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短發姑娘（1）

　　短發姑娘

　　眼眶外滿目琳瑯下班的人和雪花隨風飄揚

　　傍晚讓窗戶透著光讓每個用心的人獲得獎賞

　　什么讓你迷失方向不顧一切的奔波在自由的路上

　　離開前你流淚的模樣懷疑自己是否大夢了一場

　　我匆匆收拾好行囊卻忘記把你給我的秘密帶上

　　當發現有所遺忘早已不知我現在身處何方

　　什么讓你迷失方向迷失在亂花漸欲迷人眼的芬芳

　　如今再次走過我身旁已不是那個短發姑娘

　　再次走上迷幻的晚上

　　冬日的燈光猶如記憶里的夕陽

　　再次走上迷幻的晚上

　　冬日的燈光猶如記憶里的夕陽

　　閉上眼睛

　　可能永遠不會忘你曾在我身旁

　　轉頭發現你淚光你卻早已離開家鄉

　　詞/曲：陳晨

　　見面

　　最近一直在下雨，淅淅瀝瀝的，好像老天失戀了，每天哭個不停。偶爾雨停了，依然陰云密布，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淅淅瀝瀝。偶爾在連綿的雨天中會有一個晴天，那些陰云像是被陽光生生撕裂一般，像極了遍布天空的棉絮。結果到了第二天，這些棉絮像是又被人用針縫起來一樣，然后就是下雨，下雨，下雨……

　　十一國慶節法定放假七天，不過對高三學生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二中最后通知放三天，從九月三十號到十月二號。這已經是十足的恩惠，因為在此之前樓道社最火的一條消息就是：國慶放一天，就是國慶那天。

　　九月三十號是星期天，小帥懶覺都沒睡，九點左右就來到北門口十字，坐在廣場邊沿的長椅上。他點了根煙，在已經略發有些清冷的空氣中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他瞇著眼睛，打量著附近出現的每一個同齡女孩，因為任何一個女孩都可能是蔣夢。

　　在此之前兩人已經在床上度過了若干個不眠之夜（各自的床），說了無數肉麻雷人的話（通過短信）。終于，他們將突破空間的限制，走出電磁信號編織的網絡，兩人終于要見面了！

　　這時一個女孩徑直向小帥走了過來，小帥看到她之后咽了口口水，雖然已經對這個女孩子可能很丑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丑到這個樣子實在有點出乎于小帥的意料。他心里默念著，不會是她，不要是她，不能是她！然而現實總是和人的意愿相反，女孩過來直接摟著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來，然后問他，“咱們去哪兒？”

　　籃球場

　　十月一日，星期一，國慶節。

　　陰沉沉的天空，空氣中還有著一股水汽，前天下的雨使得籃球場旁的泥土還是濕潤的顏色。球場上幾乎沒有什么人，大學生大多在上課，陳小天和馬航，杜煜在球場打籃球。

　　“小帥今天把我摩托車借走了?！倍澎贤读艘粋€球后說。

　　“為什么？”陳小天問。

　　“說是去接個女娃?！?/p>

　　“嗯，那個蔣夢。小帥家今天沒人。”馬航說。

　　“這么快就勾搭上了？”陳小天有些驚奇。

　　“人家下面都那么癢了，當然迫不及待了?！瘪R航理所當然地說。

　　“我得打個電話問一下?！标愋√煺f著撥通了小帥的手機。

　　“小帥，在哪呢？”

　　“我們這加油站給杜煜的車加油呢?！?/p>

　　“你現在和誰在一起呢？”

　　“和那個女娃，啊——”小帥突然慘叫一聲，“和我老婆?！?/p>

　　“嗯……行，那你現在準備干嗎呢？”看來那女孩現在和小帥在一起。

　　“我先把她送回去，然后去民院找你們么。”

　　“行，你過來吧?！标愋√煺f完掛斷了電話，然后對馬航他們說：“小帥太好玩了，我問他你和誰在一起，他先說了個和那個女娃，然后慘叫一聲，估計那女娃在旁邊掐了他一下，馬上就改口說是他老婆了?！?/p>

　　“那小帥和那女娃弄了沒么？”杜煜關心的是重點。

　　“那女娃在小帥旁邊呢我敢問？他馬上就過來了當面問他就行了?！?/p>

　　二十分鐘后小帥騎著摩托車隆隆地來到了籃球場。

　　他穿著羽絨服，因為個子不高，所以顯得鼓鼓的，臉上帶著他一貫的豪放笑容。

　　“杜煜，摩托下午再借我一下，還要用?！?/p>

　　“你……大功告成了？”杜煜問。

　　“沒，那女娃說還沒準備好，跟我說下午給我?！?/p>

　　“餓……這么直接?！边@些總是出現在都市言情小說上的事情突然發生在小帥身上，讓陳小天措手不及，“對了，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那女孩是不在你身邊呢?！?/p>

　　“嗯，我先說了個‘和那女娃’人家在我旁邊直接踩了我一腳，我才趕快改口的?！?/p>

　　“我猜就是呢。那現在啥情況，下午你家還沒人，你倆還去你家？”

　　“恩。”

　　“那女娃長啥樣子？”

　　“不好看。她空間里有照片，改天給你看。都吃飯沒？去吃個飯吧?！?/p>

　　“我不餓，你們呢？”馬航說。

　　“我也不餓?！倍澎险f。

　　“我非常餓，小帥咱倆走。”陳小天說。

　　上帝在中國

　　在民院食堂的三樓小炒窗口前，陳小天沒帶飯卡，想用現金，里面的師傅搖了搖手，指了指后面，說看著呢。陳小天心領神會，拿了餐牌回頭，走的時候特意看了眼頭頂的球形監視器。他還在民院上F小的時候學校就裝了監視器，那時候他們一天到晚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沖著監視器豎中指，只是一直不敢，害怕剛一豎就被叫到教導處去。自從有了這監視器，老師告訴他們以后你們上課睡覺我不管，讓監視器那邊的人看見直接叫你們家長。他們那時候還是小學，老師一句話也就唬住了，結果長此以后他們對監視器豎中指的欲望越來越強烈，最后一個同學想出個點子，對著監視器看書，捧書的右手光漏個中指，其他四個手指藏在書內面，剛開始只是右手漏，后來覺得不過癮兩只手都漏，以后就經?？瓷险n的時候一班同學捧著書沖著監視器的方向，豎起一個班的中指。

　　他們找了一個地兒坐下，過一會兒工作人員端著飯過來，陳小天把錢藏在餐牌底下一起遞給人家。等那人走遠了小帥說我咋感覺你們像**。

　　“沒辦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家出來混，誰都不容易?！标愋√礻_一次性筷子，“我知道我的做法不道德，讓學校蒙受了損失，也讓他們中飽私囊，但問題是我要吃飯。”

　　“你這人，沒信仰，知不知道什么叫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那你別吃了，拿來全給我。到時候我失節你餓死，以后每年重陽清明我去祭奠你。”陳小天說著伸出手要拿小帥的碗，小帥用筷子戳陳小天的手，逼迫他縮回去。

　　“偽君子?！标愋√旌吡撕弑亲?。

　　“切，你錯了吧，我從來不是偽君子，我也不是君子。”小帥得意洋洋的說，“我是一個真小人?！?/p>

　　“恩，你是一個真小人，你真的是一個小人?！?/p>

　　“行了不和你貧了，還沒完了，對了，劉坤他媽信上帝你知道不？”

　　“不知道，他媽是**徒？”這點陳小天有點驚訝，眾所周知中國古有百家爭鳴，后有道佛之爭，再有西方傳教，結果到**的時候全是封建迷信，一股腦全砸了，導致現在有些中國人的屋子，大堂莊嚴的供著三幅畫像，從左至右分別是如來佛祖，太上老君，耶穌**，估計這人是個煤老板，平時虧心事做太多，所以家里多供幾個，是個神我都拜，你們保佑我吧。又因為道教是中國本土宗教，人不能忘本，反正我都拜嘛，就把太上老君放中間好了。道，佛，**三位一體，這是信仰嗎？這不是，這叫沒有信仰?，F在聽說劉坤的媽媽是**徒，所以驚訝，在咸陽這種小地方還真的有人信主。

　　“咸陽還有教會呢。劉坤他媽和董智他媽都信那個。那天超搞笑，我和劉坤剛去綠力上完通宵，然后去劉坤家準備睡覺呢。結果剛進劉坤房子，他媽就進來了。我倆都快困死了，他媽還不讓我們睡，說是要給我們講圣經。劉坤說睡醒了再聽，他媽不行，必須要講?！?/p>

　　“你看過圣經沒？”陳小天問，實則是想賣弄一下，如果小帥說沒看過，他就準備滔滔不絕的給小帥講講。

　　“沒么……他媽當時問我信仰什么，然后我給她說，阿姨，我信菩薩?！?/p>

　　“菩薩……那你明顯是**，他媽估計要感化你?！?/p>

　　聽到感化這兩個字小帥來勁了，他脫口而出：“他媽那一套簡直就是**，邪教！給我說不能信菩薩，要信耶穌。還說西歐和美國為什么那么發達，因為他們信耶穌，耶穌那段時間在西歐和美國呢。還說你看信菩薩的那些國家，柬埔寨，越南，老撾，一個個都窮的，都是因為他們沒信耶穌。這兩年美國金融危機，為什么？因為他們不虔誠了，耶穌離開了他們！這兩年中國為什么經濟發展這么迅速？因為中國信耶穌的人多了，耶穌降臨中國了！”

　　陳小天笑得噴飯。

　　“對了，那時候咸陽發大水還記得不？”

　　“嗯，那幾天一直下雨，民院十字立交橋還淹死個人。我和馬航那天照身份證照呢，就路過立交橋?！标愋√煊洃洩q新地說，“后來聽說那淹死個人，放平常我死活不信，立交橋都能淹死人。但這次不得不信了，咱當時就在命案現場?！?/p>

　　“然后他媽就給我們說，為什么咸陽這兩天發大水？因為你們都不信耶穌，所以耶穌降罪于咸陽！”

　　陳小天再次噴飯。

　　“這個時候劉坤突然腰扭了，他媽直接指著劉坤說，看你不信耶穌，腰扭了吧，耶穌降罪于你！”

　　陳小天直接把筷子扔出去了。

　　離家出走

　　兩個月前的暑假，那時劉坤還在離家出走。要說到離家出走，那劉坤絕對是一枝獨秀一騎絕塵，像杜煜也經常離家出走，不過其過程也就是給陳小天和馬航發條短信，說我跑路了，給我借點錢。然后陳小天和馬航一人給他十塊錢，他就帶著二十塊錢到網吧去上一個通宵，第二天回家，要是父母的氣還沒消，就再去找他倆借點錢，再上一個通宵，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兩天，基本已成定勢。不過也有一次跑路跑了三天，不是因為他父母氣沒消，而是他自己氣沒消。而劉坤就不同了，他的離家出走通常沒有一兩個星期結束不了。這種趨勢自初中時代開始嶄露頭角，到了高中時終于達到巔峰。兩個月前的暑假劉坤正式入住小帥家，自此開始了和小帥同吃同住同上網同通宵同抽煙的類似同志的生活。每天早上小帥起床收拾東西去學校，而劉坤還在輕微的鼾聲中沉睡。放學的時候小帥取自行車收到劉坤的短信，說你快回來吧你媽把飯做熟了。小帥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想笑，有一男的這么惦記他，他也不知道該覺得溫馨還是惡心。

　　劉坤的媽媽知道劉坤住在小帥家，但似乎對此無可奈何，應該說從初中的時候就無可奈何了。那會兒劉坤他媽老在民院奔走尋找他，他爸因為工作常年在外。而當時扮演現在小帥角色的是杜煜，劉坤就給杜煜他們說，我媽要是找我就說沒看見我，然后他躲到網吧打CS，在虛擬的槍林彈雨中左突右閃。后來有一次估計是他跑路太久他爸回來了，就找了幾個叔叔去找他，其中有一個叔叔是當警察的。當時他正和馬航杜煜在網吧打CS，一人在劉坤后面拍了拍劉坤，劉坤一回頭，看見一警察叔叔，警察叔叔說：“坤兒，還不回家啊，你爸到處找你呢?！边@下劉坤知道完了，低著頭就跟著走了。一邊的馬航立刻跑到網吧那頭找到杜煜，對杜煜說完了，劉坤讓警察抓走了。

　　劉坤和陳小天還有馬航是初中的時候經杜煜牽線認識，那時候要組CS戰隊。杜煜曾在QQ上給陳小天留言說要把劉坤當自己家人一樣看待。陳小天明白杜煜的意思，因為他和杜煜彼此把對方當家人看待，而杜煜把劉坤當家人看待。

　　剛開始還好，接觸一段時間以后陳小天就不怎么喜歡劉坤了，覺得他太過分了，而且小氣，吃飯的時候遠不像小帥軒兒這樣大方，爭著付錢。每次都是最后一個，除非錢不夠了才緩緩的拿出錢包，一邊拿還一邊用眼睛瞄，好像期望出現奇跡，誰又從錢包夾縫里擠出兩個剛沒發現的鋼蹦一樣。直到后來劉坤轉學去二中，他媽帶他去見班主任，班主任一看他，問了兩句話，然后一針見血的說：“這娃，一看就是網癮，對生活失去信心，悲觀厭世?！?/p>

　　網癮。

　　對生活失去信心。

　　悲觀厭世。

　　這三條要是放在幾個月前的陳小天身上，將一樣適用。

　　從那之后他似乎在劉坤身上看到了他們的共同點，其實劉坤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男孩子，還彈得一手好吉他，唱歌也好聽，家境優渥。社會也沒怎么擠兌他家里也沒怎么摧殘他，朋友那邊就更沒說了，交上小帥杜煜這樣的人叫什么，福氣。

　　然而呢？

　　有時候陳小天會想，為什么很多農村的孩子，條件遠遠不如他們這些城里孩子，可是卻遠遠比他們快樂，健康。

　　為什么優渥的物質包裹下他們的精神世界卻那樣頹廢，憂傷，叛逆，脆弱，生存沒有給他們壓力，他們卻把自己的性格壓迫到直至扭曲……

　　被稱為所謂的“90后”的，一個大腦殘的時代……

　　這樣一想他突然有了和劉坤同病相憐的感覺。

　　劉坤在小帥家一共住了二十二天，快趕上一個月了。劉坤的媽媽知道劉坤住小帥家，不過沒辦法啊，讓住著吧，總比讓睡網吧或者大馬路強吧。就這樣這位隱忍的母親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小帥，問劉坤的起居，還要不停的道歉和謝謝小帥，小帥有時候覺得母愛真偉大，也去勸劉坤，不過劉坤不聽啊，他總不能把劉坤趕出去，那他就真的流落街頭了。

　　那段日子小帥的壓力是很大的，一方面是經濟上的，以前一個人花的錢現在要兩個人花，上網，吃飯，坐車，抽煙統一乘以二。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應付劉坤他媽還好，畢竟劉坤他媽主要是表達愧疚和歉意還有謝意。但是面對自己的媽呢？無限的爭吵，畢竟一個有家有房父母雙全的小孩在自己家里白吃白喝白住還經常拉自己的孩子出去夜不歸宿，小帥的媽媽可以容忍有一有二，卻怎么能容忍再三再四？

　　然而最后小帥的媽媽忍了，忍了二十二天。

　　要說小帥抗呢，就體現在這點上了。要爭爭唄，要吵吵唄，要我屈服？沒門！總之小帥強硬地擺出一副必須讓劉坤住在這里不然他就無家可歸只能露宿街頭最后沒辦法只好外出謀生最后客死異鄉的勢頭。

　　就這樣，小帥肩扛著巨大的壓力，一直到高三開學以后。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很快樂。

　　下午，小帥家。

　　“我累得很，去里面睡覺了?！毙浹b模作樣地走到里屋，然后躺在床上。

　　三十秒后。

　　“你進來把窗簾拉上，太晃眼了，我睡不著。”

　　蔣夢心照不宣地走進來，把窗簾拉上，這時候小帥拉住了蔣夢的胳膊。

　　……

　　完事后小帥靠著墻壁坐直身子，點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