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這個字剛出口,小帥就“嘔~”的一聲繼續吐,陳小天搖了搖頭,又拍了拍軒兒,“你咋樣了,行不?”
“沒事兒。”軒兒似乎是慣性般地說,然后緊接著也“嘔~”的一聲步了小帥的后塵。
陳小天站起來嘆了口氣,這時候馬航走過來說:“今兒他倆喝的真多,那瓶白的別人幾乎沒動,全是他們的。而且軒兒撞了那么多次2球,就算是真的2球也經不住這樣喝啊。”
“嗯,我知道。軒兒今天是有點二……”陳小天說完再次蹲下,對看起來像快死了一樣的小帥說:“小帥,還去上網不?”
可能是聽到要上網,這訊號刺激了小帥,給了他鼓舞,他突然抬起頭來,裂開嘴露出一個笑容:“咱們走吧。”
陳小天被小帥的回光返照嚇了一跳,他以前喝醉過,知道喝酒喝多到一定程度的感覺,無限嘔吐,先還是吐剛才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以后就開始吐酸水,胃液,膽汁,等這些都吐出來以后就開始干嘔,因為沒什么吐的了。最難受的就是干嘔,有的吐還好,沒的吐就感覺要把胃吐出來,可問題是胃這東西又吐不出來,這就跟一個人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成,真殘忍。
“除去要回家的,八個人,得兩輛車。”馬航已經在數人頭。
“杜煜去擋車。”陳小天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小帥,同時揮手沖遠處的杜煜喊道。
夜色中,兩輛出租車載著八個渾身酒氣的高中生,在路燈點亮的公路上行駛向網吧……
咸陽市位于關中平原的中部,既在九嵕山南,又在渭水以北,山南叫陽,水北也叫陽,山水俱陽,故名咸陽。
咸陽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中國的封建王朝——秦王朝建都之地。南北長145千米,東西最寬106千米,面積10119平方千米。轄興平市一市,秦都、渭城、楊凌3個區,武功、涇陽、三原、禮泉、乾縣、永壽、彬縣、長武、旬邑、淳化10個縣,共有216個鄉鎮,8個街道辦事處,3843個行政村,163個居委會。人口504萬人。
而陳小天,就是這504萬人中的一個人。
陳小天是一所本科大學的子弟,這所大學叫做西藏民族學院,簡稱民院。是西藏自治區所屬的一所辦在內地的民族高等學校。她是西藏創辦最早的高等學校,其前身是1958年建校的西藏公學,1965年,經國務院批準,改為西藏民族學院。
陳小天的外公外婆都是這里的職工,辛勤工作,兢兢業業直到退休。他的媽媽曾經遠赴西藏工作十二年,后干部內調回內地,來到民院工作。
現在是二零零七年,十八年的少年生涯,十二年的求學生涯,都不約而同地走到了最后一年。二零零八年六月后,陳小天就不僅跨入了法定上的成年人行列,也會因為高考而結束這漫長到近似于殘酷的應試教育。只是這兩個生涯的最后一年都不令他感到欣喜,從前者來說,他是希望一輩子當小孩子的人。從后者來說,橫在九個月后的高考無疑是所有高三生的夢魘,千軍萬馬走獨木橋也好,鯉魚躍龍門也好,高考就像一張大網,而所有的人都想做漏網之魚,遺憾的是漏網之魚總是少的,大部分的還是要被網住,然后被無情地托上岸,最后成了板上魚肉。
但對現在的陳小天來說一切還很遙遠,他才剛剛轉學回來,回到朋友中,對一年后那個黑色的六月,他還沒有概念,也不想有概念。
天亮了以后他們一群人退卡下機,魚貫的走出綠力那窄小的通道式出口,來到街道上,左手邊是咸陽最繁華的電影院十字,面前斜對面是五零五廣場。這下該回家的回家,還不想回家的就站在一起,準備從長計議。
昨天晚上軒兒在走到網吧二樓的時候徹底崩潰,站都站不住,渾身癱軟就往地上躺,需要兩個人架著他。這時出現了兩股意見,一股是奔放型的,說把軒兒帶到三樓,讓他在沙發上先睡著,估計到半夜就起來了,到時候加入戰線和大家一起玩。還有一股是保守型的,說看軒兒都這樣了,這一覺起來肯定日上三竿,還是把他送回去,讓在家好好睡一覺。兩股意見你爭我奪,彼此唇槍舌劍,而軒兒就一直被架在那里。實際上軒兒現在還有意識,腦子清楚著呢,就是渾身使不上勁。他在那想草你們爭什么啊,問問我不就可以了么,把我架著擺十字型,以為我耶穌啊。這時候馬航站出來,說別爭了,問問軒兒自己吧。
“他這樣還能說話嗎?”陳小天對此深表疑問。
“說話估計不行,不過搖頭點頭應該還可以。”馬航說著蹲下來,面對著聳啦著腦袋雙目緊閉的軒兒說:“軒兒,現在你點頭,就去上網,你在網吧先睡一覺。你搖頭,就是回家,我們讓高翔把你送回去。好了,現在你表態吧。”
軒兒費力地晃動了兩下頭,馬航綜合了兩次的情況,得出了一個結論:把他送回去。
“你看清楚沒,到底是點頭搖頭啊,我咋看著似像非像呢,別軒兒點頭你看成搖頭把他送回去了,等第二天他醒了找你算賬。”
“沒事,他自己想回去的,我看的很清楚。”馬航回陳小天的話,一個小時后高翔回來告訴大家軒兒他媽見到他倆以后沒有第一時間責備軒兒,而是差點殺了他。
“怎么辦,要么去我家?我家沒人。”小帥又點了一根煙說,煙霧從他憔悴的面容上飄過。現在馬路邊站著馬航,小帥,陳小天,彭楊,劉坤,丁東六人。
大家互相看了看,用眼神征求彼此的意見,最后都點了點頭。
“那先吃飯吧,餓死了。”陳小天用手捂著凹陷的肚子說,昨天那頓飯絕對讓酒蓋過了風頭,都說酒肉酒肉,酒在前肉在后那果然是有根據的,大家鼓起的肚皮里百分之八十都是酒,當時不覺,到網吧以后廁所里走兩遭就全沒了,比泡沫還泡沫。至于像小帥和軒兒那樣的,更是把那百分之二十的肉都給吐出來了。
“那走走吧,前面有吃的。”劉坤提議說,“老王家燒雞店有賣早飯的,味道美寶寶。”
“啥?那么遠?沒走過去就餓死在路上了。”陳小天苦著臉說,從這里到老王家燒雞店距離一點五個公里,萬一走半路餓死了,只好魂兒去味道美寶寶了。
“咋樣都得走的,反正這又沒吃的。先走吧,前面吃的多。”馬航說,并且率先邁開了步子,大家旋即跟上。那時候的他們經常為了省十塊錢車錢走很遠的路,每到清晨或者凌晨的時候,就可以看見一條空空的馬路上只有他們一群人呼朋引類,歡聲笑語的在大街上游蕩,也多虧那點歡聲笑語,不然誰還以為**分子掃街或者城管便衣了呢。
這一路他們路過了很多家小店,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否決掉了。陳小天現在餓得兩眼發暈,他只想吃飽,不求吃好。每當走到一家小店前,陳小天就駐足不前,沖里面深情的眺望。這時候就有人說走吧,看里面就抗不住,你看一個人都沒有,這么冷清,桌椅都是新的,說明平常就沒人來,咱們一進去準漏了,肯定不好吃。到下一家店,陳小天再次停下腳步,就聽見有人說你看看里面,桌椅那么舊,又破,可想多少殘羹冷炙曾經夾雜在那些木頭縫里,再衍生了多少寄生蟲,多少細菌,別吃出病來了。于是大家繼續走,等到第三家店的時候,里面坐滿了人,桌椅不新不舊,門口的大籠包子冒著滾滾的蒸氣,陳小天以為這下他們總算沒話說了,結果又聽見有人說:“這家倒是不錯,可問題是里面坐滿了,咱六個人坐哪啊?”
于是他們一路走去,一路路過,一直向著劉坤承諾的“味道美寶寶”前進,期間路過二十二中,那是陳小天,馬航,彭楊,丁冬初中上學的地方。他們停了下來,看著母校簡陋的校門和一旁那座曾經決定他們是否遲到的鐘塔,他們停留在那里,眼神里滿是懷念。
那里終究是他們上學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路過二十二中后沒幾步路就到了新興路十字,老王家燒雞店。然而映入他們眼簾的沒有擺滿美味的早餐窗口,只有緊閉的門窗和一片絲毫沒有開張意思的冷清。
“那個……意外,純屬意外。平常開門著呢。”見此情景,劉坤連忙擺手為自己辯解,而大家都懊悔不已,尤其是陳小天,簡直是捶胸頓足。
“劉坤,過來。”陳小天向劉坤招著手,然后伸出食指,向他面前的地面一指:“跪下,唱老鼠愛大米。”
“要么回頭?”馬航提議。
“好馬不吃回頭草,小馬哥你就更不能吃回頭草。”小帥說,“大家繼續走吧,再走就到火車站了,到小吃城吃個飯,然后順便到我家,近近的路。”
隊伍再次開拔了,所幸剩下的路不過五六百米。這六個在網吧一夜沒睡的少年,在清晨響應著吃飯和睡覺的號召,徒步走了兩公里的路程,來到了咸陽火車站一旁的小吃城。他們在里面狼吞虎咽的吃了粉蒸肉夾饃,胡辣湯等陜西名小吃,告別了饑餓后來到位于附近的小帥家,在那里等待他們的是舒適的床鋪。
當他們坐在床上的時候,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蓬頭垢面,頭發糾結,眼睛周遭有著細密的陰影,如果現在把他們身上的衣服換成衣不蔽體的爛布,咋一看就像是丐幫開會。
“唉……”陳小天突然嘆了口氣,同時用手揉眼睛,他戴著隱形眼鏡,一晚上沒摘,現在眼睛很不舒服。
“怎么了?”小帥問。
“寫輪眼用久了,沒查克拉了。”
小帥被這句話逗樂了。
“睡吧。”劉坤說著躺了下去,閉上眼睛,過了幾十秒突然張嘴說:“小帥你把那些黃碟藏哪了?”
“什么?你還有這么原始的東西?”馬航聽了以后饒有興趣。
“我是一個懷舊的人。”小帥說著站起來打開衣柜。現在他所居住的房子是他們家租的,他爸因為生意常年在外,他哥哥在北京打高爾夫球,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房子并不能稱之為家,僅僅是為了他高考而準備的棲身之地。小帥的全名叫做拓文帥,雖然這個名字幾乎沒有人叫過,老師叫他小拓,朋友們和家人叫他小帥,他也沒有對著鏡子和自己說話的習慣,就算有,他也一定管自己叫小帥。小帥老家是陜北的,不過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舉家遷到了北京。他在北京那座皇城一直生活到初二,后來因為他的戶口還在陜西,所以又回到咸陽這座古城來參加中考,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以后的高考。因為同樣原因來到陜西的還有劉晨,他在高一的時候和陳小天坐過同桌,和小帥更是生死之交。這個衣柜里放著小帥以及他媽媽,姐姐的衣服。而接下來小帥卻在一疊厚厚的衣服下拿出了一個長筒絲襪。
襪子的中部因為放了東西所以被撐得圓圓的,就像一條蛇吞掉了一個盤子。
“**。”小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從襪子里拿出幾張光盤,上面畫著讓人噴血的**女郎。
“你就把黃碟放襪子里!”馬航用驚異的語氣說。
“所以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媽怎么能想到我敢把黃碟放到襪子里然后再放到衣柜里,我以前還在這藏了一千塊私房錢,一直都沒被發現。”小帥瞇著眼睛,用一種老江湖給后輩傳授經驗的口氣說。
“那怎么辦,我們就不做點什么?”丁冬接過光盤,手在上面撫摸著,小眼睛里流露出一種可以用惡劣形容詞形容的目光。
“也是,還從來沒有和這么多人一起看過黃片。”馬航也旁敲側擊。
“嘿嘿。”小帥笑了笑,用手一指面前的人,“我就知道,平常你們一個個看起來人模狗樣,其實就是一群壞B。”
“少廢話!”
“碟機壞了。”小帥一邊說一邊收起光盤,又塞進那個襪子里,感覺像給蛇填鴨。“要么你們就光看印在上面的畫吧,雖然我覺得沒什么意思,印的不清楚也沒動感。”
經這么一鬧,大家都不想睡覺了,索性天南地北的開始聊起天來。他們懷念著以前做過的搞笑事情,編造著未來可能或者不可能發生的瘋狂事情。他們分享最近看到的笑話,竭力去回憶并且描述在街頭所見到的每一個漂亮女孩。他們又開始聊服飾,聊哪里的衣服款式好,哪里的衣服價格便宜,NIKE又出了什么新款籃球鞋,哪里的Adidas又打折。正說著的時候,彭楊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山頂洞人。
彭楊順手按下了靜音鍵。
“誰的電話,干嗎不接?”陳小天問,隨即想到一個問題,山頂洞人也會用手機?
“我爸的,不敢接。”彭楊說,“昨晚他們不同意我不回家,我就把手機關了強起了。”
“你爸為什么叫山頂洞人?”這下陳小天感興趣了,“那你媽叫什么,元謀人?”
“他媽叫邦德。”馬航接口道。
“邦德?”
“詹姆斯.邦德,007。”馬航神氣活現的說,“他媽無敵,你忘了上次彭楊逃課上網,課間的時候從后門出去剛到畢源路,他媽媽就給他撥一電話,說我到你們學校前門了,進來看看你。彭楊一聽嚇得趕緊跑回去了,到前門見到他媽,說兩句話后等他媽走遠了他就從前門出去,坐十一路到晶眾家樂門口下,結果剛一下車,就接他媽一短信:我剛在晶眾家樂買了點菜,現在正準備回去呢,你放學直接回家,別亂跑。嚇得彭楊立刻打了輛車回學校。”
“你媽不是叫邦德。”陳小天對著彭楊嚴肅的說,“你媽就是邦德。”
彭楊咧嘴笑了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其實陳小天覺得他該不好意思,因為每次彭楊人跑不見了他媽就挨個給他們打電話,而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媽是怎么知道他們所有人電話的?看來他媽果然是邦德。
“門捷列夫是誰?”陳小天又在彭楊的電話本里看到一個有趣的。
“林門么……”彭楊回答,陳小天努了努嘴,覺得這個代號還靠譜。林門是彭楊他們9班的班主任,也是陳小天他們班的化學老師。二中有民諺:來二中,找林門,左手端杯右手叼煙。這位老師與眾不同之處便是他每天上課總拿著一個高高的保溫杯,杯子里是絕對的濃茶,從顏色的深淺便可探知一二,另外抽煙也是他的一大特色,據說功夫已經爐火純青。林門是二中化學老師的骨干,聲名在外,遠近仰慕。教化學的嘛,存這名挺好,陳小天就尋摸著一會兒把他手機里老師的名字全換掉,數學的就叫華羅庚,語文的就是魯迅,生物的就是達爾文,物理的就是愛因斯坦或者牛頓其中一個。
幾個人又繼續聊了一會兒,終于困得支撐不住,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朦朧,仿佛囈語,最后終于變成了平穩的呼吸聲。旭日高升,城市變得喧鬧起來,而對他們,只有沉睡。
還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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