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拼圖（1）

　　拼圖

　　文/李沫霖

　　2011年7月21日，趙子晴從學校科技樓頂樓躍下，之后我一直在想象她當時的模樣，譬如會像被“砰”一聲擊中胸膛的小鳥，羽翼耷拉著墜落下來，落地砸起了一地塵灰，鮮血流出來，呈放射狀，陰郁、詭異。

　　我并不認識她，而她之所以成為全校的焦點是因為，就在半個小時前，她還在教室上早自習。半個小時后，她報告老師出去上廁所，卻一路行進到了科技樓，攀上了頂層，張開雙臂，隨后俯面撲向了離她縱高十幾米的大地。

　　不過當時的我還在宿舍里抱著被子半睡半醒，沒有親眼目睹這凄慘的一幕，只朦朧中聽到并不十分刺耳的警笛聲。當我從宿舍樓里出來的時候，教學樓前廳正圍著一群學生，饒有興致的圍觀清潔工用水管沖洗那攤污濁的血跡。我繞過前廳，從側門走上樓梯的時候，耳朵里仍然充滿了竊竊私語和議論聲。

　　我上鋪的凱琦在迷上傳奇校花采夢潔之前，迷戀的是一本叫做《走進北大》的書，這書頗有些蹊蹺，封面四個字叫“走進北大”，扉頁寫的卻是“走近北大”，按照這個趨勢，倘若凱琦看完這本書，他將走出北大，與北大徹底無緣。但凱琦爭辯說，這是編者的失誤，內容本身仍然精彩無比。凱琦說，總有一天，他將在北大未名湖對我豎起中指。可惜的是，還沒等我看到他對北大發起沖擊，他就矛頭一轉，兩眼冒著紅心沖向了采夢潔。

　　采夢潔和馬敬澤的女朋友劉鶯鄰班，從劉鶯的講述看來，采夢潔熱情開放的就像出租車，誰招手都能上。為這個，凱琦還和馬敬澤吵了一架，兩人就采夢潔的脾性展開了激烈辯論。最后兩人達成了一致意見，問我。

　　“我哪兒知道啊？”我推委著，“雖然女生的話不可盡信，但是吧……我又不認識……”

　　凱琦不服氣：“小沫啊，你就愛打太極。馬敬澤這擺明了是酸葡萄心態，我就想不明白了。但至少采夢潔長得比劉鶯漂亮吧？”

　　講老實話，劉鶯聲音甜美，眼神動人。但她的姿色一直是馬敬澤多年來的痛。于是馬敬澤的臉接著繃成了一張鞋底子：“你有本事先吃到葡萄才說，沒吃到就別吹牛逼了。劉鶯長的不漂亮，踏實就行了。”接著就翻身上床睡了。

　　凱琦怒瞪著裹著被子的馬敬澤，欲言又止，最后他轉向了我，眼神堅決而凌厲：“小沫，我肯定能追到采夢潔。”

　　我說：“洗洗睡吧，快熄燈了。”

　　趙子晴家人圍堵校門的時間是趙子晴跳樓的第二天上午，我們還沒下第四節課。廣播里突然響起校長焦躁的聲音，通知所有任課老師立即停止教學，到五樓會議室開會。會議持續了半個小時，期間我們已經聽到從校門口傳來的喪樂聲和嗩吶聲。老師回來后，憂心忡忡的告訴我們，放學的時候，通校生如果出不了校門，就果斷回撤，從食堂運貨通道出校。最后他點題說：已經有老師在校門口被揍了。

　　馬敬澤和凱琦分別顯得很興奮，紛紛傳紙條給我表示一會放學要去看看熱鬧。

　　不幸的是，我們仨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前廳到校門口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師生，面容或喜或憂。憂的是通校生，這下真回不了家了。喜的大多是住宿生在幸災樂禍。我拼命向前看，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后腦勺和馬尾辮，即便我踮起了腳，狀況也沒有改善。只聽到粗俗刺耳的叫罵聲：

　　“還學什么習？！你們學校抱著什么想法教死學生？！”

　　我正回味這句話，袖子猛然被馬敬澤扯了一下，我不耐煩的一得瑟：“別扯我，看著呢。”馬敬澤卻復扯我一下，臉上露出一抹猥瑣而羞赧的笑容：“小沫，要不咱先撤？”我說：“扯什么啊，你沒瞅著都往前擠嗎？”馬敬澤曖昧的瞇一下眼：“不是這個…那啥，劉鶯來了，喊咱們吃飯去呢。”

　　我回頭一看，果真看到劉鶯和一個長發女生站在前廳樓梯前等著，只好悻悻然的跟著馬敬澤走過去。剛覺得漏了點東西，凱琦就自動跟了上來。

　　劉鶯的臉色并不好看，一見我們仨就開嚷：“你們三個去亂湊什么熱鬧啊？嫌外面還不夠亂嗎？！”

　　凱琦對劉鶯一直沒帶有多少好感，立即回敬回去：“你管你對象就得了，我兩個跟你有關系嗎？”

　　馬敬澤楞一愣，一扭身擋在了劉鶯前面：“你上哪兒來這么大火啊？”

　　我趕緊上前擋在他倆中間：“都別裝逼了，趁餐廳人少趕緊搶飯去。”

　　站在劉鶯身邊的女生對劉鶯附耳幾句，臉色蒼白，顰眉微皺，側身推開馬敬澤和凱琦，甩下我們自顧自地走了。

　　我們四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望著女生離去的倩影和飄逸的長發出神：“劉鶯啊，這個姑娘叫什么名字？”

　　劉鶯不答話，我只好回頭看她，驀然看到她的臉正矯情的掉著眼淚：“你們去湊熱鬧吧，你們知不知道，趙子晴是我的舍友，我們一間宿舍兩年了，你讓我們怎么去看。”趙敬澤楞了，臉上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是真的？”

　　馬敬澤走上前，一把拽住劉鶯的手走開了。我站著摳了會兒牙，也跟著凱琦離開了。

　　這段時間，凱琦的狀態很不好。他那點心思我知道，因為他和采夢潔并沒有過任何來往，所以他一直苦于不知該如何下手。于是他先吹了個牛，號稱要寫出一封世上第一號感人肺腑的情書給采夢潔表白。凱琦先是醞釀了一周，寢食難安，寫了一首長詩，將傾慕之情訴諸筆端。不料采夢潔轉去北京上編導課了。凱琦抑郁半天，又有許多肉麻情話在二輪復習中溢出心頭。他緊接著寫了第二封情信，這封情信恢弘巨制，隱然望去要有長篇小說的篇幅，但老天將他的努力看在眼里，在這封情書即將到達兩萬字的時候，老班手腳麻利的將正在奮筆疾書的他擒獲了，慶幸的是，凱琦在截稿之前一向沒有署名和落款的習慣，所以老班沒能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只是曖昧不清的對他一笑，為他指了指標有“187”字樣的高考倒計時牌。

　　也許是收到了老班眼神的刺激，凱琦的北大夢再次死灰復燃，他打算在追到采夢潔之后就立即展開對北大的沖擊。

　　“再不沖，真來不及了。”凱琦如是說。

　　馬敬澤回到宿舍之后，一言不發，開始和凱琦冷戰。顯然他認為凱琦和他掐架的行為嚴重影響了他在劉鶯心中的形象。無論我如何努力地活躍氣氛，馬敬澤都置若罔聞。

　　及下午，我去找劉鶯，旁敲側擊的打聽中午和她在一起那位女生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蘇雨晴，你看上她了？”劉鶯眨著眼睛問我。

　　我自然要裝一下清高，順帶把凱琦拖下水：“不不不，當然不是我要，其實…是凱琦那個花心的漢子……但是，你知道，他不好意思……當然啦，你給我我肯定還是要插一腳的。”我自認為很有經驗的把話講到模棱兩可，企圖蒙混過關。

　　但每一個眼神迷人的姑娘都不會太簡單，劉鶯接著就轉過頭來，兩眼閃閃的看向我：“如果是凱琦的話，那我不幫。”

　　我跟劉鶯對視了三秒，我猜她可能看懂了我心里的慌張，但劉鶯并未點透，只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樣子笑一笑：“你給我時間，晚飯時間來找我。”

　　我立即點頭哈腰微笑，跟她告別，正轉身。猛然撞到一個女生，長發飄飄，臉上糊著一層濃妝，我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這不是采夢潔嗎？她怎么回來了？我正琢磨著要不要告訴凱琦，眼角余光里猛然瞥到采夢潔奔向拐角的暗處，徑自和等候在那里的一個男生相擁在一起。

　　我靠！不是單身嗎？我目瞪口呆。

　　背后的劉鶯冷笑一聲，甜美但冷冰冰的聲音：“我早就說過嘛，想坐公交車就一定記得要付費呀。”

　　在賠償問題上，校方始終沒能和跳樓女生趙子晴家達成一致。關鍵在于，趙子晴一家開出的條件甚為苛刻，家里財大氣粗，不差錢，就要命。但這種事情，又無法直接劃分責任人，校方和警方又遲遲拿不出事情的處理結果，趙家人便放出豪言，要校長償命。凱琦聽到這個消息是很興奮的，因為他老早就開始覺著我們的禿頭校長不順眼，盼望有一天能手刃賊禿。但馬敬澤卻開始日趨謹慎，一方面，劉鶯不允許他再去湊熱鬧，甚至以分手相逼，令他好好學習，倘若下一次考試班內不能夠前進十個名次，就果斷分手。另一方面，針對凱琦對此事的關心熱度穩定上升，他巴不得跟這件事的一切都劃清界限。為此他還試圖把我拉進他的陣營：“小沫，我勸你也少去湊熱鬧，咱們是住宿生，堵門堵不著咱的路，這離高考還有幾天了，少操那份閑心。再者說了，我看學校現在是忙著，等空閑了，保不齊要處理一批湊熱鬧的。”

　　我不言不語的留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我自然沒有那么閑空湊熱鬧，四處打聽事態進展，不僅僅是會顯得八婆。重要的是，馬敬澤和凱琦并不知道。當馬敬澤躲到廁所里開始撕心裂肺的背中國古代經濟史的時候，當凱琦在被窩里翻開一頁新的日記的時候，我正在掏出手機，在悶窒的空間里等待手機短信的蜂鳴聲。

　　“你好，請問是蘇雨晴嗎？”

　　“你好，我是李沫霖，劉鶯對象宿舍的，那天看你心情不好，沒惹著你吧。”

　　“啊，你好，我聽說過你。”

　　“是啊，你知道我？！”

　　“呵呵，以前在網上讀過你的文章，覺得還不錯。”

　　“呵呵。”

　　冬天雖日益臨近，但我的一顆春心卻開始在秋風里一邊瑟瑟發抖一邊茁壯的蓬勃起來。狐朋狗黨為我搞到的信息如下：“蘇雨晴，1995年5月17日生，高度近視，隱形眼鏡，年級前5名，風傳冰山女神，性格孤傲。至今單身。”看到最后一點的時候，我久已平息的戰斗欲望被猝然間激發，我想，可能在高考之前，我終于找到最后一個戀愛的借口了。

　　不幸的是，我常常見到如林雨翔、柯景騰一流為了愛情而博盡全力，屌絲終成高富帥的故事，并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我的戰斗欲望并沒有一直停留在沸點，而是一直呈下滑狀態。直到某一節課，睡覺睡得滴水不漏的我終于被班主任瞅出端倪，他繞到我身邊，輕輕把我叫醒。

　　我抬頭一看，班主任慈祥的笑臉映入眼簾，頓時被驚醒。

　　“最近睡得不好啊？”毫無疑問，這種虛情假意的關懷意味著某種旁敲側擊的暗示。

　　我立即警覺起來，臉上迅速堆積出一副討巧的笑容：“沒啊，挺好，就是昨晚可能看書看得有點晚了。多謝老師關心啊。”

　　“是嗎？！挺好挺好，知道用功就好，這不高三了，老師關心同學，應該的。”老班有意無意的挪開身子，閃出高考倒計時的牌子，有腔有調的頓了頓身子，帶著波瀾不驚的笑容離開了。

　　采夢潔有男朋友的事情，我始終沒有告訴凱琦，一來我知道凱琦的脾氣，又愣又傻愛犯軸，偏偏還是個急性子。二來這種事情我告訴他也不合適，他印象里的采夢潔，就等同于蘇雨晴一樣，純潔的像祖國剛剛綻開花苞的花朵。我告訴他，他肯定不信，而且又會把我推到一個酸葡萄理論的位置。所以不明真相還不好意思去偷看人家采夢潔的凱琦，仍舊一腦天真的他仍舊終日悶在教室里忖度如何表白更加浪漫。

　　相比之下，馬敬澤的心態就不是那么陽光了。劉鶯近來一直和他紛爭不斷，并且看似好意卻深藏玄機的下達了一條指令，下一次月考馬敬澤不能達到老師們預估的全年級過本300名，劉鶯就要和馬敬澤就從此相知不相見。劉鶯是實驗班的，寫情書分寸拿捏的極為巧妙，相知是個推動力，暗示馬敬澤她還深愛他。但不相見就有股遺書的味道了。馬敬澤被這句話嚇傻，從此不敢再多說一句跟學習無關的話，每天晚上寫模擬卷寫到兩點，早上五點多就開始頭昏腦脹的爬起來背政治。

　　“這孫子早晚得猝死。”凱琦如是說。

　　我只能苦笑，大家都有自己的心事，可是都深埋心底，當寶貝一樣護的嚴實。

　　我還和從前一樣，每晚都給蘇雨晴發短信發到半夜。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蘇雨晴的精力好似從未被拖垮過。雖然如同所有依靠網絡通信曖昧的男女一樣，我們未曾在現實中相識。但我仍然會有意無意的繞到他們班門口偷看她。曖昧情愫在短信的一來一往中沉淀升級，但我們都始終沒有揭開最后一層幕布。

　　“hey，蘇雨晴，睡了沒？”我在一片黑暗里對著手機屏幕。

　　被子倏忽間被掀開，嚇得我失聲慘叫，手機的熒光正閃閃的映出凱琦的臉：“你妹的，你被子漏光很大你知不知道，被查宿老師查到就死定了你。”

　　我趕緊拉住被子：“你個傻X拉開被子不就全走光了，滾蛋。”

　　馬敬澤用力的咳嗽一聲，裝作插話道：“小沫啊，幾點了，怎么還跟人說話呢？”

　　我把手機反扣在床上，瞪了凱琦一眼，凱琦緘口，默默地轉過身爬到床上睡了。手中，短信聲蜂鳴。

　　“李沫霖，有個秘密想告訴你，聽不聽？”

　　“講吧。”

　　“你知道趙子晴為什么要跳樓嗎？”

　　我頓時打了個激靈，汗毛孔有膨脹的感覺，手指在屏幕上輕輕點動：“為什么？”

　　手機沉默許久，屏幕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我等的幾乎要失去信心，手機陡然抖了。

　　“自主招生她沒爭過我啊，校長實名推薦，她也沒爭過我。就這樣，死了。你說，該死不該死？”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加上被子里的超熱，又有點窒息感：“真的假的？”

　　“呵呵，還有一些別的事情，這個賤人早就該死了。今天是她的頭七，你知道嗎？”

　　還沒等我回復，蒙住頭的被子陡然間又被人掀開，我剛想大罵，赫然間看到的是馬敬澤一臉驚慌的臉，有明滅的光在他臉上浮動：“小沫，別玩了！快起來！外面失火了！”

　　我從床上躍下來，趴在陽臺上，果然聞到煙火焚燒的味道，再低頭一望，原來竟是有人在宿舍樓下燒紙，引燃了整個草坪和綠化叢。火光迅速蔓延并且驚動了學校的保安，幾束手電光亮大幅度的搖擺著奔向起火的地方，手電光一掃，我看到濃烈的火光里有一個馬尾辮的倩影，辮子輕輕一甩，接著向宿舍樓一躍，就再也看不見了。

　　大火很快在草坪里蔓延開，無數的草木灰燼和紙的余燼在火光中升騰飛舞。宿舍樓跟著一起沸騰，所有的人都跑到陽臺上，用臉盆接水向樓下潑灑，以減輕火勢。倏忽間一陣狂風大作，更多的余燼被席卷上天空，有的被刮上陽臺，嗆了我們一臉，我們邊咳邊向回撤，凱琦手臂揮舞著，居然神奇的抓到一張未燃盡的紙片。凱琦定睛一看，條件反射般的一聲大叫：“我操，底下放火的這位絕對是位狠人，居然在燒試卷啊！”

　　我和馬敬澤忙扯過來看，果真是一張燒去大半的試卷，映著或明或暗的火光，依舊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字跡，字跡娟秀清晰，卷封處赫然寫著：“高三XX班趙子晴”。

　　很多睡不著的學生已經沖出宿舍樓去協同保安一起救火，我和馬敬澤對視的目光在靜止的夜空下顯得格外的謹慎。

　　“嗡”手機短信：“剛才看到樓下的火了吧，真不知道是誰閑的，給這種人燒紙。”

　　我沉默良久，回復道：“死者為大，人已經去世了，不要再說這么刻薄的話了。”

　　“我樂意。”

　　“好，你自便吧。我要睡了。”過了很久，我才摁出發送。

　　我突然實實在在的感覺，生活正在無時無刻把我包圍，每件零散的碎片化的看似與我無關的故事，最終必將與我連在一起。我突然感覺很累，心亂如麻，一團糟。

　　合上手機，我很快就有了睡意，墜入睡夢之前，我突然想起，也是很多年前的秋天，在我老家的山溝里，有一場婚禮，過程中不知怎地就燃起了大火，爺爺把我抱在肩頭，往家跑，我趴在他肩頭，一顛一顛的看向正在燃燒的舞臺。新浪和新娘的家人在那里滅火，手忙腳亂。舞臺正在坍塌，像看見許多分崩離析的夢。

　　夢醒之后，是更加殘酷的現實，而趙子晴頭七天升騰起的火，又是誰破碎的夢？

　　凱琦終究了采夢潔有新男友的事情，他怒不可遏，但并不是因為自己消息不夠確切才憤怒。某一天，他瞞著我們在采夢潔回教室的路上打了埋伏，當他看到采夢潔和男友如膠如漆的走上樓梯時，他立刻跳出來，生猛漂亮的提著拳頭沖了上去。據在場的人說，那個高大的男生被當場打懵了，倒是采夢潔第一時間予以還擊，抬手抽了凱琦一耳光：“你是誰啊你？有病嗎你？”

　　于是凱琦也懵了，但此時采夢潔的男友已經反應過來，他凌厲的一腳把凱琦踹下了樓梯。

　　自此，一路滾下樓梯被摔成輕微腦震蕩和右臂骨折最終被擔架抬進醫院的凱琦，徹徹底底的成為了全校師生茶余飯后談笑風生的重點議題。