早，所以他選擇發了條短信過去告訴蘆葦自己的決定。

　　他本以為會受到和韓睿一樣的支持。

　　然而當他打開那條短信，看到的卻是：你這樣跑來跑去不累嗎？

　　他看著這條短信，一時無語。

　　“是啊，就剩一年了，我這樣跑過來跑過去不累嗎？”

　　他感到巨大的失落，并不是因為蘆葦不支持他，而是他覺得阻力太大。

　　他的媽媽首先要同意。

　　二中還要接收他的轉學。

　　而且他想回的只是一班，不是二班三班除一班以外的任何班。

　　他的班主任要要他。

　　學校要同意把他放回一班，而一班是奧賽班。

　　然后他剛轉回來又轉出去肯定會和F中有些不愉快，F中大部分老師都和他住在一個小區，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感到了特別特別大的阻力，而這種阻力除了技術上的問題外，還有很多心靈上的。比如說，如果他老老實實在F中上學，度過剩下的一年多時間，那將什么事都沒有，除了他自己郁悶。

　　他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